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城內一所宅子裡,都靜靜的坐著。
四爺、八爺、九爺、十爺、十三爺,還有十四爺默契的沉默著,蘊文在這氣場下也都不敢出聲。
最終還是十爺打破了沉默,乾笑兩聲:“找到了就好嘛。是吧,八哥。”
十爺希望八爺說句話,氣氛太沉悶,但八爺偏偏沒配合他。
十三爺起身,走到身後的屋子裡拿出銅盆和絲巾,浸溼水,遞給身前的十四爺。
十四爺接過絲巾,從懷裡掏出瓷瓶,倒出粉末輕捻,走了過來。
“把頭擡起來我看看。”順從地擡起頭,絲巾輕輕在傷口擦過,吃痛,嗞了聲,他的手停滯了一下。
皺著眉表情極不耐煩地低吼:“忍著。”
再次想狠心地抹藥,用力打開他的手,“好疼。”眼裡含著淚水。
十四爺愁眉深鎖地佯罵道:“那怎麼辦?誰讓你亂跑的?”
屋子裡終於都有了一片釋懷的笑聲,唯一沒笑的兩個人—四爺和蘊文沉默著。
十四爺還是殘忍的下手了,死死地將自己摟在胸前,不讓我有任何閃躲。“別動!不弄好了,留下傷痕,到時候你又該鬧了。”
弄完傷口,十四爺拿著絲巾往回走,停在半路,生氣的質問道:“你對我就那麼沒信心嗎?丟下我兩個多月,也不肯等到第二天?”
十爺過去制止他:“剛纔還好好的,怎麼就罵上了?”
四爺一直繃著臉沉默者,十三爺若無其事的樣子,九爺明顯在看戲。
八爺臉上淡淡的擔憂,忍不住說了句:“十四弟,算了。爲那事兒,她已經夠難受了!”
十四爺轉身走到跟前,蹲下凝視著我柔聲說:“答應我,別一聲不出地走了。無論怎樣,我都不會放開你的手,你也不要這樣輕易放開我。好嗎?”愧疚地點點頭,眼淚滴落,十四爺也沒再說什麼。
十爺在那嘿嘿的笑了兩聲,問十四爺:“聽八哥說,你們找到婉婷的時候,她不是背對著你們又穿的男裝嗎?爲何你能一眼認出她?連八哥都沒看出來。”
十四爺憂傷地笑著,“就算化成灰我也能認出來,只不過我倒是很意外有個人與我一樣。”
十三爺擦著手裡的笛子,四爺餘光掃了一下他。即便我被人挫骨揚灰他倆都會認得我……
一直不怎麼說話的九爺咳了兩聲,目光一直鎖定在蘊文身上玩味地看著,心下暗道不好!
“很好奇我家親戚的這位朋友,昨兒和婉婷離開以後帶了她去哪?婉婷,替我解解惑吧!”他的話象把刷子,剛說完,屋裡的氣氛就完全變了。
四爺右拳緊握,八爺皺起了眉,九爺繼續看戲,十爺一臉怒氣,十三爺雖然還在擺弄他的笛子但臉上有淡淡的憂慮,至於十四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在下納蘭蘊文。與九爺的親戚是打小的朋友……”
“是我逼他帶我走的,只是不想被人找到而已!”不知九爺的意思,但不想蘊文有事。
十四爺輕笑了兩聲,“好似只有我一個人相信她!”自己也冷笑了一下,竟只有十四爺是相信自己的!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這是年初一時,我向婉婷表白,她贈我的兩句話!”蘊文的話裡帶著無奈和落寞。
十四爺凝望著我,眼裡竟有幾分溼潤。
天色已晚,留宿在開封這間不知名的宅子裡。用過晚膳,一個人站在花園的水塘邊,很多話還沒和十四爺說清楚,很多疑問尚未解開。
身後傳來腳步聲,在身邊停住,余光中是蘊文的身影,他淡淡的問:“那個令你放棄世外桃園的人是十四阿哥?”側身坐在了水池邊的木欄桿上,點頭。
他的聲音充滿了憂傷,刻意淡然地說:“看得出來,你們之間已經有很深的羈絆。他看似罵你的時候,卻是在關心你,看似關心的時候,其實又在埋怨你。你們纔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難怪連世外桃園也比不起。只做鴛鴦不羨仙!”
聽到這番說話心裡好痛,不只因爲蘊文,更是爲了那個挫骨揚灰後仍然能認出自己的人,他現在也很傷吧?
