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未想到胤禎會對自己說出這話來,失神的凝視他良久。
他淡淡一笑:“你成全了我的情,我也希望能達成你的義,不願你陷入兩難的境地。既知你心,還有什麼好計較的?”
沒想他會有如此想法,以前總也吵著鬧著,吃味發(fā)脾氣,忽然間竟豁達了,難道那道口諭會是魔咒?
收拾完畢,同胤禎一起回到他們的營地,此時已是日暮將臨,遠遠的見到十三爺獨自斜靠在營地外不遠處的樹幹上吹著笛。
胤禎在耳邊輕輕低語:“去吧!”
轉(zhuǎn)頭凝望他,“你不與我一起?”
胤禎豁然輕笑兩聲,“丫頭,我要在那兒杵著,你們還能自然的說話?你看我時甜甜蜜蜜,不是給你那良朋知己找針扎眼嗎?既叫得你去,自然不會介意。去吧!”
轉(zhuǎn)身走向十三爺所在,回頭去看時,胤禎竟已走開,往自己帳篷而去,安然一笑,果然坦坦蕩蕩。
走到十三爺身後不遠處,“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yún)歸。若知我,莫勸!若懂我,莫憐!”
微微僵住,既爲知己,定要兩相知。何謂相知?即便不語,也知心事,若勸是強人所難,憐便是對他此情此義的褻瀆。“十三阿哥,可還記得當年星空下的往事?”
“昨風(fēng)一吹無人會,今夜清光似往年。”十三爺背對著我伸出手,猶疑霎那,將手輕輕放在他的手心,他微楞,合掌握住我的手,有少許顫動,掌中微潤。
十三爺立身,拉著自己前行,漫步走在草原上,漸漸昏黃的四周,多了幾分朦朧。行到開闊處,他鬆手席地而坐,順勢躺下,頭枕雙臂,走到他身旁坐下。
相伴無聲,任時光流逝,遠望天際處,日薄漸殘。
“似曾相識的情景,不同的心境。”十三爺終是打破了沉默,“昔日你的話語猶在耳邊,你點頭應(yīng)允的承諾猶在眼前,不過相較之下相形見慚。”
“十三爺……”
話語未盡,被他截斷,“比較奢望你叫我胤祥。不想你爲難,私下的,行嗎?”
側(cè)面見他此刻臉上透出從未有過的倔強,知道若是拒絕反而顯得自己虛情假意起來,“胤祥,人於世上過,驚風(fēng)蒙塵,在所難免,從未當真。”
胤祥黯然笑出了聲,“若未當真,爲何你要履行當日頷首之諾?”
“只因你是我的知己良朋!”
胤祥靜默少頃,“你真相信世上男女之間能掙脫慾念?”我強笑兩聲未作答。
“虯髯客與紅拂女,真的非關(guān)風(fēng)與月?”胤祥笑了起來,十分通透,“婉婷,那是明知求不得的無奈!”
胤祥轉(zhuǎn)頭,眸光如水,從未如此清澈深情,柔握起我的手,“莫強求!三個字,贈你,自己也必會謹記。”
“婉婷記下了!”看來自己無論怎樣都是徒勞了!
“曾記得當日圍坐火堆前,你困窘中尋求避護,卻只匿於我身後。”胤祥長嘆,“原以爲是你情之所依,如今才明白這份篤信緣自你內(nèi)心深處的另一情愫,無關(guān)風(fēng)月。你令我信了男女之間超脫□□的深情。在你心中,我和十四弟一樣重要,是嗎?”
聽著他此時的話,不覺熱淚盈眶,他終是懂了。
胤祥輕輕放下我的手,伸手托起我低垂的眼眸,“婉婷,我尚未做到!但已深知你心。得不到,我也再無遺憾,至少如今我知道了,我在你心中不比他差。甚至你無法對他釋懷時,至少對我卻是真情流露,坦誠相待。此生足夠了!”
胤祥伸手抹去我眼角的淚花,“既望你將自己銘刻在心,永世不忘,你心中爲我二人所砌的兩條路擺在眼前,均是生路,一條情路爲他封死,一條大義之路爲我獨留。若不領(lǐng)情,豈不是逼你相忘?”
