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爺在外面園子裡坐著, 自己進(jìn)屋等著香兒泡茶。香兒將衝好茶的茶壺遞給我，站在窗前往身前桌上的茶杯裡斟著茶水。

聽見九爺對胤禎說：“十四弟，剛纔我們?nèi)ハ蚧拾斦埌? 你猜我們聽到什麼？”

胤禎有些疑惑地?fù)u了下頭, “我哪能象婉婷那樣什麼都猜中的？”在屋裡笑了一下。

九爺冷哼了下, “想那老十三風(fēng)光了那麼多年, 現(xiàn)在卻是如此境地, 連你都已經(jīng)封了固山貝子了，他卻連個爵位都沒有。”

手裡的水壺慎了一下，對九爺確實沒什麼好感, 但也覺得他這樣幸災(zāi)樂禍未免太過分，但他們男人說話, 也懶得去理, 只是暗暗希望胤禎不要受他什麼影響。

胤禎倒是沒什麼的說了一句：“其實當(dāng)初大家都不知道他究竟發(fā)生何事, 皇阿瑪如此待他，估計事情也不小。”心裡卻想著, 其實他如今未嘗不是很好。

九爺又漫不經(jīng)心得說著：“今兒在皇阿瑪那兒的時候，正好太醫(yī)在向皇阿瑪講老十三的病情。”倒水的手停了一下。

只聽九爺接著說道：“據(jù)說已有一年，是溼毒結(jié)於右腿膝上起了白泡，破後成瘡。時常腿疼，時好時壞的, 說恐其內(nèi)發(fā)成頑疾。聽著都叫人痛快。”

八爺似乎有點(diǎn)生氣的對九爺?shù)秃穑骸熬诺? 你怎麼說話的？”

身後的香兒忽然出聲對自己說：“福晉, 水溢出來了。”

被她一驚, 拿壺的手碰到壺身上, 灼燙的感覺令自己鬆手，茶壺掉在地上, 摔得一聲脆響。

香兒即刻跪在地上有些慌亂地哭了，“福晉，奴才不是故意嚇你的。”

胤禎聽到水壺摔碎的聲音就衝了進(jìn)來，抓著我的手仔細(xì)翻看著，“燙到哪了？”

我忙搖搖頭，“沒事，只是不小心沒拿住茶壺，掉在地上了，裡面已經(jīng)沒水了。”

胤禎的面色瞬間從心急的擔(dān)憂轉(zhuǎn)成了憤怒，一腳踢在香兒身上，吼道：“你怎麼伺候主子的？”

香兒忍著痛從地上爬起來又跪在那，驚慌失措地說：“貝子爺恕罪。”

我拉住胤禎，“不關(guān)她的事兒，是我剛纔不小心撒了水，慌亂了下，才摔了茶壺的。”

他臉上怒氣未減少一絲，此時八爺在外面大聲地說了句：“十四弟，算了。”

胤禎對著香兒語氣十分惱怒地說：“收拾好！下次絕不可再犯！”見他現(xiàn)在的樣子，自己也心驚不已，從來沒見過他如此的暴戾，推了他出去。

轉(zhuǎn)身，輕聲對香兒說：“你去弄下吧！沒事兒了。”

什麼都不敢做了，走到院子裡陪他們坐著，不過他們說什麼都聽不進(jìn)去。

心裡想起了胤祥的那句話：傷心找不到缺口的時候，又怎麼可能決堤？原來不止是我，還有他。只是他將自己隱藏得太好，到科爾沁探我時只怕已經(jīng)病了，那一切的自然都是裝出來的吧？不然怎麼會說出那麼感同身受的話來？

夜裡，幾次想和胤禎說去探下胤祥，都沒有說出口。他下午的那通脾氣，真的很可怕，雖然知道他的溫柔只對我而已，但心裡還是接受不了那樣的他，現(xiàn)在都有幾分心驚，害怕又觸怒他哪根神經(jīng)。

胤禎在書桌邊兒全神貫注地在畫著什麼，仿似很安靜。我端著一杯水，透過水杯裡升起的水汽看著他。他安靜的時候象個翩翩公子，但生氣的時候卻那樣可怕，心裡想著以後他是否也會對我如此呢？還有當(dāng)初四爺說的那句話，隱隱的覺得他當(dāng)時就是在提醒自己。

以前常聽人說，婚姻是愛情的墳?zāi)埂，F(xiàn)下他對我好，是不是這座墳的坑，還挖得不夠深？所以纔沒有將自己埋下去。

大婚以後，我們朝夕相對，纔開始真的看到他不爲(wèi)我所知的很多面。愛情讓人盲目，說得一點(diǎn)兒都沒錯，只是蒙了自己的眼，去相信這個人世間竟然還有完美。誰都不可能是完美的，我看得見別人的不好，別人自然也看得到自己的。

