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的時候,兩人來到初次相遇的地方,要了二樓的一個小房間。
坐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飄雪,想起爹爹,心裡牽掛著,不知爹爹是否回科爾沁了。自己已經離京快兩個月了,他應該還是擔心的吧?
心中惆悵,叫小二上了瓶酒。蘊文皺著眉看著我,“你不是不能喝的嗎?”之前蘇勒邀我喝酒,被自己用這個藉口回絕了。
對著窗外漫天飄雪說:“天兒太冷,可以少喝一點。”他也沒阻止。
酒菜上齊後,蘊文見我拿著酒杯仍然看著窗外,“你想家裡人了?”點點頭。
“那你爲何一直不肯回去?”
愣了,轉頭看著他,“你說什麼?”
蘊文拿起酒杯,看著裡面的清酒,淡淡的重複,“你爲什麼不肯回去?”笑了一下,不想回答。
蘊文在身後嘆了口氣,“其實認識你第一天,在你給那老人家銀票時就已經知道你是女子。既沒喉結,又有耳洞,想不知道都難。只有蘇勒那傻小子纔會如此粗心大意。”拿酒杯的手從椅子的靠背上滑落。
蘊文從身上掏出一張黃色的紙,攤開放在我面前,全身瞬間凝固了,“別告訴我你和她長得很像這樣的傻話!”他生氣了嗎?因爲自己騙了他。
“年前有人暗訪時,留下的。那些日子見你不開心,所以一直沒問。”
聽見蘊文語氣緩和了些,才淡淡地問:“蘇勒知道了嗎?”
蘊文搖了搖頭,“我沒告訴他!不要將我看得真的那麼傻?!?
心想只怕蘇勒也是知道的了,不然他們倆爲何都在我面前提起梁祝?當時自己還認爲他們太認真,原來他們都在試探自己,感覺心好冷,“那你爲何當時不告訴暗訪的人我的消息?”
蘊文幽幽地說:“當然有我自己的原因。”他是想聽我給他個解釋吧?畢竟朋友一場!“能說說你偷偷跑出來的理由嗎?我很有興趣知道。”
被他提及心事,心裡一陣酸楚,“只是爲了逃避一些我不敢面對的東西而已。要知道一入宮門深似海。”蘊文意外的笑了起來,他不是在生氣嗎?
“好似說得如深閨怨婦一般。”
淡淡地回他:“有時可能比這更慘,明知道即將發生的事情對自己而言無法面對,但仍要拼了命的去面對?!?
蘊文走到面前,淡淡的目光凝視著我,“世外桃源你喜歡嗎?”
“人生哪能盡如人意?即便不管不顧的放棄一切,但你身邊的人卻要承擔你放棄的後果?!毙南爰词够噬喜蛔肪浚彩冀K是對爹爹和哥哥不好,自己的逃避也許只能是短暫的。
“你是不是愛上了某個人?”這個問題讓自己連呼吸都停滯了。沒等我回答,蘊文接著說:“等下帶你去一個地方!”
用完膳,蘊文帶著自己出西門,馬車走了半個時辰才停下,隨他下車,眼前有座宅子。
不明得回頭看了眼蘊文,他未說話,只是走到門前,掏出鑰匙取下門上的鎖,伸手推開門。
跟在他身後,進入這座雅緻的園林。裡面種滿各種花卉,但都是淡雅的品種。真的很美,感覺和自己之前見過的素娥的庭院有得比,只是這裡比她那裡大了好多倍。
欣賞著美景,漫步在庭院的池塘邊,不過奇怪的是這裡竟然沒有人住。忽然有人拉住了我的手,心驚,轉頭望去,見是蘊文,才鬆了口氣,很不自然的想抽出手來。
蘊文從未有過如此力道,自己竟然掙脫不了,“那日初見你時,覺得很好奇,所以想了解你女扮男裝的原因??珊闷鎱s令自己喜歡了你。”
認真地凝視著他,害怕他從我眼中看不到此刻我有多麼的堅定,“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蘊文低啞的聲音傳來,“你不是說你不喜歡那裡嗎?爲何不願和我留在這世外桃源?自問不會比任何皇子差,況且還能給你想要的自由?!币恢痹谠噲D掙脫他的鉗制,他也不想強迫我,於是才放開了手。
走到草皮上坐了下來,“這些日子呆在開封,感覺是輕鬆了,但卻並不快樂,連由衷的笑都沒有過。自己象沒有了魂兒一樣?!?
