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蘊文和蘇勒來到他們口中的那片湖泊時,天空飄著鵝毛大雪,阻隔了較遠處的視線。
其實自己也知道那麼大的雪怎麼可能好玩,只是過年不想自己呆著。
下馬車時,自己一個人朝前走了幾步,蘊文和蘇勒在馬車裡搬著他們小時候下雪天玩的東西。開封的雪透出蒼茫的白色,落在我的目光中是汴水的味道,這是一場冰冷的疼痛。
“君昊……君昊……”蘇勒的聲音穿透了迷離,將自己拉回現實裡,轉過身看著他們。
“過來!怎麼發呆了?”他正對我揮著手,信步到他身邊,回頭時,發現身後的腳印已開始慢慢消散,人的記憶也會如此嗎?
“給,這個是你的!”接過蘇勒手上的不知名物體,疑惑的看著他。
“這是什麼?”
蘊文將另一個遞給了蘇勒,才說:“你等下看我們怎麼弄就知道。”
有時候覺得他們玩的東西挺多,都是些新奇古怪的,比起京裡那幾個阿哥有趣多了。還沒等蘊文拿出馬車裡的另外一個,蘇勒突然捉住我的手拉著自己向湖面跑去,留下蘊文在身後叫著。“哎!等等我呀……”想起昨日說沒意思的人,今兒卻跑得比誰都快。
到了冰面上,蘇勒將自己手上的那兩塊東西綁在腳上,“記得把光滑的一面向下。”已經目瞪口呆,自制冰鞋?可是自己可憐的平衡能力能駕馭嗎?
“你愣著幹嘛?”蘇勒看著我的臉,忽然大笑起來,“你可別告訴我,你不會?”
“我不會好奇怪嗎?以前又沒人教我這樣玩過。”見他笑得好像很開心,心裡窩火。
“我牽著你還不行嗎?”不過自己也想試試,就學他的樣子綁了起來。他在旁邊看了一陣,最後搖搖頭,蹲下身拆掉重新幫我綁好。
“要用力,綁緊點兒,不然會摔倒的。”此時蘇勒的動作令自己心裡酸楚起來,擡起頭,深深的呼吸著,或許雪花在臉上融化後的冰涼會讓自己清醒一點。
蘊文過來的時候,蘇勒已經綁好了我腳上的東西,又丟下蘊文拉著我在冰面上戲耍起來。不過他速度太快,自己根本就跟不上,但他又不肯放手,結果剛開始沒一會兒,他自己倒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冰面上。
我沒有了人支撐,眼看就要撞到蘇勒剛坐起是身上,忽然感覺右側有人拉住我的手,把自己帶到他身邊,停了下來。
轉頭看去,蘊文正滿臉怒氣的對剛爬起來的蘇勒吼道:“胡鬧!”已從剛纔的驚慌中緩過神來,想起剛纔蘇勒跌倒時的樣子,忍不住大笑起來。聽見我笑,蘇勒也笑了起來。
之後蘊文一直耐心的當起了教練,而蘇勒一直在身邊轉著圈。自己的悟性倒是不錯的,學了一陣,至少可以在冰面上行走了。
正得意,蘇勒又笑了起來,“你真是太容易滿足了!”衝他白了一眼。
他也沒理我,卻去纏著蘊文比試,蘇勒讓我做見證。發令以後,兩人好似離弦之箭一樣的衝了出去,看著他們雪中的背影,漸漸得消失在漫天風雪中。
忘記問他們要到什麼地方掉頭了,此時自己一個人站在冰冷的湖面上。嘗試著蘊文教我的方法,慢慢的滑起來。
有時候覺得人的恐懼感很可怕,若一旦不去想了,不去怕了,反而很快得心應手了。雖然還不象他們那樣收放自如,但還是比之前有些速度了。不過冰上的溫度不知是不是比其他地方更冷一些,感覺手有些凍僵了,呵著氣搓了幾下,好像用處不大。
感覺一個黑影飄到面前,突然將自己抱在懷裡,驚慌地想要推開,他卻自動地收回了手,身上多出一件貂裘披風。擡起頭看見蘇勒在眼前微笑著,“你怎麼回來了?蘊文呢?”
