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楚與蕭清朗對視一眼,心里一驚。天色剛黑,就一連出了兩條人命,還有一人失蹤,此時當真詭異。
幾人一進房間,就看到內室茶桌一側赫然坐著一個紙扎人,那人宛若莜娘模樣,甚至穿戴跟大小都似是比照著莜娘來的。乍一看,果真好似真人坐在那里。
而屋里的門窗完好,且并無迷藥跡象,更無打斗掙扎痕跡。四下關閉甚是嚴實,而剛剛他們幾人到達錦繡園時候,也未曾看到有人往外走去。
如此看起來,此處根本就如同密室一般。
許楚看了一眼蕭清朗,只見蕭清朗略一點頭就吩咐魏廣等人四處查看是否有暗道。對于魏廣跟蕭清朗所帶的兩名侍衛來說,查看暗道跟暗格并不在話下。
要知道,京城中但凡是有些臉面的人,所牽扯的關系常常是十分錯雜的,所以大多數權貴人家都會設立密室暗道之類的地方。
所以對此,他們并不陌生,就如同暗衛一樣,早就將此作為一項本領了。再加上,他們所經案件無數,且常年跟隨蕭清朗在王府跟皇宮行走,早就見多了這種情況。
此時查找,自然格外仔細,絲毫未放過任何可疑之處。然而,無論反復兩遍之后,他們依舊一無所獲。魏廣上前微微搖頭,示意他們并沒發現什么。
許楚見蕭清朗在四下查看,于是走到滿臉驚慌的隱娘身邊問道:“你說你是親眼見到莜娘變成紙扎人的?”
“是......”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一張臉越發哭喪起來,“再次之前,她一直在整理房間跟衣物,想著一旦山路修通,我們就趕緊離開。后來我就去里間收拾自己的東西了,期間時不時瞧一瞧屏風上,清清楚楚的能看到莜娘在床前跟衣柜之間忙活......”
“后來我收拾的差不多了,抬頭看到莜娘做到了桌子前,想著她大抵也閑下來了。所以就過來看一看,可是她一抬頭,那張臉就突然變成了慘白慘白的紙扎人的模樣。”
許楚看著她快要崩潰的模樣,不由皺眉。不過此時她并沒有心思安慰于她,所以將人交給蕭明珠之后,就走到了蕭清朗身邊一同查看起來。
“衣服首飾,鞋襪跟昨日所得的賞金,都在包袱里了。”蕭清朗掃過被收做一團的包袱,低聲說道,“然而無論是包袱里,還是桌上,卻缺了必不可少的幾樣東西。”
許楚皺眉看向梳妝臺,冷聲說道:“是胭脂跟唇脂......”
看過桌椅之后,許楚就將目光看向了那個巨大的紙扎人。在之前的兩宗案子里,紙扎人都不過半臂長,并未有過如真人一樣高低胖瘦的情況。
她一思索,一邊上前摩挲起來。就在此時,那紙扎人突然迸發出幽藍的火苗。而后,迅速發出陣陣嗆人的煙氣,不過幾息就被那藍火燒成了黑片。
蕭清朗一把將許楚拉至身側,冷目看著眼前的景象。此時,他們才瞧見那紙扎人所在的座位一側,竟然有一塊將要熄滅的火炭。
因為此處現場并沒發現時尸體,加上宋德容派人來催促蕭清朗跟許楚前去查看張老板跟于老板的情況,所以他們二人沒有再做逗留。
不過在離開錦繡園時候,蕭清朗還是將唯二跟隨的侍衛留下。一人看守房間,一個則守在假山水亭處。
他們都是大內出身,以一敵百。更重要的是,他們二人與自己一樣,不信鬼神,所以蕭清朗并不擔心這二人會著了道。
等許楚一行來到張老板房間時候,就見他脖子上赫然有一道極深的血口子,而他所在的地方滿是血腥。這種慘狀,比之謝娘之死時候,也差不了多少。
此時,屋外早已聚滿了人,為首的自然是臉色不好的宋德容跟唐如才二人。而后,則是幾家女眷,還有巡邏到此處被張老板跟于老板身邊女眷吸引而來的下人。
因為里面太過血腥又太過瘆人,所以早有幾個女眷相互扶著瑟瑟發抖了,看那模樣應該是吐過一場的。而余下的幾人,臉色也并未好到那里,最鎮定的也就是緊鎖眉頭抿著嘴唇的宋德容跟唐如才了。
蕭清朗掃過人群之中的人,目光在金福和金漫山身上略作停頓,而后拱手問道:“大人,這是怎么回事兒?”
