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倒是聽十四爺提及過當時爲了撒氣, 曾在布庫房練功時，故意欺負過允祥，但當時覺得他不過是小孩子氣。皇上不會爲這事記恨至今吧？
“他非但不懷感激之心, 不但借練摔跤時常和十三弟過不去, 還仗著額娘對他的寵愛, 總是在我們還不知道的時候將一些他覺得你會喜歡的東西要了去。所以當時朕不時幫著十三弟教育十四弟。”
皇上嘆了口氣, “兩個都是朕的弟弟, 說起親疏來，當時十四弟本應親過十三弟。對他嚴厲不過是爲他好，但他從不領朕的情, 倒在額娘面前斥責朕偏袒十三弟。你自己也有眼看的，想必也想得到結果。”
皇上坐在了我對面, 看著我說：“後來皇阿瑪命我教十三弟算學, 朝夕相對, 兄弟情義日漸深厚，十四弟卻離我們越來越遠。”
他兄弟三人之間有那麼多的糾葛是我從來都不知道的, 不過時至今日我也不後悔選擇了十四爺，有時候愛情哪有那麼多對錯？但是卻是隱約明白虧欠允祥的不止我起初認爲的那麼一點點。
“十三弟當時經歷著幼年喪母之痛，還要時常忍受十四弟的挑釁。他當時的孤獨和恐懼感，怕是沒有幾個人能體會的，即便十四弟如今對當時的所作所爲有悔意, 可事實是無法逆轉的。”皇上說到此處也不僅有些傷神, 聲音也略帶著少許的沙啞, 倒是允祥面上平靜得讓人不可思議, 難怪他二人能成爲那麼好的朋友。
“朕再來說說你吧！”心想我還有什麼值得說的？
“當年科爾沁之行, 朕與十四弟未隨行，當時也未曾與十三弟兄弟情深。從那以後, 你卻再也未曾出現在圍獵的隊伍裡，只是後來和十三弟感情深厚，他纔在朕和十四弟面前提起你，提起那次的草原之行。在他的腦海裡，你是他最美好的回憶。”
聽到這些往事時，思緒不僅回到了那年的草原，記起了那些以爲自己已經遺忘的回憶。眼裡的淚忍不住滴落了下來，如若時間定格在那裡，之後是不是就會沒有那麼多的傷痛了呢？
“皇阿瑪見你父王多年再未帶你參與過圍獵，以爲你父王對這門親事並不贊成，權衡你父王多年的戰功和忠誠也算是默認了。所以才讓十三弟娶了現在的嫡福晉，十四弟早在十三弟之前已經娶了嫡福晉，以爲此事到此就算了結了。”先皇當年已經放棄了這門親事？想必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吧？
皇上冷笑了兩聲，“可惜的是，皇阿瑪當時太低估了兩位皇子對你的感情。確切的說，當時皇阿瑪根本不知道十四弟對你的感情，他當時低估的是十三弟。不然也不會有後來那麼多年的糾葛。”講到這裡，皇上臉上露出少許憤怒的神情。
“一個變著方兒的在額娘那裡騙來些好東西，命人送到塞外給你。皇阿瑪給他指婚娶嫡福晉時，鬧了幾個月脾氣，對完顏氏不理不睬，額娘好說歹說才勸住了，爲這事兒皇阿瑪差點就罰了十四弟。若不是額娘兜著，這事兒早就讓皇阿瑪知道了，若知道了反而不會有後面那許多的事。”
皇上的手輕輕的在桌面上磕了一下，繼續說道：“而十三弟，自娶了嫡福晉之後就鬱鬱寡歡。皇阿瑪發現了他的異樣，旁敲側擊的才知道他一直以來都在送書給你，全是自己精心爲你親手做的。桌上那本，是幼年時十三弟做了送給皇阿瑪的，他深知十三弟不會輕易爲任何人親手做這些書的封頁，而且還是歷時那許多年，數量如此之巨，連皇阿瑪都震驚了。”
“十三弟當時沒人真的疼他，皇阿瑪雖疼他，但遠不及太子的萬一，許是從太子的成長看到了皇子教育的問題。皇阿瑪即使疼十三弟也從未縱容過，所以他哪來那麼多奇珍異寶送你？能給你的只有自己親手做的每一本書而已。”
流著淚，想著允祥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看輕了他的感情的人，何止是先皇？一本書竟然承載著那麼多的情份。
