就在蕭清朗讓許勤和派人將這些人一一押走之后,卻見有人跌跌撞撞的奔跑而來,口中直呼道:“不好了不好了,邱家小姐被那姓楚的妖女用術法害死了……”
蕭清朗與許楚相識一眼,彼此心領神會。自然的,也就沒有讓人阻攔。
于是,那丫鬟驚駭的撲跪倒在地上,哭哭啼啼說道:“大人,邱家小姐被周公子帶來的妖女害死了。求大人派人去看一看啊……”
等她沒聽到聲響,悄然抬頭的時候,才驚訝的發現眼前根本就并非自家老爺等人。只剩下被她指控的人,目有深意的打量著她。
頓時,她就打了個冷顫,顫顫巍巍的轉向許勤和,繼續訴說著那一番慘狀。
“大人,我家小姐好心邀請她來參加生辰宴,卻沒想到她竟然用如此手段陷害了邱家小姐。”
許勤和見她一味的哭哭啼啼攀咬著許楚,心里早已不耐至極,所以開口時的語氣自然也算不上和善。
“張口閉口怪力亂神,真是可笑之極。你指認許姑娘行兇,可有證據?若是沒有,本官少不得要治你個誣告之罪。”
那丫鬟被呵斥一番,早已亂了心神,只連連磕頭,說道:“大人冤枉啊,那妖女是當眾使了妖術。那會兒入席之前,她曾對邱家小姐說過幾句話,而后邱家小姐便心神不定,并且如同中邪一般。”
隨著一行人到了后院之中,各家早已嚇的花容失色的閨秀,也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雖然還未發現來者跟自己想象中的不同,甚至家中父親都不曾同行,可卻并不妨礙她們眾口鑠金的指證許楚。
“我們親眼所見,就是她給邱家妹妹下了降頭,讓邱家妹妹眨眼之間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對對對,邱家妹妹素來性子爽利,膽子也是出了名的大。可是,在跟她對峙了幾句話后,就忽然驚恐萬分。”
“而且她還說,邱家妹妹身后有個餓死鬼,言語之間似乎是要那惡鬼附上妹妹的身!”
隨著一陣陣聒噪的聲音接二連三的響起,蕭清朗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張芙兒等人,良久才嗤笑一聲說道:“既然你們如此信誓旦旦,那就讓許大人帶來的仵作跟許楚一同當眾驗尸,是非曲直,且讓尸體說話便是。”
張芙兒假意安撫的拍著身邊小姐妹后背的手一頓,神情困惑的看向蕭清朗。卻見他一身錦袍,逆光而站,一舉一動都是尊貴氣質,讓她不敢直視卻又心生希冀向往。
她遲疑了一瞬,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為何他還這般氣宇軒昂的發號施令,為何姨娘、姨丈跟幾位大人都不見了蹤影,甚至連管家都未出現?
這與之前姨丈跟自己說的,太過不同了。按著昨日計劃而言,現在這令她難堪,卻又讓她難以割舍的富貴男子應該已經成了階下囚。到時候只需她在他最落魄困頓的時候,不計前嫌的相幫,再加上姨丈從中運作,必要讓他臣服于自己。
等前廳起了事端,她再設計誣陷與許楚。這般一來,軟硬兼施,是自保還是為著一介婢女頭破血流,那周云朗自然會有端量。
只是現在好似一切都不一樣了,想到這里,她的心就越發沉了下去。不過面上的神情,卻依舊不露痕跡,只作焦急擔憂狀。
許楚看著人心惶惶戰戰兢兢的一干女眷,最后將視線落在臉色蒼白的張芙兒身上。她大抵能明白,這或許是劉讓莫跟張芙兒商量好的,只是前者是意欲將自己跟蕭清朗置于死地,而后者大抵是為了……貪圖美色。
想到這里,她就不禁覺得有些可笑。不知日后張芙兒得知了真相,是否會為自己的愚蠢而后悔。被自己當作長輩的劉讓莫當槍使,后又覬覦不該覬覦之人。
不過想歸想,她還是下意識的斜睨了一眼蕭清朗,暗道:這模樣,果然容易招風影碟。
蕭清朗被許楚的眼神瞟過,身體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起來,順帶著苦悶的想到,這真是無妄之過。他可從來不曾想過尋什么桃花,只想著潔身再好,干干凈凈的與小楚一處。
許勤和得了吩咐,拱手回道:“是,王爺,屬下這就讓人同許姑娘一同驗尸。”
他這一句話出口,全場皆靜。別說那些剛剛指責嫌棄許楚之人了,就連張芙兒也不由得雙腿一軟險些跌倒。
要是他是王爺,那……那姨娘跟姨丈……
她心里冰冷一片,不過臉上卻神情哀戚,泫然欲泣的跪拜道:“王爺,這女子害了邱家妹妹的性命,王爺怎還能讓為妹妹驗尸?縱然王爺看重與她,同她情比金堅,也不該如此包庇與她吧。尋常人家若有事端,還會避嫌,為何她卻要例外?”
