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張肖氏繼續在你酒肆做工,且懂酒跟善于迎合賣酒人的心思,所以頗得你的贊賞。”
“是,的確如此。”那掌柜連連磕頭,自從宋家出事之后,他幾乎沒有一/夜能安睡的,唯恐東窗事發。甚至,從去年起,他已經斷斷續續的收攏生意,想要早些遠離這是非之地。
只可惜,他心里到底還有貪念,想著自己在錦州城經營了這么多年,總不能說丟就丟的……
“如此說來,老夫人幫著兇手遮掩蹤跡,企圖混淆我的視線之事,也就解釋的通了。一家父子三人,被一個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且讓宋家分崩離析,老夫人如何不恨?只是,她卻不至于心狠到取人性命。直到她發現了宋夫人跟大小姐殺人的秘密,為遮掩家丑,不得不繼續裝瘋賣傻幫二人善后。”
“你們胡說,一切都是污蔑。”宋德清神情癲狂,羞惱的沖著許楚咆哮道,“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定是你與這些人串通一氣的。”
許楚面對他氣急敗壞的指責,表情絲毫未變,就連語調都依舊是毫無起伏的,“大老爺如此激動,是因為受了楊姨娘的蒙蔽心生惱恨。還是因為被她蠱惑,繼而使得你教唆了錢有兩柴老魚跟宋成三人對發妻跟親女下了殺手?”
“你……”宋德清神情陰沉,整個人都像是處于暴怒勃起的邊緣。
只可惜,縱然他故作強勢,卻依舊無法阻攔許楚接下來的話。
“既然老太爺受驚癱瘓之惑解開,接下來便是宋家大老爺妻女三人接連被殺一案了。”許楚頓了頓,目光略作在做的人,面無表情的說道,“眾所周知,宋大老爺妻女是被三個身份不同,毫無交集之人所殺。可是,我在查訪楊姨娘身份時候,無意中發現這三人怨殺毒殺扼殺宋家妻女之前,都曾發生過同樣一件事情。”
“那就是,曾有人許諾求娶他們家中的長女。雖然不曾明面上提親,卻也并非是毫無痕跡可循。”
她說完,就取了自柴家母女手中取得的申辰八字跟孫瞎子當日合八字所測的兇吉帖子。
剛剛還故作強硬的宋德清,此時卻勃然躍起想要想多許楚手中的庚帖。他面容猙獰,渾身充斥著怨恨跟悔意。他不能讓這女人再說下去,不能……
現在的宋德清,滿腦子都是當初自己被楊姨娘迷惑,懷疑起常年與二弟一家為鄰的發妻,早就有了外心。甚至,素來與自己不親近的三個女兒,也是對旁人好過與自己這個當爹的。
有時候,男人的心根本經不起試探。就比如楊姨娘信誓旦旦的那些話,還有他心里對妻女深深的懷疑,都足以讓他心生怨懟。何時爆發的,大概就是在覺得兩個女兒長得越來越不似自己,而且行為舉止越來越刻板開始吧。
最初時候的懷疑,就在旁人一次次調笑中越發重了。尤其是在聽楊姨娘說,不知為何發妻突然打扮光鮮了,讓他心中疑竇更多。發妻向來素面朝天,又怎會到了三十多對忽然轉了性情?
那個時候的他,從來沒想過,妻子的突然轉變,或許只是為了挽留他罷了、
可惜,她的心思未曾讓他留戀,反倒是讓他想盡辦法挑唆與那三個疼惜女兒的粗實下等人。
“大老爺這是惱羞成怒?我勸你還是莫做無畏的掙扎,所謂舉頭三尺有神靈,也許此時宋家大夫人與你那兩個可憐的女兒,正在頭頂看著你呢。”許楚看著渾身顫栗,幾乎要抽搐昏死的人,冷聲而愴然的譏諷出聲。
果然,無論倒是什么時候,她對這種忘恩負義的男人都生不起可憐的心思。
若說整個宋家,最無辜的,大概也就是宋德清的妻女三人了。原本就因宋德清的外心,使得正妻備受冷落,且兩個女兒也不曾受過重視跟疼愛。可最后,只是因為楊姨娘為兄報仇的心思,無辜被牽連進來。
許楚看著愴然的宋德清,一字一句說道:“而這個生辰八字,恰恰就是宋德清宋大老爺的。”
“錢有兩出身卑賤,且早年時候是無賴混混,有了女兒之后才洗心革面做起了正經營生。他疼愛女兒的心思,可見一斑。更重要的是,他對女兒的未來極為看重,十分想讓女兒嫁入富貴人家享福。以至于,整個渡口碼頭,人人都知道他有憑女兒攀附富貴的心思。而與他一同做工的工頭,也曾多次聽他吹噓過,女兒將要嫁入錦州城有頭有臉的人家當太太夫人。而在他整個生活圈里,能稱得上有頭有臉卻被東家老爺單獨招待過的,唯有宋大老爺一人。”
“而柴老魚,則是常年給宋家老宅送各種生鮮肉食,如此竟也常被宋大老爺找來幫著尋些稀罕肉食。他在生前,曾與妻子跟女兒巧兒說過,他為女兒尋了一門上好的親事。那家老爺雖然年紀大些,卻是書香門第,自小飽讀詩書。而且,那人家產豐厚,女兒嫁過去便能是當家主母。”
她說到這里時候,斜眼看向了宋德清,“柴家母女說,事后那人將生辰八字的庚帖索要了回去。只可惜,那人卻不知柴老魚早已謄抄了一份八字,并尋了城西孫瞎子幫忙算看。”
此時,許楚將手上由柴老魚謄抄的那份生辰八字遞給宋德容,讓他驗看。宋德容就算是冒名之人,可對宋家人的資料也知道的身為詳細,只一眼就斷定了此生辰八字是宋德清的無誤。
“污蔑,你這是污蔑!”宋德清聲音沙啞而短促,一雙眼睛早已充血赤紅一片,他咬牙切齒的顫栗著指著許楚說道,“就算我曾招待過他,可他也不過是個下等人,我又怎么可能娶她女兒為妻?再說那身辰八字,你又怎知不是他意欲攀附我們宋家,而私下尋人找來的?”
