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北以後, 胤禎讓我放下了軍營裡的瑣事,和他一起搬到完工的府邸居住,當然還有珞樺一起。
不過胤禎平時都很少和她說話, 每晚回來也只是到我房裡歇息。因爲知道了四爺的事情, 如今也不好再勉強胤禎有什麼好臉色對著珞樺, 只是珞樺在我面前總是流露出傷感的情緒。
與子鵑在園子裡打理花草, 珞樺遠遠的看著我們。見她神色中落寞的樣子, 又有幾分不忍。
於是走過去問她:“妹妹在這裡站了這許久了,要不和我一起擺弄下花草?”
珞樺點點頭,拿過我手裡的花鏟, 走到子鵑附近,學著子鵑的模樣給花鬆土。看見她可憐的神色嘆了口氣, 走過去拿了剪子修剪花草上多餘的枝葉。
原本胤禎請了園藝來收拾這些花草的, 但我說自己在府裡太過無聊, 他才勉強答應讓我去弄。但又囉囉嗦嗦地反覆叮囑自己小心,發現他是不是上了年紀了, 開始變得絮叨起來。
仔細的修剪時,聽見珞樺在我耳邊幽怨地說:“姐姐,其實我是真心喜歡爺的。”
我和子鵑都是一愣,停下手裡的動作轉頭看著她,她眼裡落下幾滴淚來。“那時阿瑪時常在我耳邊提起爺, 所以一直對他都存著仰慕之情。那日許是阿瑪知道我喜歡爺, 特地問我要不要跟去看看, 我才男扮女裝混進軍營的。但不知後來會發生那麼多事, 我本只想遠遠的看下他。”見她不停的落淚, 自己手上又很多泥,一時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這個時代的女子都是父親手裡的一枚棋子, 命運都是如此的不濟。偏偏她阿瑪又聽了四爺的安排,才弄成這樣。心裡是可憐她,但我也無能爲力,因爲胤禎幾次都是很嚴肅的對我說,叫我不要理她的事情。
只好安慰著對她說:“我試試和他說下吧。”
其實心裡知道自己越是說得多,胤禎心裡就越煩她。胤禎早已把她當成別有用心的人,怎會原諒她?
想了下說:“妹妹要記得去年給你說的話,滴水可穿石。你若一直對胤禎好,他遲早會原諒你的。”
現下也只有讓她自己努力了,畢竟若她真的一心想一直跟著胤禎,也只有靠自己去爭取。
珞樺看著我,點點頭,“謝謝姐姐。”
晚上和胤禎用過晚膳,他坐在牀頭搭著腳看書,我讓子鵑沏好茶給我。
端著茶走到牀邊,柔聲叫他:“胤禎。”
他放下手裡的書,微笑著看我,接過我手裡的茶,放在牀邊的案臺上,“今晚你好似有話要說?”拉了我的手在他身邊坐下。
“我想給你講故事。”心想如若直接說出來,怕是沒說到一半他就會叫我住嘴了。
胤禎將我順到他懷裡靠著,“講吧!反正近日也沒什麼事兒,倒是很久沒聽你那些奇怪的故事了。”
於是緩緩的將珞樺的事兒變成另外一個故事講給他聽,當我講到珞樺對他是有真心的時候。
胤禎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將我推開,很生氣的從牀上站起來,“我說的話你從來都當是耳邊風是嗎?變著方兒的講給我聽?你就那麼想把我推給別人嗎?在京的時候,你讓我陪京裡的福晉,我還能理解,也照做了。可你知道了那件事情,還要將我推給她?你是不是已經不再在乎我了?看著我都心煩是吧?那我今晚回營裡歇息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說完竟然拂袖而去。
聽到屋外子鵑叫了聲:“珞樺妹妹。”想是她也聽見了,心裡有些難受。
不過知道自己已經盡力了,將來也只有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不過胤禎此時卻如此大的火,是我始料未及的,想著還是明日找個機會和他道歉吧。他竟那麼在乎自己心裡是否還有他,我是不是做得過了?讓他心寒?