“胤祥……”雖是自己要的結(jié)果,但從他嘴裡說出卻令自己忍不住落淚。
“婉婷,曾記得當年楓葉漫天中,你說你癡狂了。雖至今未明你當時所念,但當日你口中的小曲兒猶然銘記。若你的情愛沒有預(yù)我,寧願讓他替自己好好愛你!”原來胤祥記得,我留給他的記憶都未曾忘記……
他的成全,令自己不能言語,泣不成聲……
圈住他的脖子,流著淚,別樣的傷痛……
良久,胤祥伸手輕撫腦後的髮絲,緊緊地摟住自己,耳邊輕語,“婉婷,即使他會守護你,我也會留一片無風(fēng)無月的天給你。”落淚點頭。
少刻,“嗯哼!”身後傳來一聲輕哼。忙鬆開手,整理自己複雜的情緒,胤祥也鬆手起身。
轉(zhuǎn)頭時,見胤禎負手背對我倆,“皇阿瑪就快傳膳,問起了你們!我便自動請纓來尋你們了,不要介意我打斷你們纔是。”雖然他主動讓我見胤祥,可剛纔的場景難免令自己有些惶恐。
胤祥含笑走到胤禎身前,“那回去吧!”
胤禎轉(zhuǎn)身,臉上竟沒有憤怒的神色,微笑著伸手,“不知格格今晚可否賞臉,與我同行?”
胤祥放聲笑道:“爲何是今晚?不是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嗎?”
胤禎行至身前,輕握住我的手,“走吧!”
胤祥轉(zhuǎn)身先行,身後留下一句:“手我已交到你那裡!十四弟,可要自己抓牢了,別負我纔是!”
愕然得看著兩人,胤禎似乎沒有想解釋的意思,只是看著我應(yīng)道:“必然不會的!謝了!十三哥。”
當晚,十爺在大家一起用膳時,將我勇救小白兔的故事講給皇上聽。皇上楞是笑了好一陣,又誇我心善。
皇上說我不但救了兔子,還救了胤祥,而且還獵了一頭豹子,要獎賞我,兌現(xiàn)他之前的承諾,問我:“你要什麼封號啊?”
被他們笑得快要挖地縫鑽了,心情很是忐忑,竟對著皇上說:“撫遠大將軍夫人。”言畢被自己驚了一跳,那可是幾年以後的事情。
心想完了,我怎麼可以這樣提要求的。不敢去看皇上此時是何種表情,這不是變向地要求皇上對胤禎好嗎?而且這樣的話說出來怕是以後皇上都要對我“另眼相看”了吧,他一向最不喜歡見到這種變向的舉薦,八爺就是個最好的例子,不會在無意間改寫了歷史吧?
冷場,所有人都沒出聲,心想這次真的死定了。忽聽到皇上哈哈的大笑了起來,而後對我爹爹說:“班第,婉婷果然是將門虎女啊。還沒嫁給胤禎呢!就對他提了要求了。”
爹爹陪笑應(yīng)道:“別聽這小丫頭胡鬧,定是早前被那豹子嚇得不輕,都胡言亂語了。”
皇上清笑了兩聲,“有要求是好事啊,婉婷又沒說叫朕現(xiàn)在就封。她這是在替朕鞭策自己的孩子呢!這樣的皇家兒媳娶得過。”
然後又對胤禎說:“胤禎,你聽到?jīng)]?婉婷可是連眼下現(xiàn)成的封賞都不要了,就要你自己勤力點兒,給她掙個撫遠大將軍夫人名號回來。你可得加把勁兒啊!”
胤禎起身含笑回話,“謹遵皇阿瑪教誨,兒臣定當竭盡所能。決不辜負婉婷對胤禎的期望。”
皇上又對我說道:“婉婷啊,你的要求朕已經(jīng)幫你轉(zhuǎn)達啦。你現(xiàn)在高興了吧?”
起身順水推舟的應(yīng)道:“謝皇上成全。”
皇上笑笑說:“古有盛唐長孫氏,婉婷胸襟定不輸於她啊。”
此話說得我面上一陣潮熱,心想自己不過是碰巧揀了個虛名而已,又起身對皇上說:“皇上過譽了。婉婷何德何能?怎能與之相提並論?”
坐下以後心裡七上八下的,真是瞎貓遇到死耗子。
看了一眼胤禎,他正對著自己笑,很開懷。不過太子的臉色就很難看了,除了胤祥以外,其他幾個阿哥都面帶微笑。
胤祥只是淡淡地吃著東西,似乎想著心事兒,不過卻沒有難過和神傷。他是真的接受了自己將他當成知己的心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