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蘇白,瞧著也是在皇宮大院里長大的,可心思卻太過簡單了。就好似,曾經是受過的苦難,絲毫沒有讓他成長一般,就連心思都比旁人哪怕是如明珠那般的女子簡單許多。
南墻之下的攤位,少說要一個月一兩銀子才能擺攤,再加上攤位上諸多的書籍,怎么算能擺起那攤位來也不能是個小數目的投資。偏生,一個沒錢回鄉的落魄書生,說支撐起來就支撐起來了,其中的若是沒有內情,怕是也說不過去。
一般而言,落魄到沒錢吃飯的書生,基本不可能真的勒著褲腰帶舍棄臉面去賣些不入流的話本子跟小說本子。縱然真的走投無路了,他們也多會賣字賣畫賣文章,最不濟還可成為一些官宦紈绔子弟的代筆幫他們處理先生留下的題目。
沒錢吃飯的人,才是真正的掙的起賠不起的人,要冒風險做買賣,他們哪可能有那個心力跟財力?
偏生,這么簡單的事情,寧蘇白沒想通不說,還巴巴的自個跳進了坑了。
不管其中內情幾何,蕭清朗卻不敢耽擱,直接遣人入宮向皇上稟報。有了這一發現,寧蘇白縱然有罪,也罪不至死。
一則他充其量也只是心性不穩,被人利用了得了番木鱉。二則極有可能是那人拋出來的替罪羊,畢竟細細對照起來,他的身份地位以及牽扯到的護國侯的地位,足以與蕭清朗所得的那些關于幕后黑手的線索一一對應起來。
自章秀才那里得來的五官不清的畫像,還有其上所穿著的衣服款式,皆是京城流行的款式。倘若寧蘇白的年紀不夠,那么身為護國侯的寧昌平,在那年的確曾奉皇明多番出入京城。況且,他身為護國侯,京城之中頗有地位又有功勛,所穿的衣物自然也不可能是隨便的。
倘若此事只讓唐喬正跟司空翰查,只怕多半會以護國侯自首而結案。那么,那人在暗中必然還會繼續經營被蕭清朗跟自己一一擊破的那些勢力......
那人急于斷尾,未必就是想要收手。確切的說,依著他的性子跟心理,縱然是與蕭清朗杠死,都絕不可能收手,更不可能認輸。
倘若蕭清朗能及時將人揪出,那他也必然會選擇做最后的困獸之斗,而非束手就擒......
因為惦記著明珠所辦的長月宴的事情,所以在得了確切證據的許楚跟蕭清朗,就沒有繼續在護國侯府逗留。
臨去齊王府之前,許楚先同蕭清朗各自回府換了便服。
縱然蕭清朗言說他不欲要許楚盛裝打扮,可是在回府之后,還是吩咐心腹侍衛將自己親自挑選了許久的衣裙跟發簪玉釵送到了許府。
因為有了賜婚的旨意,她們二人之間也算是準未婚夫婦了,再加上自己府上的確沒有一件足以裝門面的華服。所以許楚在看到王府侍衛送來的物件之時,并未矯情推辭,只管笑著答謝了侍衛,而后就接了一應物件。
她身后的一名婢女捧著衣服,歪頭感嘆道:“大人,奴婢還從來沒見過王爺對誰這般上心過呢。就連明珠郡主跟花公子,也從未得過他的這般關心。”
許楚側眸挑眉,心情頗為不錯道:“嗯?”