“我也是聽到外面吵鬧聲,才帶著人匆忙趕來的。具體發生了什么,并不清楚。”
巡邏到此的下人見死者身邊的女眷早已嚇的魂飛魄散不知如何言語,于是上前說道:“小的們在在附近巡邏,聽到有人尖叫,就過來看看。一過來,就看到張老板的姨娘渾身是血瘋瘋癲癲的跑出來。接著,就是于老板的姨娘高喊著殺人啦的跑出來。當時小的覺得不對勁,就帶人進屋里來看了看,結果就瞧見長老幫嗯于老板死了。”
“你們可挪動了倆人位置?”
“沒有沒有,就光看著里面血淋呼啦的樣子,我們就不敢真的進屋。所以匆匆看了一眼,就去稟告大人跟老爺去了。”
許楚點點頭,不再多言。她利落的將工具箱打開,然后讓魏廣代寫驗尸單。而一旁的蕭清朗,此時也并未再單純觀看,而是揮手親自詢問起眾人行蹤來,當然,執筆記錄的則換成了花無病。
待到蕭清朗帶了人出了房門,許楚才戴上手套四下打量起來。屋里密閉嚴實,跟莜娘所在的房間并無太大差別,看起來好像又是一處密室作案。
而張老板則倒在一張椅子上,身上穿著昨日的穿戴,滿是褶皺,看得出應該是一/夜未睡。而那滿是褶皺的衣袍領子上,已經被血液染成了一片暗紅。而后,血液一直流淌,直至腳下都一片狼藉了。
許楚在屋里并未有太多發現,于是將目光重新落到了張老板身上。片刻之后,她眼睛一瞇將手扶在張老板身前的桌子之上。
“為何會沒有任何噴濺狀血跡?”許楚從桌子一側,走到另一側,卻發現無論是哪邊乃至死者衣服上,都沒有噴濺狀的血滴。
按道理來說,就如張老板這般被人一刀隔開動脈而斃命的情況。必然會有大量血跡噴濺而出,繼而在死者附近的物體上留下放射狀的針狀血跡,而以此為中心又會留下放射狀排列的濺落痕跡。
可是,眼前的死者身上只有淌下的血液,卻沒有任何噴濺。這實在不合常理,除非是此處并非第一案發現場。
想到這里,許楚索性摘掉手套觸摸張老板的尸體溫度,“記,死者,張某,年四十五,身長六尺三寸。死亡原因為頸動脈割裂,失血過多而死。按尸體溫度還未有變化的情況,推測死亡時間為半刻鐘以內。”
正常而言,尸體周圍環境的溫度越低,尸熱發散越快,尸體冷卻也就越快。而若是正常室溫之下,成年人的尸體在前五個時辰,每半個時辰體溫會下降一度左右。
然而,像張老板這般有大出血造成的失血過多死亡的情況,體溫變化會比較快速。也就是,除非他是剛剛被害,否則尸體溫度絕不會在并不算暖和的房間內,又如此正常的溫度。
魏廣并不知道尸溫是何意思,不過他也早就習慣了許楚時不時蹦出的稀奇詞語來。所以,他并未質疑,跟沒有像蕭明珠那般探頭探腦的刨根問底,而是工工整整的在驗尸單上寫下許楚所說的話。
“尸體之上有一處明顯傷口,位于喉嚨與頸動脈處,創口左深又淺,深半寸,長約兩寸。推測兇器為匕首短刃之類的東西。”她邊丈量邊說道,“兇手是左手行兇,且力道足,未曾遲疑。創口平滑整齊,沒有斜面,可推斷兇手身高約為五尺六寸......且極有可能為男子。”
“尸體附近發現噴射狀血跡......”在許楚用鑷子撥開張老板領子時候,突然眼前一亮,說道,“喉下有擦拭痕跡,懷疑是兇手行兇之時,左手衣袖沾染到了傷口之上造成。”
她小心翼翼的看向張老板脖子上那一片顯得凌亂的擦痕,只是單側有那痕跡,所以絕不會是兇手故意而為。要不是她靠近傷口仔細查看,只怕還發現不了如此細小的線索。
“胸前有血跡阻斷現象,應該是自動脈噴濺而出的血液,落到了兇手身上。”許楚說著,就走到尸體身后,假意用手中的驗尸刀殺人,以重演現場。片刻之后,她皺眉說道,“兇手當時應該站在死者身后,可在行兇的霎那間,死者回頭繼而造成了偏差,也讓噴濺的血跡有一部分落到了兇手身上。”
她眼睛一瞇,心里快速算著兇手行兇到現場被發現的時間。時間急促,且兇器好藏匿,可穿著帶血的衣物在山莊行走,卻是難上加難的事兒。
所以......
有了新發現,她更加不敢耽擱了,飛快的查過張老板的尸體。沒有其他外傷,死因明確,以至于許楚不到半刻鐘就結束了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