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聽月館, 一張桌子四個人，你也說過笑語連篇。如今十三弟過世，十四弟尚在壽皇殿, 此間只剩下我和你了。我只是叫你住在那裡, 你放心, 我並沒有要冊封你的意思。除了弘曆, 我也不會讓人接近, 你沒我允許也不準踏出那個園子。只是給你個住所，讓你代替十三弟陪著我，你不會拒絕你的四哥, 對吧？”

雖然他的意思我尚未弄明白，但他既已保證沒有其他意思, 也沒什麼不可。況且現在十四爺和冀兒都在他手裡, 也由不得自己任性抗旨。

點了下頭, 他伸手扶起我，“日後你見我不用行禮, 如聽月館時一般便是，不用稱皇上，我只是你的四哥。”皇上的語氣又換回以前在聽月館時一般沒有太多的感情，但卻很平淡。

“園子我已經吩咐人收拾好了，我已命人接了子鵑來, 今後會再命幾個可靠的人去伺候你的。”

聽他說起子鵑, 忙望著他, “子鵑？”

他淡淡笑了下, “你今兒是不是被我嚇糊塗了？當然不是你十四爺身邊的那個子鵑, 是十三弟府裡的紫鵑，看你自己把名字起得, 自己都分不清了。”

現在才明白他說的是紫鵑，“謝謝四哥。”

他走到門邊兒叫了站得很遠的高無庸進來，“把東西撤了，領紫鵑來這裡，還有宣弘曆來一下。”

吩咐完，他便回到炕邊兒看起了摺子，也不再和我說話。看著他的身影，心裡卻更加地看不懂他了。

沒一陣，紫鵑進來了，向皇上問安以後，就默默立在了我身邊。

過了一陣弘曆來了，見到我也吃了一驚，向他皇阿瑪請安以後，皇上看了我一眼：“弘曆，後殿西耳房的園子朕前幾日讓你弄，你弄成什麼樣了？”

弘曆也看了我一眼回答他：“皇阿瑪，兒臣已經命人弄好了。”

皇上放下手裡的摺子，“那你帶你嬸嬸過去吧！今後她暫住那裡，你有時間就去陪陪她吧。”

弘曆應了聲：“兒臣遵旨。”便和我一起告退了。

走出溫室以後，離得很遠了，弘曆纔出聲：“嬸嬸，皇阿瑪到底是什麼意思啊？昨日接了雪冀進宮，又找了個老師教他，還讓我也去教導他。前幾日又命我找人弄好了後殿西耳房的園子，今兒又讓你住進去，難道皇阿瑪……”

“弘曆，別瞎說。你皇阿瑪只是讓我住在那裡。”截斷了弘曆的揣測。

“是幽禁吧？不過也好，如此一來你就可以在裡面好好的等著十四叔了。我前幾日又偷偷地去了一趟壽皇殿，十四叔問起你呢！”心裡想著，也不知道十四爺如今是個什麼樣子了。

只怕皇上也是知道弘曆去的事情，只是沒阻攔而已，他對什麼事情都是觀察入微的。

“你十四叔如今可好？”很久沒他的消息了，他最近也未回我的信，弘曆去壽皇殿本來就是偷偷地去的，根本沒時間等十四爺給我回信。

“好，不過就是留了小鬍子了，但還是很玉樹臨風的樣子。身子也好，時常練劍，也沒病過，嬸嬸放心好了。”淡淡地笑了下，他好就好。

“子鵑呢？”身旁的紫鵑愣了下，我笑了笑，握住她的手。

“也好，她如今有了些白髮，不過也時常問起你。”看著弘曆有些開心的樣子，也不知道他高興什麼。

“弘曆，那些信，你還是暫時交回給我吧！”心裡想著皇上既然已經不治我罪了，還是自己一封封地寫好了。

弘曆點了點頭。

經過甬道時，無意間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愣了一下，那人也呆了一下。心想他怎麼會在這裡？但四周有人，未上前招呼，只是隨著弘曆往後殿西耳房的園子走去。

“弘曆，剛纔那幫人是幹什麼的？”往身後看了一眼。

弘曆順著我的目光也看了一眼，“你說門邊兒那些人嗎？也沒什麼，這不快過年了嗎？皇阿瑪估摸著要給宮裡的人添置些東西，都是內務府的，最近在擬清單。”