蘊文走到旁邊學我坐下,“那個人是誰?”
苦澀地笑了一下,“不想說,不想提起。連想哭的感覺都沒有,只是覺得自己離開京城那刻開始心已成灰?!?
看著水中倒影的月亮,想起現代時的□□簽名:“陪一座燈塔,等一世黎明”。一直都是個任性的孩子,任性到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任性的愛著他,已經不能讓自己抽離。
“千萬別思念一個人。即使平靜的思念,好似心無旁騖,其實全身都在疼。疼到麻木了,所以纔不覺得疼了?!?
“既然那麼疼,你爲何還要撰在手裡不肯放?”蘊文有些惱怒。
想起了八爺的話:“已經無路可退,心裡的那個人只能是他?!?
蘊文良久才重重的嘆了口氣,“既然如此,我也不強求你。想給你世外桃園,但你卻並不想要??捎植豢匣厝ィ床欢恪N覀冞€可以是朋友吧?”
對他點點頭,“如果你願意,我們永遠都是朋友,和以前一樣?!?
冷冷的對自己笑了一下,“終究還是懦弱了,逃避了?!?
“你如若不回去,你連面對的機會都沒有?!碧N文停了一下,“今日對你的告白,也猶豫了不少日子。知道你心裡住著一個人,但我如果不做,是不會死心的?!?
“回去吧!”感覺自己已經沒有了力氣。
一直往回走,卻不想去看身後的風景。終於明白,在大相國寺,在黃河邊上,即使在這裡,並非景色不美,感動不了自己,留不住自己,而是已經不願意看沒有他的風景。就好像在草原上,他說的那番話,可我到現在才真的明白。
不是草原不美,而是因爲沒有我的草原在他眼裡不美。以爲他不懂,其實他一直都比我懂。因爲愛他,所以怕失去,就象他曾經無數次在我面前發脾氣,沒信心一樣。果然又後知後覺了!
爲何我的愛,總比他慢了半拍?他感受到的東西,我總是要比他晚上一段時間纔會明白。總以爲自己什麼都看明白了,卻是這個世上最蠢的糊塗蛋??扇缃窨炊擞秩绾危坑械娜隋e過了便是一世。
初二,蘇勒回來,興匆匆得跑來找我,踏進房門剛站定,我便走到他面前說:“其實我是女子。”
他手裡拿著不知道什麼東西,楞了半天,又象往常一樣笑了起來,“一早就知道了?!笨粗柟獾男δ標坪鯖]什麼負面情緒。
“我騙你,你不生氣?”
蘇勒走到房間的椅子上懶洋洋地坐下,漫不經心的反問:“我爲什麼要生氣?我一早就什麼都知道了,要生氣早生了,何必等到現在?”
他又左一下,右一下的看了我半天,“蘊文那小子生氣了?”
過了一會兒對我揮揮手,“哎!你別理他,他那人就這樣兒,什麼都循規蹈矩,一本正經的。”見他真的沒生氣,心裡也安樂了不少。
“你猜我昨兒幹嘛去了?”蘇勒突然問起,心想他去幹嘛自己怎會知道,搖了搖頭。
“昨兒我陪我阿瑪回祖屋祭祖,結果家裡的人跟我提起正室的親事兒來。”在他邊上的椅子坐下,也沒應他。
蘇勒見我連好奇心都沒有,卻又不想就此打住,“不過我告訴我阿瑪,我心裡有人了,推了?!币娢疫€沒應他,以爲我又走神兒了,拿手在我眼前揮了揮。
“我聽到了!”應了他一聲兒。
蘇勒笑了起來,“你還在爲蘊文的事兒不開心哪?大不了過兩日我幫你勸勸他?!敝皇菍λ男α诵?,其實蘊文昨兒已經沒生氣了,只是現在聽蘇勒提起親事兒幾個字,心情不太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