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允祥大婚之日, 允祥按我的要求並未搞什麼花樣,只是做了些樣子給皇上看。我執意要住回允祥以前的園子,他也同意了。
賓客散了以後, 允祥走進新房, 將門反鎖。心裡仍是忐忑不安, 和十四爺大婚時不一樣, 緊張的成分不是害羞, 是焦慮,雖然允祥同我講得很清楚,但仍是很害怕。
允祥掀起我的蓋頭時, 微笑了一下,“若我不留在新房, 你如何解釋你腹中的胎兒?你不會認爲皇上那麼容易騙的吧?”
他拿起面前的酒杯自己倒了一杯背對著我坐下, “我會在外面歇著的。”
見我沒出聲, 又續道:“現在回想那日,他是在成全我, 故意逼我說出要娶你,他並不想真的殺你。我讓太醫不能說出你有身孕的事,是怕十四弟和你有性命之虞,他若不知,起碼我還有最後這步棋。”
望著允祥的背影, 哽咽地問:“爲何你寧願騙他也要救我?”
十三爺輕笑了兩聲, “婉婷, 你還記得我被圈禁之日, 有一次你來我府上提到情義不能兩全的問題。還記得我如何答你?”
想起當日的情形說:“不能兩全, 就舍其輕。”難道自己在他心裡比他與皇上之間的兄弟情還重要?
允祥站起來,轉身凝視著我, “不能兩全,舍其輕。不是說你和四哥誰比較重要就選誰。你們在我心裡都一樣重要,但若是你的命和他的情義比起來,還有比命重要的嗎?所以我當時說你是庸人自擾。我不過是騙了他,救了你的命。其實同時我也成全了他的情,以免他被你逼得殺了你以後後悔。其實也算兩全?!?
腦子裡一片亂麻,“他會後悔殺了我?”允祥拿著手裡的酒杯並未回答我,只是笑了笑。
良久才說:“四哥只是氣你當日抗旨離京,還有你說要與他決裂,冷眼看他,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瞞著我和十四弟。其他的,他早就不氣了。明知你不知道才促成那些結果,怎會怪你?”
允祥放下酒杯,看了我一眼,“咱四哥這人,表面好像挺嚴肅的,其實也是一股俠義心腸。只是你們都不願意花心思去了解他?!?
想起八爺九爺的事,冷笑了一下,“對自己兄弟都如此,還談得上俠義心腸?”
允祥想必也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一邊向外間走去,一邊說:“那你何不有時間去問下你的九哥這些年都做了什麼?至於八哥,皇上也說了本不想處置他的,他是被你那九哥連累的。你看皇上對十哥可有做得太過火?”
停了一下,外間傳來允祥的聲音說:“你看通透點兒吧!你真認爲四哥拘禁十四弟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你不妨想下目前的投書案!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六月時,朝臣羅列十四爺的諸條罪狀,再次奏請皇上賜十四爺死罪,皇上仍沒有同意,只是繼續將十四爺幽禁在壽皇殿裡。
此時已兩月多身孕,胃口一直不好,噁心反胃,又嗜睡。子鵑不在身邊,感覺心情也不好,但身邊都是允祥府裡的人,又不好意思發脾氣。
這些日子以來允祥對我一直都照顧得無微不至,時常請太醫來關照著,不過因爲之前對皇上說了謊,他只能叫當日幫我診病的那位太醫,不過卻讓蘊文在外找了個信得過的老媽子侍候著。
現在住的地方既是當日所見的後院裡那處幽靜的房子,一早知道這間雅緻的小屋其實是當年允祥爲我留的。不過現在允祥已貴爲怡親王,已經搬府了,但皇上並未收回這個府邸,這裡畢竟有太多的回憶。
允祥之前偶爾也會住在這裡,不過最近卻是一直都住在這裡了。
我已有身孕的事允祥是這個月才報給皇上知道的,皇上起初也有些奇怪,但詢問過太醫之後也就相信了。看來他真的對允祥十分的信任,也不去過多的過問。
在後院,以前允祥寫字的石桌上練著字,又感到一陣噁心,今兒東西都吃不下,也嘔不出什麼,只是不停的反胃,實在難受。
老媽子說我是因爲年紀不小了,第一胎,才這般辛苦。
正難受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允祥走進來見我此時的模樣,忙拿了旁邊的絲巾遞給我,問老媽子:“福晉如此下去怎麼行?吃得又不多,還成日的反胃,就沒有法子嗎?”允祥替我順著後背的氣。
老媽子應道:“唯有弄些酸的食物給福晉了。”
允祥很少如此急躁,“那你還不去弄?”老媽子這才急忙去準備。
好不容易透過氣,看著允祥,“不用那麼著急,沒事的,前幾個月是這樣的?!?
