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並無聽我回答的意思, 接著說：“在那之前十三弟早已知道太子對他有加害之心，想來也是被你撞破，才讓十四弟上演了一場英雄救美。你因此選擇了十四弟, 十三弟雖然悲痛, 但想著當年聽你在草原上唱的那曲不知名的小曲, 認爲若十四弟對你真心, 他退出也行, 只要你幸福。”
皇上此時臉上卻有幾分憤怒的表情，“可太子不會就此放過十三弟的，仍舊按著自己的部署想對十三弟不利。而當時在草原十三弟消失的那些日子, 是因爲朕對太子的計劃有了部署，朕在十三弟臨行前便安排了一出引蛇出洞的好戲, 意在令太子的心思於皇阿瑪面前無所遁形, 同時爲十三弟除去這個隱患。”
“那晚本是要十三弟和十四弟一起去辦一件讓太子的惡行昭然天下的事情, 當然是借別人之口託十三弟和十四弟幫忙，十三弟自是知道計劃, 讓十四弟跟著十三弟也是想著十四弟在必要的時候可以出手救他。可偏偏在最緊要的關頭，你竟然叫走了十四弟，朕雖然不知道其中的緣由，但正因爲你令朕部署好的事情無法繼續。”
想起當時十四爺給我的字條，難道要加害他的竟然是自己的親哥哥？
“因爲十四弟的突然離去, 十三弟獨自無法按照原來的計劃行事, 他一人之力定會陷入困境, 而又不能此時叫停, 才無奈自己去做了另外一件彌補的事情。如若當時按照朕的部署他二人都不會有事, 以你十四爺的功夫誰能輕易近身？也是因此十三弟臨時改變行動露出了破綻，皇阿瑪纔對十三弟起了疑心。所以之後對十三弟的圈禁有你一半不可推卸的責任！你就是這樣對一個深愛你的人的嗎？”
想來自己現在臉上的臉色定然不會好看, 當年自己自認爲救了十四爺卻連累了允祥，自己不停擔憂的事情竟是自己一手造成。
或者十四爺自己也誤會了當年皇上的部署，才認爲那晚兇險異常，纔會對自己說那番話。
“這件事也令你的十四爺對我誤會加深！此後他知道事情部分原委便對我再未有一絲尊敬，聽月館中的笑聲也從此沒了蹤跡。”皇上輕嘆，果然是誤會吧？
允祥見我臉色慘白，立即對皇上說：“四哥，婉婷當日根本不知道這些事情，不用爲難她，不過是我的命而已。”
皇上冷笑著回答他：“命？你什麼時候信過命？不都是拜她所賜？”
我淡淡的說了句：“還有嗎？”想著不如讓他一次性說出來，要受也一次受完。
“當然還有。朕當時也十分理解你的處境和選擇，從未怪過你，就連十三弟被圈禁，朕也沒將這些帳算在你頭上。”
皇上憤怒地說起之後的事情：“十三弟被圈禁時，其實早已明白皇阿瑪的本意，也知皇阿瑪並不惱他。此後你去看他，但卻給他留下一句話‘般般放下，事事都休，靜對小軒梅竹。’或者你是好心想勸解十三弟，但你卻不知道就因爲你的這句話，才令十三弟終日抑鬱。當然，此事也有皇阿瑪的失策，他以爲你可以安慰十三弟，卻不知如此做反而害了他，所以之後纔要你和十三弟恩斷義絕。”
皇上一掌拍在茶桌上，震耳欲聾，“他爲了你費心竭力那麼多年，結果他做的卻不是你要的。你竟然淡薄到從未將皇位放在心上！甚至如此討厭爭權奪利，對他是不是個天大的諷刺？他日日對著你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樣的心情？這樣還不夠，你還親自挑選梅花送他，你在他的傷口上插上這致命的一刀時，你爲他心痛過嗎？仍然心安理得地和你的十四爺花前月下。”
皇上此時定是恨死我了，那是他最親最疼的弟弟啊！難怪會拆散我和十四爺報復我，可十四爺是無辜的，即便有錯，他也是少不更事，年少胡作非爲而已。
“你在開封的日子，十三弟幾乎翻遍京城找你，怕你出事。朕當時勸解他時，他只對朕說，他對皇位已無眷念，他只想找到你，只要你幸福他什麼都可以放棄，即使將你拱手讓給十四弟。但是他想收手就能收手的嗎？這件事不單是他受到了很大的影響，還有朕。”
“因爲十三弟的放棄，朕不得不在之後的這些年精心部署一切，爲的和皇阿瑪的意圖是一樣的，朕要保住自己的弟弟。你認爲你的八哥，你的十四爺會善待你的十三哥嗎？血肉親情在這場爭鬥裡早已消耗盡了。”
皇上看著我，似乎十分痛心地說：“還有之後那件事，十三弟爲了保住朕，認了所有的罪名，這事也是因你而起，當然朕也責無旁貸。你現在知道朕爲何後來對你不似之前那麼好了吧？可十三弟對你卻從未改變，仍然事事上心。你卻當著他的面利用他抗旨，要和十四弟同生共死。你的心好狠！”