“內務府？”心裡想著他怎麼會進了內務府呢？難怪皇上一直那麼忌憚八爺黨的勢力了，如今八爺和九爺都去了那麼多年了，宮裡還有他們的人走動。

到了後殿西耳房的園子，裡面也不算金碧輝煌，皇上果然是個勤儉的人，不過也挺舒適了。

“嬸嬸，之前我不知道是給你住的，所以沒弄太多的東西，改日我替你弄來。”

看了下弘曆淡淡地笑著，“如此即可，不用弄了，嬸嬸也是個淡薄的人，無需那麼好。”

弘曆悻悻然地樣子，給我感覺好似沒領他的情一般，“好啦，到時候最多讓弘曆給我隨便弄點兒。行了吧？”他這纔開心地笑了。

弘曆走後，一直在回想剛纔畫面，若他進宮，又是爲何呢？定要找個機會和他聊聊，從自己一直隨身攜帶的小包裡，拿出了九爺當年給自己的羊脂玉扳指。

蘇勒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了，不過自己仍然記得這個在開封的朋友，也記得九爺最後吩咐自己的話，他是九爺的人，難道要對皇上不利？可是皇上說過，我沒他允許不可以踏出園子半步，如何才能見到他呢？

幾日裡，皇上沒事兒或是累了，就會來園子裡坐坐，只是讓紫鵑奉茶給他，默默地喝杯茶，和我聊上幾句，便離開了。或許他真是在自己身上尋找往日在聽月館時的歡愉吧！

不過這種紀念有些讓人難受，畢竟胤祥是真的不可能回來了，十四爺只怕他也不想放他出來，那日見到蘇勒，就已經明白了，八爺九爺走了那麼多年，他還能在內務府做事，可見他們留下的那些隱患，皇上自己也還不確定已經清除了。

而八爺黨如今雖然失去了兩個核心人物，但十四爺之前的聲望也是威脅，雖然現在已經沒什麼大的作用了，但反觀現在我自己也不確定是否真的就一點兒事兒都沒了。

若皇上放了十四爺，只怕萬一八爺黨的人興風作浪，十四爺的命也難保。

而且若放他出來，萬一弄出個什麼事情，連弘曆也會記恨他的。弘曆已經不是當年自己救起的那個世子了，他雖然對我很好，但那是因爲沒有利益衝突，之前看他對胤祥的態度就略知一二。

若真的十四爺回來，萬一八爺黨的人又出來鬧事，他肯定也會覺得十四爺對他有很大的威脅，如今這樣或許才真的能保住十四爺。還有幾年而已，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十四爺，再等婉婷幾年吧！

“額娘……額娘……”正在屋裡寫字，忽聽到冀兒的聲音，心裡一激動，忙跑了出去，冀兒正從園子門那跑過來，身後站著弘曆。

一把抱住了冀兒，“你怎麼來了？”

“額娘，是四阿哥帶我來的，他說皇上四叔同意讓我來見你。”弘曆點了點頭。

皇上竟讓冀兒來見我，看來他真的不是想對我怎樣，心裡的希望又多了幾分。

“額娘，爲何今日皇上四叔和弘曆哥哥都給我說，我不是阿瑪的兒子？說我是皇上的十四弟的兒子呢？我都沒見過他，我心裡只有阿瑪。”我愣住了，皇上爲何要說這些？

弘曆走了過來，坐在園子裡的石凳上，“皇阿瑪吩咐了，雖然冀兒以後不能入十四叔的玉牒，還是希望他叫回十四叔做阿瑪，免得亂了禮數，將來皇阿瑪是希望他回到十四叔身邊的。”皇上他究竟在想什麼？我爲何越來越不懂他了？

轉身問了弘曆一句：“你知道你皇阿瑪什麼意思嗎？”

紫鵑奉茶給弘曆，他看了一眼，才答我：“我也不明白皇阿瑪的意思，我估摸著皇阿瑪覺著十四叔始終還是自己的親弟弟吧。”

難道皇上的意思也是要自己等？

“弘曆，替我謝謝你皇阿瑪了。”抱起冀兒，好久沒和他如此親熱了。

“爲何你不自己謝我？非要弘曆代勞呢？沒點兒誠意。”皇上正站在門口，看著我們笑了一下。

“四哥，謝了。”他微笑著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