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沒有任何喊殺聲,可接連不斷的刀劍聲更讓人心驚膽寒。
越是沒有嘶吼,越讓人覺得血腥跟兇殘。
可是現(xiàn)在無論是蕭清朗,還是許楚,都沒有心思考慮那些。甚至,他們都來不及恐懼。只見還未等二人落穩(wěn),蕭清朗就反手將破空而來的劍刃擋開,同時也將許楚拽至自己身後。
隨著滿含殺意的身影起伏而來,那刀劍雖迎著蕭清朗的短刀,可實際上卻都是直衝她而來。縱然她不懂武功,此時也已經(jīng)明白,這些人的目標根本就是她。
或說著,蕭清朗曾經(jīng)的擔憂成了現(xiàn)實。那些人,本就是奔著她而來。而非是爲了報復(fù)蕭清朗......
許楚緊緊咬著牙關(guān),隨著蕭清朗的動作而動。唯有等那些刺客近身之時,她才能趁著對方不妨,用剛剛蕭清朗肅然一瞬時候她本能從工具箱拽出的驗屍刀,劃開對方的喉嚨。
手上是黏黏的發(fā)著溫熱的血漬,眼中入目之處,皆是一片血紅,以至於讓許楚都忍不住微微發(fā)抖。她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會爲自保而殺人。
或許是噴到臉上的血讓她恍然清醒過來,又或者是蕭清朗一次次爲自己格擋開的殺招發(fā)出的刀劍碰撞聲將她驚醒。此時,她微微遲疑的眸子忽然堅定了起來。
既然要你死我活,那自然是各憑本事。她要活,蕭清朗也要活,那對方必須要死。莫名的,她心裡的惶恐就消弭於無形之中,取而代之的卻是從未出現(xiàn)過的狠厲。
此時的她,雖然依舊需要蕭清朗護著,卻也再難掩殺意。以至於,憑著前世在警校學(xué)的皮毛,真就以巧取勝傷了幾人。
深幽不見天日的山林之中,此時卻不知該誰心驚膽寒。
而暗處,卻見一帶著鐵面的人站在高處看著林子裡不斷驚飛的鳥兒。良久之後,等一渾身帶血之人跌跌撞撞跑過來報信,他才微微瞇眼對自己身側(cè)的老者說道:“撤!”
那老者微微猶豫一瞬,看著自家主子渾身散發(fā)的陰沉之氣,小聲道:“少主,我們已經(jīng)將他身邊之人都困住了,只要稍加等待必能將那人殺死。”
那鐵面人冷哼一聲,看向老者陰鬱道:“不知所謂!能被狗皇帝看重放在蕭清朗身邊之人,哪個是等閒之輩?能困住他們半盞茶的時間,已經(jīng)是極限了。如今,看林子裡驚鳥四飛還未停歇,就註定了事不能成。”
老者心中一驚,再不敢拖泥帶水,趕忙躬身退下。
須臾之後,鐵面人見林子恢復(fù)了平靜,這才隱去了身影。
而樹林之中,就在魏延跟魏廣合力將那些刺客圍攏之時,忽然就聽到一陣煙花炮竹的乍響聲。接著,剛剛還殺氣騰騰的刺客,盡數(shù)褪去,只是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了密林深處。
就在魏廣跟魏延等人渾身溼漉漉的聚過來後,許楚才鬆了一口氣,渾身無力的癱軟在蕭清朗身側(cè)。而一雙手,早已冷到毫無察覺,就連手上粘膩濃稠的血液也感覺不到了。
這一次,與上次在芙蓉客棧遇險不同。那次雖然危機,卻不至於讓她亂了分寸,更不至於讓她體會瀕死的恐懼。
而這一次,她的信念似乎險些坍塌。在這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時代,那些權(quán)貴與陰謀家隨時可以在暗處取人性命,難道她真的要與那些人抗衡?
不得不說,許楚生出了些許不明顯的懼意。這是她從來不曾想過的,更是她自我懷疑的開始。
蕭清朗半蹲在她身旁,見她面上跟手上全是殷紅,而腳下還有幾具了無生氣的血屍。當即,他心裡就明白了許楚如此呆滯的緣由。
他壓下心中的驚慌,伸手將許楚面上的血紅擦去,然後毫不避諱的將她那雙滿是血污的手握在手裡摩擦。手上的涼意,就如同絲絲點點的細線,繞進他的心窩子裡,繼而纏緊,令他心口發(fā)疼。
“沒事了,那些人走了。”蕭清朗低醇嘶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見她依舊毫無動作,半晌後才嘆息一聲,將人攏進懷裡。“我?guī)汶x開這裡。”
恰在這個時候,楚大娘也身形狼狽的走來,手裡還拿著一塊毯子。她見許楚這般模樣,心裡也莫名有些心疼。
“王爺,先給小楚裹上吧。”
等蕭清朗幫著許楚裹上毯子,等楚大娘爲她診脈時候,許楚才倏然擡頭,雙目赤紅微微顫抖著說道:“那些人,想殺的人是我,對嗎?”
她的聲音乾涸,卻帶著明顯的固執(zhí)。
“也就是說,我爹根本沒有我想的那麼安全,對嗎?”
許楚咬著牙,雙手緊緊攥著蕭清朗的衣袖,只覺得心頭一陣陣發(fā)涼。就在剛剛,那些人撤退的一瞬間,她就忽然相通透了什麼......