不得不說張芙兒的這番話說得格外義正言辭,讓人尋不到半分可反駁之處。更甚者,她將蕭清朗的意思,直接扭曲成了二人因私情而使得蕭清朗打算徇私枉法。
許楚皺了皺眉頭,避嫌素來都是人之常情。要是對方一口咬定這一點,她還真不好強行上前。
更何況,當眾揭露她與蕭清朗之間的關系,一旦處理不好,只怕會給蕭清朗這靖安王的頭上冠上色令智昏的名聲。
她雖然不知道朝廷局勢,卻知道,多少人都在暗處盯著蕭清朗。朝野內外,不計其數的人將他視作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除去。要是他身上有了污點,只怕日后難免受到攻訐。
蕭清朗見許楚目露憂慮,瞬間就明白了她的顧忌。不過他的名聲,早已好壞參半,也無需在乎這一星半點的事兒。
畢竟,對于朝中許多官員來說,他行事斷案太過剛硬不留情面。可對于百姓跟冤獄中受害之人來說,他的存在卻如保護神一般讓人安心敬佩。
所以,相比之下,朝中官員跟權貴人家的指摘,并不能讓他猶豫半分。
于是,他冷笑一聲,看著張芙兒的眸光陰寒冷清道:“張小姐口齒倒是伶俐,只是大周朝三法司頒布的關于各地官員跟仵作驗尸的條例中,卻并無仵作不得為自己洗清污名的規定。若是強要說起來,唯有一條‘凡檢官,遇夜宿處,須問其家是與不是兇身血屬親戚,方可安歇,以別嫌疑’,能牽強到約束仵作避嫌的說法上。”
“只是現在大天白日,眾目睽睽之下,一則有許大人親自帶來的仵作作證。二則有諸多自京城而來的官兵作證。自然談不上什么避嫌不避嫌了……”
陽光斜斜的透過假山怪石照射下來,落在蕭清朗似笑非笑的面上,卻讓張芙兒下意識的打了個冷顫。
“張小姐若是還行阻攔,那本官派人去尋了邱老爺,讓他親筆寫下愿讓許仵作驗看女兒尸首的證明便是,這也并非難事。”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魏廣已經吩咐侍衛去做了。此時邱家老爺正滿心惶恐呢,得了侍衛的傳話,自然不敢多問一句,甚至一刻不敢停頓的就寫下了字據。
這么一來,許楚驗尸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旁人自然也不敢再說什么。
張芙兒被這般毫不留情面的話砸的臉色青紅難看,可想要說什么,卻發現自己壓根不知該如何反駁。一則自己毫無立場,二則自己在那人冷清的視線之下,也頗為心虛。
許楚不管旁人之間波濤暗涌的情況,她利落的取出口罩跟手套戴上,然后上前查看邱小姐的瞳孔。卻見邱家小姐早已瞳孔散大,呼吸心跳脈搏全無,是沒了性命無疑。
她看了一眼四周,只見尸體橫陳在假山一側,而那假山結構新奇巧妙,層層高聳,卻并不突兀。
待到觀察好四周情形后,許楚才同李仵作一道將尸體檢查一遍。
尸體十分新鮮,甚至還有些體溫。而且死者面上微微發紅,就如同只是沉睡一般,所以在許楚將死者衣物脫得一絲不掛時候,不少人都面露窘態,不知該將目光投向何處。
不過因為蕭清朗冷然的威壓,還有許楚通身泰然的淡定,使得沒人敢在此時開口斥責。
更何況,就算那具尸體再國色天香,再玲瓏有致,那也只是一具尸體。但凡正常的人,都絕不可能會對一具尸體起了褻瀆的心思。
尸體面容有些扭曲,可身上卻并無任何損傷痕跡跟出血之處。而且,更奇怪的是,明明是剛剛死亡的尸體,現在卻有了僵硬的現象。
李仵作心里滿腹疑惑,可無論他再如何仔細,所得出的結論都是尸體有了尸僵的現象,死亡時間至少得有一個時辰之久了。
許楚伸手按壓了幾下尸體下顎處,又小心查看了一番死者脖頸處,并伸手撫摸一番。
她的動作很是溫柔,就好似情/人之間的撫摸一般,卻讓不少人遍體生寒。就如同尋常時候似的,眾人看向她的神情,多了些許嫌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