許楚搖搖頭,看著呼吸急促的他毫不留情的說道:“空口無憑,偏生你卻留下了致命的證據。”
她說完,就轉身看向臉色蒼白,渾身無力卻還努力挺直后背端坐的宋夫人,嘆息一聲問道:“夫人,不知夫人所說的府上那株煙蘢紫珠盤在錦州城唯有一朵,是否是真的?”
宋夫人茫然的看了她一眼,隱忍著悲愴無力道:“是,原本金漫山是送了兩盆,只是中間被大哥截走一株說是要做好友小聚時候的賞花宴所用。幾日后,我派人去尋,他卻說那花被養枯了,只送回了枯黃發黑早已看不出原本模樣的枝丫回來。為了此事,我著實惱怒了一陣子,府上打理花房的下人,還有鳳兒皆是知道的。”
許楚得了準話,頷首道謝。等再看向宋德清時候,目光已然是冰冷一片。
“柴老魚家中稍有資產,且因為常年做生意而養成了謹慎的性子。所以,你為了獲取他的信任,也為了表露誠心,特地送了一盆難得一見的煙蘢紫珠盤為信物。我想,當時你大概并不知道那花的價值,只以為是頗為難得的牡丹品種吧。”
只可惜,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只這全錦州城乃至京城都難得一見的煙蘢紫珠盤,最后竟然成了他無法推脫罪責的關鍵證據。
她的話音落下,蕭清朗派去柴家去取煙蘢紫珠盤的李捕快也到了。而同來的,卻還有看似柔弱的柴家母女二人。
許楚并不想讓這二人再陷入案件的漩渦,畢竟世人對女子多有偏見,且十分苛刻。柴老魚之所以俯首認罪,大概也是如宋晨那般愛女心切,唯恐此事揭露讓女兒再難做人。
更何況,他們也的確是殺了人,犯下了滔天罪行。
只是,父親疼愛女兒的心思,多與女兒敬愛父親的心思如出一轍。他肯為女兒的清白不做辯駁,女兒便肯為父親掙得一絲開罪的機會而放下名聲。
“柴家大娘。”
“姑娘,今日/你幫我們良多。思來想去的,我總覺得我家那口子不至于平白無故的為著口舌殺人,所以李捕快去拿花時候,我跟巧兒就跟著過來了。”
有了柴家母女的作證,那花是定親所用的信物之說,幾乎成了板上釘釘之事了。就連那生辰八字,也讓宋德清無法再狡辯。
“最后是宋成了,大老爺,你與宋家女兒宋慧的事情,可要我詳細說來?”
此時,整個廳堂一片死寂,所有人都錯愕不可置信的看向幾乎要崩潰的宋德清。
他們雖然知道大老爺風/流成性,卻沒想到竟然會為這兄弟的一個姨娘的挑撥,而教唆了外人殺害妻女。
現在可好,好端端的家,分崩離析不算,他也成了孤家寡人。
宋慧兒被人帶進來后,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就將她與大老爺之事和盤托出。從相識,到他如何挑逗與自己,再到爹爹如何想要將她許配給莊稼戶來的幫工,而她又是怎般狠心欺騙爹爹。
“大人明鑒,當時奴婢雖然一心想與大老爺在一處,可卻從來沒有做過越雷池之事。而且,在爹爹帶了奴婢找大老爺尋個說法時候,聽著大老爺說若非家中發妻極力反對,甚至以要將奴婢發賣去青/樓威脅,他定會將奴婢娶做平妻的時候,奴婢心里也是竊喜的。”宋慧兒俯首趴在地上,哭的泣不成聲。“可是,奴婢實在沒想到爹爹會真的殺害夫人啊。”
幾乎是她的聲音剛落,一旁唯唯諾諾的巧兒也開口了,“大人,民女的爹爹在那日給宋家老宅送魚時候,也曾長吁短嘆。說是他替民女相看的那老爺十分為難,家中的二小姐以死相逼,要讓民女做妾才肯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