皇上看著我問：“你現在知道了吧？你還覺得當初你的選擇是對的嗎？”雖然他說了那麼多，對允祥的愧疚是有的，但愛情又怎麼只能是這些感動？
皇上見我不語，又接著說：“還有些事，朕今日說出來，怕你承受不起。”
允祥站了起來有些焦慮地對皇上說：“四哥，看在我的面上別再說下去了。”他這聲四哥連昔日的感情都放了進去，想讓皇上別再繼續，後面的內容纔是重點把？
皇上看了一眼允祥，“朕今日就要她知道得清清楚楚，否則她都不知道她自己做了些什麼！你別再勸朕，那日她抗旨之時，朕就已經對她萬分失望了。”
允祥擔憂的看了我一眼，卻也知道自己恐怕是阻止不了。
“皇阿瑪心疼十三弟對你的一片癡心，所以才命你父王讓你進京暫住，希望你有一日會真心待十三弟。”這纔是先皇存的心思。
“可皇阿瑪千算萬算沒算到的是十四弟，十四弟也是皇阿瑪的心頭肉，換了別人或許皇阿瑪不會那麼猶豫，否則爲何是禎祥？皇阿瑪在馬場時原本以爲你喜歡了八弟，但那日你陪著十三弟跪在御書房前，皇阿瑪才鬆了口氣，以爲可以水到渠成了，而此時朕也替十三弟暗自慶幸過。哪知十四弟竟然不問緣由地也來湊熱鬧，皇阿瑪纔想起這許多年十四弟的所作所爲原來都是因爲你。”
皇上走到後面放摺子的地方，拿起一封拆過的信，扔到我面前的桌上，上面的字跡如此熟悉，是爹爹的親筆書信，“此前你父王又修書給皇阿瑪說，希望由你自己決定自己的終身大事。你可知當時皇阿瑪多爲難？最後才讓你自己決定。”
“朕說的這些話，你若有良心的話，估計也內疚了吧？不過朕還沒說到重點上。”伸手擦了下臉上的淚水，允祥從懷裡掏了條絲巾遞給我，猶疑了一下接了過來。
皇上見我們的舉動，哼哼的笑了兩聲說：“當年十三弟什麼都沒有，孑然一身時。朕曾安慰過十三弟，說別人給的東西有何意義可言？婉婷是知書識禮之人，定不會看重那些奇珍異寶，所以十三弟一直堅持自己親手做禮物給你。甚至連他額娘過世那年，沉浸在萬般悲痛之中，時常因悲而病都未間斷送你禮物。”
“你可知那些禮物裡有多少他的眼淚？但朕或許也說了句令朕後悔終身的話，就是若要得到自己心裡想要的東西，就要靠自己雙手去爭取，朕定會全力幫他。”
楞了一下，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皇上拿起那本有些舊的書，隨手翻了起來，“太子的所作所爲，早已引起皇阿瑪的不滿，那時的皇子中，誰都看得出皇阿瑪對十三弟是寵愛有加的。先皇四十二年皇阿瑪拘禁索額圖於宗人府，奪嫡的暗潮漸漸浮出水面，便在成年皇子間拉開了帷幕。十三弟處在此時的旋窩中，只有兩條路選，要麼爭，要麼放棄。”
他嘆了口氣說：“思慮不少日子，最終十三弟選擇了爭，除了因爲皇阿瑪一直的寵愛令他成爲衆矢之的。還有一個因素就是，只有這樣或許他才能給你一切你想要的東西。當然，還因爲當年你在科爾沁草原上說的所謂自由。什麼是自由？有比大權在握更自由的嗎？朕既然曾經應允過幫他，自是不會袖手旁觀。”
這是允祥當年的初衷嗎？難怪他在那以後安排了蘊文的後路給自己。
“可皇阿瑪在四十六年竟然接了你進京，還讓你住進了永和宮，十三弟以爲你在這裡的時間多了，他便有機會和你在一起了，也很感激皇阿瑪對他的用心良苦。可惜我們太忙，他竟無時間陪你。但十四弟卻閒暇得很，沒事兒就呆在你那裡。朕不知道是否你們是日久生情，才令你最終選擇了十四弟。”
以爲皇上講到這裡就已經完了，卻聽他繼續冷冷地問了句：“帳殿夜警那日你怕是記憶猶新吧？”
“四哥！”允祥突然站了起來，面帶不忍和悲痛，皇上卻面帶嚴厲地示意他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