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掛著周府牌匾的府院,許楚還未曾仔細(xì)逛過,尤其是因著連番的事端,使得她未曾往廚房走過。所以,對路不算熟悉。
可是她瞧著蕭清朗熟門熟路的模樣,倒是像曾經(jīng)來過一般。
“公子倒是對去廚房的路頗為熟悉,莫不是來過?”
蕭清朗斂了斂廣袖衣衫,眼神有些不自在的飄忽了一下,隨即佯裝不以為然道:“府上的圖紙就在書房的案桌上,莫非小楚沒看出來?”
這個反問,倒是讓許楚愣了一下,她稍稍回憶,好像是曾見過幾分圖紙。可是,她還真沒看出,那是周府的格局圖。她一直以為,那該是錦州城官員暗中經(jīng)營的場所分布圖呢。
說話間,倆人已經(jīng)到了廚房。
廚房里只有兩個廚娘,還有剛剛送來新鮮菜品跟肉食的侍衛(wèi)候著。
“行了,你們都先下去吧。”蕭清朗聲音清淺的吩咐道,雖然沒有解釋,可兩位廚娘跟侍衛(wèi)都恭敬的行禮退下。
看得出,除了侍衛(wèi)之外,兩位廚娘也是深知蕭清朗忌諱的人。應(yīng)該是出了蕊娘之事后,重新選調(diào)而來的人。
蕭清朗將袖口微微擼起,尋了木盆將手指洗凈。而后,隨意的取了雞蛋一一在碗里磕出,瞧著架勢倒很是熟練。
“小楚幫我切一些蔥花跟姜末。”蕭清朗將雞蛋攪好放置到一旁,然后又挑選了一塊上好的里脊肉切為薄片。“雖說晚上吃的清淡些好,不過有菜有肉,有興致的。若不做豐盛一些,還真對不住這良辰美景了。”
“那這是要做什么?”許楚將案板上的蔥姜蒜末收攏到小碟子里,探頭看向蕭清朗跟前的盤子。瞧著,倒是五花八門什么都有,好似還有腌制著些魚肉片?
蕭清朗挑眉,回道:“巴蜀毛血旺,酸湯魚還有豆腐鯽魚湯……”
說完這話,他也不管一連呆滯的許楚有何反應(yīng),徑直去起了火燒上熱油。待到油溫漸熱,他將蔥姜蒜末放入,瞬間爆香。
幾乎不等許楚殷勤的上前幫忙呢,他的酸菜就已經(jīng)炒出了香味,而魚肉也片片劃入酸湯之中。
魚肉鮮嫩美味,且好熟,火候稍大肉質(zhì)就會失了鮮美。可火候不夠,又會多了腥味,所以甚是難做。偏生蕭清朗,將時機(jī)掌握的恰到好處,翻滾片刻就撈出盛入瓷盆中。
“這就好了嗎?”許楚錯愕的看著白瓷盆中黃綠的的酸菜湯中隱隱的那抹嫩白,深深吸了口氣。怎么辦,晌午的鴻門宴就不曾吃好,后來又是驗(yàn)尸又是推案,肚子早就餓了。
蕭清朗見她露出眼巴巴的表情,不由得覺得好笑。之前他見她對吃食從不上心,只當(dāng)她對美食興趣并不大,卻沒想到閑暇下來,竟也會露出這副表情。
“待到澆上一層熱油,味道會更好。”他一邊說,手上就已經(jīng)將泡椒末倒入了熱油中,只聽得刺啦一聲,香辣的熱氣就上涌而來。
酸湯魚的香味四溢飄散開來,惹得許楚肚子再度抗議起來。不過瞧著蕭清朗一副矜貴姿態(tài),卻還眉目溫和的炸著要配巴蜀毛血旺所用的辣椒油時,她還是笑道:“雖然我喜歡辛辣,可你卻素來吃的清淡,只怕今晚這些菜中唯有豆腐魚湯能咽下一些。”
她說著,就起身利落的尋了大米淘洗干凈,然后放進(jìn)鍋中蒸上。這時候的她,還真慶幸蕭清朗不差錢了,就連廚房中的灶臺都比她與爹爹家中的多上許多,否則少不得騰不開地方呢。
待到米飯入鍋,她才洗了卷心菜跟芹菜,而后又切了一塊嫩滑的白豆腐欲稍后做個雞蛋湯用。
不得不說,跟隨在蕭清朗身邊的侍衛(wèi),肯定也是頭一次買菜。以至于每樣菜,都買了滿滿的一籃子,這要是全做完,只怕全府上下的侍衛(wèi)加上暗衛(wèi),也要吃上兩天呢。
說起侍衛(wèi)來了,許楚倒是反應(yīng)過來,現(xiàn)在她們占用了廚房,拿廚娘就無處可以做飯了。這樣想著,她就回頭看著蕭清朗詢問道:“是不是要多做一些,讓魏大哥等人也一同吃?”