立在書桌邊兒,寫了會字,想平復下心情。可是想起胤禎剛纔那憤怒的樣子,心裡又平靜不下來。自己到底該怎麼做?想了很久,也寫不下去了,這才睡下。
深夜時,感覺有人又抱著我,知道他回來了,也沒理他,接著閤眼睡覺。
胤禎在我耳邊說:“我不該發火的,只是聽你老是提起她,心裡不快。喜歡了一個人以後,心裡想的都是自己的私慾,不會想著把自己心愛的人推給別人。所以覺得你好似不在乎我一樣。”
轉過身把頭靠在他胸前,“我只是覺著她可憐,她還很小,這樣過一輩子對她不公平。”
胤禎在我額頭吻了一下說:“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我無法對她好,因爲我心裡已經放不下任何人。況且他是四哥的人,你叫我怎留她在身邊?”
藉著身後的燭光,看著眼前的胤禎,多年以來,他對我都是死守著當初的承諾,我自私的要求了他,卻自己違背當時的願望。我這樣做到底是對了還是錯了呢?
“幹嘛看著我?該不會你真的想和人分享我吧?”胤禎壞笑著看我,知他心裡又在亂想,趕緊轉過身,不理他。
可他從來都不會這樣放過我……
溫存後,想起身,胤禎卻死死的抱著我,輕輕的在我耳邊說:“跑哪去?不準你走。”
只好轉身看著他,胤禎眼裡寫滿了溫情,良久後說:“我答應你,以後不對珞樺那麼冷淡既是,但你不可再強求別的。”我點點頭。
他摟著我,輕輕的問:“丫頭,是不是真的不在乎我了?我的心好痛。”
嘆了下氣,“只是覺得這許多年,我欠她們太多了。漸漸覺得自己當年太自私了,想補償而已。”
胤禎很嚴肅地看著我:“這與你無關,即便你有要求也得我同意才行。”
想著三百年後的世界,喃喃地說:“若是本來就只能一夫一妻該多好,那要少多少煩惱?”
胤禎笑了起來,“可能嗎?”
哼了他一聲說:“怎麼就不可能了?未來就會如此。”
他忽然又眼神悠遠地看著我,看得我有些發毛,發現自己剛纔似乎說得太過了,自己又不是仙女,在他面前也不是三百年後的人,如此篤定,他不當我是怪物嗎?
“好吧!我信你,那下一世我不會再讓你爲了別的女人內疚了,這一世你先忍忍吧!”說著又壞笑起來……
日子,漸漸的過去了。儘管胤禎晚晚都歇在我的房裡,但一直都還是沒有動靜。有時不禁在想,或許這是天意,因爲我本不屬於這裡,我的到來本就是個意外,怎麼可能還有意外中的意外呢?
胤禎也從來不提,許是怕我難受。畢竟之前不是沒有過,只是自己不小心,他是怕撩起當年我的傷吧!他如今也不特意的提起子嗣的事情,只是自己暗暗的努力。
胤禎時常站在園子裡,望著京城的方向。
我想,他心裡定是牽掛著病中的皇上,但無奈又不能離開西北,偶爾也會跪在佛堂裡,誠心祈求著什麼。
我們的好日子,也許就快到盡頭了。和他相識二十五載,相愛了十四載,相守也有十二載了,胤禎永遠都是當初那個十四爺,此生也只如此待他一人。
入冬了,心裡卻開始惆悵和擔憂了起來,將來到底是什麼樣的?胤禎的路該怎麼走?我的路又在哪裡?和四爺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情義,他真的會念舊情嗎?他現在是恨我多一點,還是希望自己諒解他多一點?
其實帝王之術我也明白一些,他若不狠心,有些事情必然會對他自己造成傷害,皇權就是如此,一旦登上那個位置就要拋去很多東西,比出家還不如。
那日他說起時,心中更多的是爲了胤祥,他是否真的是無奈呢?發現自己還是對他恨不起來,應該說自己對誰都恨不起來。
恨是一種原罪,最終苦的不過是自己,所以他們都是我眼中的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