他扶我走到旁邊的石凳邊,拿過石桌上的墊子,放好才讓我坐下。
允祥見桌上的字,笑了下,“這會兒還有心情寫字?”點了點頭。
想起十四爺的事情,忙問他:“朝裡的人彈劾十四爺的摺子如何了?”
允祥也坐在旁邊的石凳上,“沒事兒了?;噬霞热淮饝悴粫戨y十四弟,就不會對他做什麼的,你放心好了。”
見我好似還不放心便說:“大婚夜裡不是給你說過了嗎?皇上將十四弟從湯泉召回拘禁在壽皇殿,目的不是真的要圈禁他。畢竟是自己的親弟弟,哪有害他的心?保護的成分多點,他若留在湯泉,那些人的滋擾下皇上很難保得住他,現在雖然沒了自由,但外面的人也無法再去害他。明白了嗎?”
心裡還是對皇上有幾分懷疑,喃喃地說了句:“那八哥和九哥呢?”
允祥拿起身邊盤子裡的葡萄,“當初你叫我替你照顧八哥,我已盡力了。只是九哥確實有些地方做得過火,連累了八哥。我也曾幾次向皇上進言,皇上的意思也只是拘押起來,並不想殺八哥?!?
允祥將剝好皮的葡萄遞給我,見他如此細心,心裡倒是覺得很過意不去。他見我楞在那裡沒接,拉過我的手,放在手心裡,望著手裡的葡萄,不知該和他說什麼好。
良久才問他:“我可以去見見八哥和九哥嗎?”
允祥手裡未停,好似陷入了沉思中,過了一會兒擡起頭說:“八哥我可以想辦法讓你見到。但九哥……一來他目前在保定,路途太遠,你現在有孕在身不方便,二來皇上恐怕並不想有人去看他。”
明白他的意思,但這些年以來雖然九爺確實做了不少不好的事情,但他對我一直都是很照顧的,“能讓皇上破例嗎?我只想見九哥最後一面,沒有什麼陰謀,只是想和他道別。”
允祥驚異的看著我,“你怎麼說得好似生離死別一般?”
自知心急失言,忙掩飾說:“我只是覺得皇上不會再讓九哥有自由的一天,所以才說成那樣的?!?
允祥點了點頭,“那我試試和皇上提下吧?!?
看著眼前的允祥,有時候覺得自己實在欠他太多,但是自己的心已經給了另一個人,自己無法去愛他,但卻已經決定在這所剩無多的日子裡好好的照顧他。至於以後,再慢慢計劃吧!
“呵,你幹嘛又看著我發呆?你可別讓我誤會你了。這種自欺欺人的事情,我可不想做。”見他又取笑自己,也沒和他計較。
“好啦!你有時間就多歇著吧。別老站著寫字啦!有些乏了,我去休息會兒,有事兒你叫人通傳給我吧?!痹氏槠鹕?,我對他點了點頭,他轉身朝他自己的房間走去。
也不知允祥是如何說動皇上的,他竟應允了自己去看九爺。
六月底的時候,弘曆在皇上的授意下陪著我去了趟保定。一路上,弘曆都不和我說話,在湯泉時,他常有書信來與我談起自己的事情,言辭裡也總是洋溢著往年的歡愉和對我的喜愛之情。
自湯泉回來以後,這是自己第一次見他,他從不來找我,也再無音訊給自己,心裡隱隱明白他爲何如此待我,也未惱他。
因路途尚遠,時有中途歇息的時候,晚上用完膳,獨自坐站在房間裡,開著窗看著天上的月亮。
允祥給自己找了個貼身侍婢,我給她起名叫紫鵑,允祥只是笑笑,也沒說什麼。自己將子鵑留在了十四爺身邊,卻割捨不下對她的情感,所以故意起了個諧音,每次叫她時就好像子鵑仍在自己身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