那廂蕭清朗手上的動作一頓,挑眉道:“我已經(jīng)讓魏廣去饕餮樓置辦酒席了,想來他們應(yīng)該不會太稀罕你我的手藝了。”
如此一說,許楚也就不再追問了,能歇了心思,省了事兒也落的輕松。
要說起來,許楚還真擅長做些清淡口味的飯菜。倒不是有什么天賦,而是之前十幾年中,跟爹爹過的日子太過貧寒,以至于家中各種調(diào)味料跟肉食極少。那個時候,她也總想著將簡單的青菜豆腐等便宜的菜,做的美味一些,也好讓父女倆有些胃口。
就像現(xiàn)在,明明是簡單的卷心菜,可隨著她的翻炒跟爆香,不僅沒有軟塌塌的成了一團(tuán),反倒是多了幾分青翠鮮嫩的視覺享受。
她滿意的將才裝入盤中,而后又將爆香了肉末,最后擦在青翠欲滴的芹菜段上。
倆人默契的倒不像是王爺與仵作,反而像是一同生活了多年的普通夫婦。好似一天繁忙過后,二人相互幫忙,在廚房中為彼此做著最拿手也最讓對方喜歡的菜肴。
待到幾盤菜都出鍋了,蕭清朗才笑著帶了許楚去洗手。許是之前燒火的時候,有些灰塵沾染在了許楚額頭上,引得蕭清朗又是一番/寵/溺的輕笑。
蕭清朗將布巾擰干垂眸為她擦拭,而許楚則仰頭臉色微紅的看著他,脈脈溫情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意味……
許楚只覺得整個人都不真實(shí)了,就好像四周虛無起來,只余下那雙滿含深情的眸子。她心頭慌慌的,可卻并不排斥這種感覺。
她知道蕭清朗不是孟浪的人,可卻難以自持的想到之前在馬車中失控的親吻。幾乎是一瞬間,她的臉頰就有微紅騰然變得通紅起來,神情也帶了幾分嬌媚跟羞怯。
就算她性子與一般閨秀有所不同,可面對那個與自己心意相通的人,還是難免生出些素日沒有的氣息。
天色漸漸朦朧起來,明滅不定的火光籠罩在二人身上,靜謐而溫馨。
也不知誰先動了,好像是沉溺于那雙澄澈明亮眼眸中的蕭清朗,又好似是被看得心頭猛然挑動的許楚。
可就在倆人幾乎要呼吸交纏的時候,就見魏廣神色凝重的匆忙趕來。
他的腳剛邁進(jìn)廚房門檻,就忽然停下,然后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許楚率先回過神來,伸手推開近在咫尺的蕭清朗,干咳一聲尷尬道:“我先去看看米飯,應(yīng)該可以出鍋了。”
蕭清朗在此被打斷,心里早就暴怒了。真是,好不容易送走了時常撞破自己好事的明珠,怎么魏廣也這般冒失起來?
“什么事?”
他面上神情不變,不過冷淡的語氣卻讓魏廣下意識的站直了身子。
“回……回王爺……許大人剛剛派人來說,假劉讓莫跟宋德容自縊了。”魏廣欲哭無淚,他是真沒想過要打斷王爺跟許姑娘啊。可實(shí)在是,假宋德容之死事關(guān)重大,讓他一刻也不敢耽擱。
他心里安慰自己道:之前王爺不是吩咐過,但凡獄中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就要立即回稟么。他這也算是按王爺?shù)姆愿佬惺掳桑绱送鯛攽?yīng)該是不會再給他加練了吧……
若是魏延在跟前,只怕都要翻著白眼,用刀子眼戳他了。笑話,欲求不滿的男人那是沒道理可講的。
現(xiàn)在王爺或許騰不開手,不過以王爺那萬年不開竅,一開竅就生了跟人白頭偕老心思的勁兒。不小心眼得把這些事兒記在心里,那才奇怪。
蕭清朗的神情倏然嚴(yán)肅起來,而許楚也顧不得羞臊了,直接回頭皺眉問道:“是否救過來了?”
魏廣搖搖頭,“說是當(dāng)場就沒了氣兒,眼下許大人已經(jīng)跟李仵作先行過去了。具體情況,屬下也不知道。”
廚房里的溫馨,瞬間消散,翻到多了些許寒意。
假宋德容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自縊,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可獄中那么多人,有牢頭衙役,還有蕭清朗派去暫時守著監(jiān)牢的將士,怎么他還會丟了性命?
“先去看看。”蕭清朗當(dāng)即讓人備馬,回頭看向許楚說道,“事出緊急,我先過去,稍后讓人備了馬車送你去。”
雖說這個時候街上人少了,可馬車畢竟不如馬匹方便快捷。
許楚搖搖頭,緊跟在他與魏廣身后而動,“不必另備馬車了,我與你們一道前去。”
蕭清朗微微蹙眉,想要阻攔一下,可看到她臉上的鄭重神情,那將出口的勸阻也就盡數(shù)被咽了下去。他抬頭吩咐魏廣道:“順便讓人將明珠為小楚挑選的馬匹備好。”
馬匹馳騁,一路向郊外監(jiān)牢馳騁而去,耳邊是呼嘯的風(fēng)聲跟交錯響起的馬蹄聲。
風(fēng)吹散了發(fā)絲,打在臉上生疼生疼的,而雙腿之間的嫩肉也被摩的格外疼痛。可是許楚卻不敢露出一絲異樣,只能咬著牙握著韁繩,緊跟著蕭清朗跟魏廣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