皇上看了一眼允祥，對我說：“朕至今無法原諒你。早已爲你選好了一條路。看在我們多年的情分，你有什麼想做的？朕會留時間給你去做。也算是對這麼多年情誼的最後一次恩賜。”原來皇上恨我多過恨十四爺，是我連累了他！
允祥此時站起身，跪在地上，他這一跪，自己的心卻痛地快要窒息，“四哥，我知道，當日你已經原諒了婉婷。她一夜跪在暢春園請求皇阿瑪從養蜂夾道接回自己時，你就已經原諒了她，既然如此，請四哥收回成命。”
皇上轉過身，低沉著聲音說道：“對！朕當時是原諒了她。但朕無法原諒她當著你的面，利用朕對你的情義來威脅朕，公然抗旨。朕也無法原諒她回京述職時不問緣由那麼絕情地要與朕決裂，還有朕當時說過，別讓朕見到她看朕的眼神中象對著陌生人，可她如今的眼神，怕是連陌生人都不如吧？”
允祥向我投來詢問的眼神，回京述職的事情他當然全不知情，又怎會明白自己爲何要與皇上決裂？利用他們的情義這點相信允祥一早看出了，他並沒怪過我，自己虧欠他的實在太多。
“無論如何允祥都希望四哥今日再看在自己的情分上，放過婉婷。饒恕她抗旨之罪！至於情義，允祥知道四哥對婉婷仍是有情有義的，否則不會介意婉婷要與你決裂，不會介意她如何看你。而我自己對她所謂的利用從未介意過。既然前塵往事均已放下，除了抗旨她何罪之有？請四哥網開一面。”
皇上轉身冷笑著看了我一眼，又坐了下來，放在茶桌上的指頭輕輕的敲著桌面，“不殺她可以，不過你要給朕一個不殺她的理由，朕不想再聽到你拿十四弟說事，朕前幾日已聽到膩味了。他二人從來只知自己，從不用心看事情，這個不再是什麼好的理由。”看來允祥之前有用十四爺來勸解過皇上。
三人沉默了很久，自己知道皇上要殺我的心不會那麼容易改變，他能對八爺和九爺下手，自然也能對我。
皇上見允祥一直都沒說話，便站起來走到他身邊，“起來吧，你的腿一直都不好，別老跪著。我不是說過很多次了讓你在我面前免跪嗎？”
皇上伸手去扶允祥起身，還特地用了我字，見允祥起身都如此吃力，心下也很內疚，伸出手去扶住允祥的另一隻手。
皇上擡眼看了我一下，冷冷的說：“還算你有點兒良心。”此話雖不重，但卻足矣讓自己覺得慚愧。
允祥站穩了身子，我才縮了手回去，他看著皇上，滿面誠懇地說：“四哥，我承認這麼多年仍未曾對婉婷忘情，仍是情有獨鍾。若你今日執意要殺婉婷，我不會怪你，但必然會痛不欲生。只希望婉婷能好好地活在我眼前就夠了，我已別無所求。請四哥成全我，免了婉婷死罪。”
允祥自今日陪我進到這裡以後，爲了救我，已經改掉平時對皇上的稱呼，連平日自稱臣弟都改成了我。他真的已經很用心，即便皇上如今要殺我，他也已經仁至義盡。只是自己虧欠他太多，今生卻是無法彌補的了。
皇上坐下，又意猶未盡地在我們之間看了很久。當年皇上對我說的那句話，原來是這個意思，他心裡只有他的十三弟可以給我幸福。
回想起過往的種種，原來一直是自己覺得自己大義凌然。辜負了允祥的情，也讓十四爺如今身陷囹圄，似乎自己從來都沒對過，心中的悲痛從來沒有此刻這樣深切過。
一直以來自己倔強地愛著十四爺一人，即便今日皇上的那些話，也沒能讓自己改觀。知道允祥爲了自己做了那麼多，受了那麼多傷害，但對他我仍然只有深深的歉意。
來到這個時空，自己就只鍾情於十四爺，若一開始知道自己的心，或許就不會令允祥如此傷感了。
皇上帶著嘲諷的味道，終於又開口了：“活在你面前？那不是徒增傷悲？四哥今日替你親手了結了這段害你不淺的孽緣不是更好？”
顯然他也不是在等允祥的回答，又接著說了句：“朕意已決，不想你繼續沉淪在這段感情裡面無法自拔，無需在勸了。”
“四哥……”
允祥出聲想說什麼，又被皇上截斷了：“不用多說了，讓她自己去做完她想做的事情吧！還嫌她傷得你不夠重是嗎？”
我轉身對允祥跪下：“怡親王，請您不要再爲婉婷繼續說情了。多年來婉婷對你所做的一切，賠上這條命，婉婷也是有負於你的。請怡親王別再爲婉婷傷了你們的兄弟之情，婉婷就此謝過怡親王今生的深情重義，也就此拜別怡親王了。切勿再爲婉婷傷心！”說完向允祥滿懷歉意地磕了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