蘇勒臉上永遠都是那樣不羈的表情,有時看著就想揍他一頓,“他自己笨,難道還要我和他一樣笨哪?估計他還沒折返呢!”他又耍小聰明瞭。
“你老是騙他可不好!”
蘇勒嬉笑著說:“這不明兒不能陪你嘛!想快點兒回來陪你玩會兒,管他呢!走!”
他剛走了兩步,發現我好似沒跟上他,轉過頭看著我。“蘇勒,我們不可以丟下他的。”
見我不太高興,他索性坐在地上,“好!你說怎麼就怎麼吧!”側臉看了下他的表情,似乎沒有不開心。
蘊文很久纔回來,見我們一個站著,一個坐著,無奈的喘著氣,“我又輸了。”忽然發現他傻地可以,傻至少也是一種福氣。
晚上三人早早的在外面吃了餐好的,他們送了我回去,臨走時蘊文小聲得對我說:“明兒我來接你去大相國寺上香,爲來年討個好意頭。”這才和蘇勒走了。
聽見蘇勒出門時問蘊文:“你跟他說什麼了?”笑著搖了搖頭。
關上門,坐在銅鏡前,想著開春以後暖起來,就不能戴帽子了,到時候恐怕就不能女扮男裝了。我是該給他們說清楚呢?還是在那之前消失呢?若離開,我又該去哪呢?
這些日子他們帶給我不少快樂,心裡有點不捨得了。若和他們說清楚,就怕他們會不再信我,果然說謊不是件好事。說了第一個,就要用無數個謊言去圓,是件累人的事情。
初一一早,太還未亮,就聽見蘊文在外面敲門的聲音。慌亂的起牀整理自己的衣衫和帽子,不過他還好沒有催促我或者要求進來坐著等我。
梳洗完畢,走出去時有些不好意思,畢竟耽誤了那麼久,“抱歉,讓你久等了。”
蘊文轉身微笑著,“是我忘記告訴你了。去大相國寺當然是一早去的好,下午我們去觀黃河吧!到開封不看黃河會留下遺憾的!”
思量著時間會不會太急,“來得及嗎?”
蘊文示意邊走邊說,“既然我安排了,自然是來得及的。”
大相國寺,這裡原本是戰國四公子信陵君的故宅,花和尚倒拔垂楊柳的地方。看著這宋朝時最大的皇家寺院,有些感觸!在現代生活過的自己對於神從來沒有過幻想,此刻更多的是遊歷的心態。
未進寺門鐘聲響起,樹枝上的雪屑跌落,彷彿也感應到了這聲撞擊。身邊偶爾走過幾個低吟的人,自己卻聽不明白他們口裡在說著什麼。
門前僧人正拿著掃帚輕拂開一條通往紅塵盡頭的佛門之路,而這條路卻是溼的,有多少的紅塵淚墜在此處?
佛祖前,學著蘊文的模樣深深的叩拜,心中所想是否有因果輪迴?那些割捨不了的塵緣能否跨過生死?
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前獻上心香一瓣,心可以自由嗎?幸福可以把握嗎?
看著八角殿內的千手千眼四面觀音,聽著蘊文的講解,竟差點掉下淚來!佛像是一棵巨大的白果木雕刻而成,巧奪天工,太過震撼。
誦經聲禪意盎然。蘊文領我去撞響鐘樓上的大鐘,鐘聲響在耳邊,驚醒了自己的夢。
走出大相國寺時,蘊文和我都沒有言語,只是默默地邁著自己的步子。去下個目的地途中,他和我都在沉思著各自的心事,看著他的表情,好像心情很沉重,不知是寺裡的氛圍令他如此,還是他本就有爲難之事。
黃河水聲震撼著耳膜時,纔回過神來。終於看到黃河綽約的身姿,從小被人提及的母親河,曾經令自己魂縈夢繫。
“我住黃河頭,君住黃河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一河水。”心裡一抹苦澀的滋味,好似真的飲了這黃河水一般,細沙入心的感覺。
這裡的黃河,河牀高出開封城十餘米,令自己想起“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懸河之景天下聞名。河水帶著野性,蘊文帶我走上浮橋,他竟伸出手來,只是對他搖頭笑了笑。
觀望良久,蘊文示意我和沙灘上的人一般去戲水,去揮灑下笑聲,但自己卻自大相國寺時開始已笑不出真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