那婢女見她感興趣,當即就咧嘴笑了起來,小聲說道:“王府里雖然有婢女,可是多半都被安置在偏院干活。王爺身邊,從未有女人出現,就連奶娘都沒有。”
“以前雖然有個小姐得了例外,常常自由出入王府,當時好多人都說那位小姐很可能就是未來的王妃了。可是阿秋遠遠的瞧過她兩眼,覺得王爺并不是真的在意她的。”
“哦?”許楚挑眉,忽然想起當初她剛剛動心之時,明珠所說的那名讓蕭清朗特殊對待的女子。當時,好似連皇上等人都覺得,蕭清朗是傾心于那人的。
直到后來,蕭清朗言說他在乎的是那人的驗尸能力。只是再深入的,他卻不愿意多談及。
許楚其實是理解他的,畢竟按著他的性子,背后言說一名女子的是非并非君子所為。更何況,那女子早已嫁為人婦。
不過蕭清朗為那女子消沉多日的事情,多多少少也會讓許楚在意一些。
這婢女名做阿秋瞧著已經十六七歲了,不過性子卻依舊如十三四歲的孩子般活潑。她是隨著楚大娘一起住進許府的,最初的時候,只管幫襯著楚大娘解決一日三餐的問題,可后來聽多了說書人將許楚的經歷,她就開始日日眼巴巴的盼著許楚回府了。
只要瞧見許楚回府,她就恨不能化身成小鳥嘰嘰喳喳個沒完沒了。也虧得她極有眼力勁,所以縱然性子跳脫了些,卻也不至于煩人。
再加上這些日子許楚每天都早出晚歸,還當真沒有給她聒噪的機會。
今兒許楚未過半日就回府了,她一得了信兒,就丟下正摘的韭菜跑了出來。唯恐自個還沒到跟前,許大人就又自己照顧完自己了。
她見許楚對自己說的事情很感興趣,就一臉八卦又得意的說道:“奴婢曾見過她與王爺一同出府的情形,當時王爺在前面走的極快,她則滿臉通紅的小跑跟著十分狼狽。而且,王爺看她的模樣,與看魏將軍的模樣沒什么不同......不過那時候,奴婢也沒多想。”
“只是覺得王爺好似也沒對那位小姐多關心。”說到這里,她又咧嘴笑起來,露出的兩排碎白的牙齒,興奮道,“后來奴婢見過王爺與您一道出府的模樣,才明白過來里面的不同。”
“王爺與您一道的時候,唯恐步子大了,而且每走幾步都會含笑的瞧您一眼繼而再走。那模樣,就好像......就好像戲里面的秀才與自己喜歡的小姐出門一樣。”
這些,許楚平日里雖然有所感覺,的確覺得暖心,可是卻并未太過在意。而今從旁人口中得了描述,倒是覺得心里十分甘甜。不是得意,也不是莫名的虛榮,而是一種自心底里升起的幸福感。
二人說著話,就目送走了送東西的侍衛。
在轉身回院子里的時候,許楚見阿秋捧著的衣服,兩條手腕上還掛著盛著首飾的盒子,不由說道:“你拿著衣服,我拿這兩個盒子。”她說著,就要伸手去接。
阿秋見她神情真摯,連手都伸出來了,趕忙把腦袋搖的跟撥浪鼓死的往后躲了躲跟護珍寶似的將物件護住,嘴里還嘟囔道:“不用不用,大人不必管這些,阿秋小時候還下過地,渾身都是力氣。”
說著,她還故意往起舉了舉手上的托盤。
許楚瞧著她神情不似作偽,眼底里全然是敬佩模樣,不由心里一軟,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好,那就勞煩阿秋了。”
阿秋被摸了頭,只覺得許大人脾氣好的很,笑起來還十分好看,跟外面說書先生說的陰司羅剎一點都不像。
想到外面好多人猜測,許大人是兇神惡煞的陰司女官,什么青面獠牙,什么陰鷙可怕,她心里就有些不忿了。想著,若是下次再遇上,她一定要好生跟那說書先生念叨念叨許大人的好......
許楚見她幾句話就深思飄飛了,只覺得有些好笑。她大概有些知道,為何楚大娘來許府,非得帶上她了。畢竟,這般單純機靈的性子,無論是誰都會喜歡的......
回屋里之后,許楚簡單梳洗了一下,而后取了蕭清朗特地讓人送來的衣服穿上。
她不知道這衣服叫什么,只覺得高雅而華麗。
直到換好之后,一旁的阿秋才驚嘆道:“大人,您是我見過的穿百褶如意月裙最好看的人了。”
許楚瞇眼看向她,語氣愉悅道:“那阿秋看過幾人穿這百褶如意月裙呢?”
阿秋歪頭煞有介事的掰著手指數了數,片刻之后撇撇嘴說道:“好像也就見過明珠郡主穿過。”
王府里沒有女眷,而一般的婢女哪個穿的到這般矜貴的面料跟衣服啊。更何況,王府里的下人,穿著打扮都有規制定數,也容不得她們穿這些衣物。
有時候她出府采買游玩,也會遇到不少婦人跟小姐,可是多半都沒人穿百褶如意月裙。
許楚見她面露懊惱,心情不由得越發好了一些,就連在探到寧蘇白被人蠱惑證據時升的抑郁心情,也瞬間消散了。她捏了捏阿秋的臉蛋,笑道:“阿秋啊,你怎得這般可愛啊。”
阿秋被捏了臉,并不難受,反倒是也跟著笑起來了。
在沒來許府的時候,其實她也是害怕的。聽說許大人動輒就會解剖尸體,還會把人的五臟六腑掏出來研究,而且模樣兇煞十分可怖駭人。
以至于剛來的那兩日,她都只敢躲在楚大娘的屋子里,根本不敢往外跑。
直到她無意中與楚大娘說起來,楚大娘笑話了她許久,她才敢硬撐著偷偷摸摸窺探了許大人一眼。這一眼看過去,她只覺得哎許大人看起來好瘦弱好溫和,并不可怕啊。
再后來,她纏著楚大娘聽了許多關于許大人的事情,心里的那點忐忑就越發的少了。而今,都敢天天叨擾許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