胤禎放下筆，看見我在發(fā)呆，走了過來，拿掉我手裡的杯子，淡淡的說：“你今日心緒不寧可是爲(wèi)了十三哥？”

他根本就是知道我當(dāng)時摔了水壺是因爲(wèi)聽到胤祥的事情，不想我在八爺他們面前失態(tài)，才踢了香兒一腳。心裡越發(fā)覺得他可怕之處，那一腳是爲(wèi)了他自己的面子還是不想被人說了我的閒話？

擡頭看了他一眼，“是的，我想去看看他。畢竟我最需要人安慰的時候，他曾經(jīng)也關(guān)心過我。”

胤禎臉上沒有表情，只是將我的頭靠在他的胸前，過了一會才說：“那我尋一日有空，陪你去看看如何？”在他懷裡輕輕的應(yīng)了一聲。

胤禎輕嘆了口氣，“你最近看我的眼神和之前不同。如若你有何心事不明，可直接問我，我必定會給你個答案，你別將自己心裡想的當(dāng)成真的就好。”擡頭看他，但又不知如何問起。

沉寂一陣，胤禎走到茶桌邊兒坐下，手裡拿起杯子，好似自言自語的說：“你依然是你，從未變過，對我們兄弟的事情都很上心。但我也還是原來的我，從未變過，只是有時有的事情，不得不做，即便只是做個樣子。做人又怎麼可能完全隨心所欲？就好似今天的事情，我和八哥可以認(rèn)爲(wèi)你是擔(dān)心朋友，但別人眼裡看著會覺得你對十三哥餘情未了。傳了出去，不是面子的問題。有的人，你還不太瞭解，你看人總會向好的一面去想。”

他每次都會在自己胡思亂想時對我說這些話，有時覺得聽得明白，有時又不知他話裡的意思。

胤禎放下杯子，轉(zhuǎn)過身捉住我的雙手，“我只想你簡單的活在我的身後，不想你想那麼多東西，那不是你該想的。至於我身前的驚濤駭浪，我一個人已經(jīng)足夠抵擋了。你要做的就是簡單地做你自己。我喜歡看到以前那個天不怕地不怕，吵吵鬧鬧的你。”

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微微笑了一下，“知你現(xiàn)在心思不在我這裡，明日我就找個空子和你去十三哥府裡看下吧。”

翌日，子鵑回來在那收拾東西，覺著奇怪，不解地看著她，“怎麼收拾東西了？”

子鵑轉(zhuǎn)頭驚訝的看了我一眼，“你不知道？”

見她這樣，便反問：“我好似該知道點(diǎn)什麼？”

子鵑拿了東西過來在我面前一邊弄，一邊說：“爺適才吩咐我說你病好了，他向皇上請了旨，今日與你回府休養(yǎng)。皇上已經(jīng)允了。”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想昨日他只說帶我去看胤祥，可沒說要領(lǐng)我回府呀！

於是問子鵑：“胤禎呢？”

子鵑將一些細(xì)軟裝到箱子裡，停了下手沒好氣地笑著，“格格，爺是你的爺，怎的問起我來了？”笑了一下，沒再理她。

一會兒胤禎回來，見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對我嬉皮笑臉地說：“咱打道回府如何？”見他那討厭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心裡疑惑，便問他：“怎的說走就走了？”

胤禎過來牽著我的手，表情有些無奈，“昨日夜裡想了想，如若今日帶你出去看十三哥，不太好向皇阿瑪提這茬兒。再說，你要想看他了，在府裡怎都比在暢春園方便吧？隨時都能過他府裡瞧瞧。”

有時真的覺得他心思周密，自己總是莽莽撞撞的由著自己的性子，他倒是讓自己少闖了不少禍。

起身和他一同出去，路上我問他：“剛纔去哪了？”

胤禎壞笑了下，“怎麼？以後還得每時每刻稟告你我的行蹤？”

娥眉一挑，“如此當(dāng)然是最好。”

他臉上忽然有了一股濃濃的笑意，好似有什麼令他開心不已的事情發(fā)生一般，“這纔是我的丫頭，終於都知道俏皮了。”

走了幾步，胤禎開心的說著：“剛纔我在路上候著四嫂呢。”

有點(diǎn)奇怪的看著他，他又帶著幾分邪氣地說：“當(dāng)然不會是你這個小壞蛋想的事情！我是和她說，你挺喜歡她的兒子，叫她有時間帶了到府裡來和你玩玩，順便和你做個伴兒。”

生氣地在他胳膊上擰了一下，“我剛纔可什麼都沒想。”

胤禎嬉笑著道：“不痛，再來幾下？自己都認(rèn)了小壞蛋了，看來我果然沒說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