爹爹隱藏著的秘密,那隱約與皇城有著千絲萬縷聯(lián)繫的隱秘,到底是什麼?值得那些人,要在蕭清朗眼皮子底下行兇!
而爹爹之所以會留下那個字條,難道就是爲著防著這件事?因爲,在蕭清朗身邊,她才能最大程度的得到保護。
最起碼,身爲靖安王的蕭清朗,絕不會允許歹人如此挑釁。
蕭清朗漠然一瞬,將額頭抵在許楚頭上,神情鄭重道:“我不知道這次的刺殺是否與許仵作有關(guān),可是,有一點可以確認,那些人與芙蓉客棧中出現(xiàn)的刺客來歷相同。”
一樣的手法,一樣的佈局,還有交手中相同的武功路數(shù)。這些,絕不可能是出身不同的死侍能做到的。
一旁的魏延聞言,也頷首說道:“的確如此,那些人的路數(shù)與雲(yún)州那次出現(xiàn)的刺客的路數(shù)一樣。”
魏延統(tǒng)領(lǐng)著蕭清朗身邊的暗衛(wèi),莫說遇到過的刺殺多不可數(shù)了,就是他們參與的刺殺也並非一二。所以,對於刺客來歷的判斷,比旁人要更值得信服。
許楚有些茫然的看了他一眼,片刻後才咬脣說道:“所以,造成爹爹失蹤的人,想殺我的人,還有那操控了錦州城的幕後黑手,根本就是一人?”
她咬了咬脣,不再言語。
林中山風(fēng)吹過,讓渾身染血的許楚,無意識的瑟縮一下。就算已經(jīng)裹上了毛毯,可她依舊覺得心頭冰涼一片。
如果真的是他們猜測的這般,那京城中等待自己跟爹爹的,又會是怎樣的驚濤駭浪?
蕭清朗不願見她如此,於是起身將人打橫抱起,沉聲說道:“自古邪不壓正,總有一日,你與許仵作會不用如此忐忑度日。”
許楚見他目光堅定,好似再大的危險都無法困住他的腳步,直到有一日,他披荊斬棘撥開雲(yún)霧。這個時候,逆光而立的蕭清朗,忽然給了許楚無盡的勇氣。
她想,或許事情還不是那麼糟糕。至少,她還有機會,只要把那幕後黑手揪出,將他暗中經(jīng)營的勢力連根拔起,那縱然那人心機再深沉,也必將對她們無可奈何。
荒郊野嶺之中,尋個落腳之處很難,更何況是對於一隊剛剛遭遇過驚險刺殺的人。別說是荒野之中,即便是現(xiàn)在快馬加鞭入了縣城或者某個村落,只怕他們都會被當作賊人看待。
再者,剛剛遭遇刺殺後,他們一行人中也有傷亡,且馬匹也有損失。要快速趕路,也不現(xiàn)實。
念及現(xiàn)實情況,蕭清朗乾脆吩咐魏廣帶侍衛(wèi)去尋了個山洞,然後帶著衆(zhòng)人暫且在山中休整。
天色漸漸暗沉下來,山中一片冷清,半月微升灑下一片月華,卻也讓世界寂寥起來。蟲鳴聲,溪流聲相互摻雜,倒是讓許楚的心漸漸安寧下來。
在山洞裡,楚大娘尋了乾淨的衣服幫著許楚換洗一番。然後,倆人便就著侍衛(wèi)生起的火堆,烤制起了魏廣在外面打來的野味。
在她們不知道的地方,蕭清朗忽然踉蹌了一下,在魏延的驚呼聲中緩緩倚靠在了樹幹上。
“王爺!”因爲這場突如其來的暗殺,所以就算是暗衛(wèi),此時也盡數(shù)現(xiàn)身。當然,他們也都做了僞裝,只怕除了王爺跟魏廣,就連許楚也只能認出魏延一人來。
蕭清朗擡頭止住他的聲音,聲音虛無道:“小聲些。”
說完,他就徑自蹲坐在樹幹之下,苦笑著取了懷裡的藥膏丟給魏延。
“跳馬車的時候身上落了些傷,你幫我上藥。”
這個時候,魏延才發(fā)現(xiàn)自家王爺身上,竟然大大小小的落了許多血印子。蒼白的肌膚上,星星點點的全是殷紅,而膝蓋跟手肘處更是血肉模糊。
“王爺,要不要讓人準備熱水先擦洗一番?”
“簡單處理下,別大驚小怪的,當年在南邊時候,你不是早已習(xí)慣幫我處理傷口了嗎?”
魏延見他渾不在意的模樣,雖然依舊不贊同,可卻也沒在堅持。畢竟,身爲暗衛(wèi)與侍衛(wèi)還不同。侍衛(wèi)如魏廣那般,或許還可勸說王爺。可作爲暗衛(wèi),就只能對王爺?shù)脑捬月犛嫃摹?
那些傷口算不上大,卻都極深,有些枝杈嵌入的地方,還要魏延用刀刃微微挑出才行。待到將那些滲血之處處理完,整整半瓶的藥膏已經(jīng)所剩無幾。
等弄完一切後,倆人就聽到了些簌簌作響的聲音,接著就是許楚試探著尋找他們的聲音。
倆人對視一眼,蕭清朗給了魏延一個閉嘴的眼神,隨後穿戴好衣服起身迎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