“在聊什麼呢?”十爺聲音裡透著不滿,在身後響起。
轉過身,看了下他,溫婉一笑,“聊十四爺。”
十爺的表情好了一點,看來他很不喜歡蘊文,從未見過心性爽直的他對一個人如此介懷。
十三爺的笛聲悠揚的纏繞在了耳邊,令人平和,他在安慰自己,這就是我們的默契,不需要言辭的默契。他們走後,仍然靜靜的凝聽十三爺的笛聲,他一定在一個我看不到的地方關心著自己,沉浸在他繞樑的笛聲中。即便是無關風與月,也可以有二人的世界,只有我們才能聽懂其中的深意。
一曲未完,笛聲驟停,心中疑惑,站起身正想去尋找聲音停下的位置,被人鉗住了手臂。
“想去哪?”十四爺微怒著,自己能分辨他的真怒和佯怒,這次是真的。
“我告訴你他也同時認出了你,不是要你左右爲難。我一早說過了,你只屬於我,無論多少世,亦是如此!別想再離開我。”
轉過身凝望著他,“不是左右爲難,只是想找讓自己安寧的聲音。”
十四爺猶疑了下放開手,“知道爲什麼我肯告訴你本應當自私收起來的秘密嗎?”對於這點從剛纔就一直充滿了疑惑,微微搖頭。
十四爺輕柔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臉上,“我和你之間不該再有隱瞞,不該再去迴避任何的東西。不想象這兩個月這樣發了瘋的去找你,不想把相處的時間浪費在反覆尋找你的過程中,這個過程應是幾年前就該結束的。明白嗎?”十四爺很認真,語氣也很堅定。
或許真的沒有他懂什麼是真情!輕輕的拽著十四爺的衣袖,“你曾經對我說,沒有我的草原一點都不美,我現在體會到了;你曾告訴我,因爲得到了,才害怕失去,也懂了。可是我總是慢了你幾步!”
十四爺伸手將自己的頭埋在他的胸前,鬆了口氣,“聽著,以後我們之間不會再有秘密和任何的欲言又止。”點頭。
“其實之前那天我問你,只是不想你牽涉進來,只是擔心,卻被你誤會了。”原來那日他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意思。
“那日在朝堂,你父王出來說那番話的時候,我們都知道是因爲有人要他那樣說。否則既不爲婚事而來,沒有理由莫名其妙的進京。”八爺黨有時候確實心思縝密。
“我心裡就在擔心,你知道這個事情嗎?你肯定會好怕我誤解。我那時只想散朝即刻去找你,不想你害怕。但是還是晚了一步,子鵑正拿著你的那封信,四處找你。我的心的碎了,是我沒守護好你。”是自己低估了他,低估了我們的感情。
“以後別叫我十四爺了,我不想和他們一樣。從現在開始叫我胤禎,也只許你如此稱呼我。”
“丫頭,你知道我這兩個月是怎麼過來的嗎?”十四爺有些哽咽,不敢說什麼,怕觸動他的哀傷,“八哥他們和我幾乎反轉了京城,無望之下想起你在草原的那兩個朋友,去親王府問你父王,卻連他都不認識。”
他無奈地苦笑了下,“但是有一絲希望我都不想放過,等不及便自己親赴科爾沁,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連世子也說沒聽你說過。這才放棄,回來和八哥匯合,另覓途徑。”
他放在我脖子後面冰涼的手,緊緊的捏著身後的衣領,“剛到京城,聽到點兒消息,又趕到開封。九哥竟然說見到了你,我已經很快去追了!你到底想折磨我到什麼程度纔會開心?”
在流淚,想起自己兩個月來的誤會,“曾聽人說八爺和十三爺在找我,沒聽到你的消息,以爲你再也不想見到自己了。”
十四爺將我攬得更緊了,“傻丫頭,你幹嘛不來問我?”
“怕聽到你說自己害怕聽的話。”他安撫著我。
“所以以後我們都不要自以爲是了好嗎?”點點頭。
突然想起皇上,很擔憂的擡起頭,“皇上……”
十四爺看了眼懷中的自己,“皇阿瑪很著急,不過沒生氣。這是他的決定,所以他不會遷怒誰的。”心裡總算安樂了點。
“只是他沒想到你會反應那麼激烈。雖然做法是意料之外,但他卻很滿意,你寧願逃避,也沒和我站在一起。”一震,他又將我抱回懷裡,“怕我因爲你的選擇生氣失望?”
沒作出任何反應,知道他會告訴我,“我只要你做我的福晉,陪我過日子,其他的我不在乎。”
伸手摟住他,“十四爺,……”
他乾咳兩聲,語調微怒,“記住了,是胤禎。以後再叫我十四爺,就真的生氣了。”
暖暖的叫了聲:“胤禎。”
他沙啞著聲音,輕聲耳語,“丫頭,我想你了。”似乎將兩個月來的思念都說了出來。
身後長廊下,八爺溫潤地說:“四哥,他們倆可真是歡喜冤家。藍田種玉,雍伯之緣。你說,是吧?”
四爺看了八爺一眼,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