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成立了互助組,莊稼慢慢就好種多了。幾家成立一個互助組,可以一起梨地打場,播種曬糧。人們都開始辛勤的勞動,把汗水灑在自己的田地里。后來,又成立了合作社,從初級社到高級社,跳躍式地前進,管理體制和管理形式也在不斷的改進,不斷地變化和完善。人們吃上了飽飯,穿上了暖衣。所有人都從心眼里感謝共產黨,感謝毛主席。人人都感覺到了新社會的好,舊社會的惡。新舊社會兩重天哪,從此天下再沒有了地主,也沒有了窮人,沒有了人剝削人。
程家莊重新活躍了起來。出來逃荒的大部分都回來了。有貴嬸和彩云沒有回來。有貴嬸因為生計,嫁給了當地的一個鰥夫,彩云長了兩年,出落成一個健壯豐滿的大姑娘,也嫁給了本地一個后生。程家莊算是沒有了程有貴家的香火了。
但是柳興旺家還有人。柳家還有翠翠,不但有翠翠,他還有一個兄弟。翠翠已經把她的兄弟柳士毅找到,又在程家莊老宅上修蓋了房屋,要把柳士毅接回家來。柳士毅已經長成一個大小伙子,養父母本來已經給他說好了一房媳婦,現在士毅要回自己的家,老夫妻象割肉一樣的難受。翠翠又答應給他們做干閨女,兩位老人這才又高興起來。
新社會新氣象,人人有地,家家有房了,日子也穩定下來,開始不緊不慢地過下去。貴生沒有別的想頭,就盼著風調雨順,家庭安康。這時候,他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爸爸了。小小的紅菱不生則已,一生便剎不住,三年間兩個兒子呱呱墜地,小小的庭院里滿院都是孩子的笑聲鬧聲和跑步聲。唯有中秋月圓的時候,母親余惠蘭就會長嘆一聲:
“我的小二小三,不知是死是活啊。”說罷,長時間不語。
一九五四年六月的一天,天空格外的藍,空氣中彌漫著新麥的味道。村外不寬的官道上,走來了一個背著土黃行李的青年。這青年走走停停,瞅瞅看看,似乎心事重重,欲走還休。有人看到,他,就是已經離家6年了的程濟生。
聽說濟生回來了,程家莊傾巢出動,站在路邊,夾道歡迎這位凱旋歸來的英雄。濟生紅著臉,受寵若驚地向大家抱拳致意。
濟生參加了淮海戰役之后,4月中旬,又跟著粟裕的第三野戰軍渡過長江,解放了國民黨統治了22年的都城南京。隨后,又解放了杭州和上海。自此,濟生就隨部隊在浙江駐守。抗美援朝戰爭爆發后,濟生又隨部隊開赴朝鮮前線,在那里苦戰了三年……
濟生這次回來,脾性大為改觀。原來心直口快,鋒芒畢露的個性代之為溫厚隨和,木訥寡言。他跟著貴生下地干活,很少休息,也很少主動和人說話。有小朋友跑來要他講戰斗故事,他總是微笑著,三言兩語結束。余惠蘭感慨地說:
“小三當了幾年兵,成大人了。”
貴生也說:“他不小了,該給他說個媳婦了。”
可是濟生卻不想娶媳婦,他說自己生就的就是苦命,災難還沒過去,不能耽誤人家。
余惠蘭說:“屁話,當年那和尚一句玩笑話,你就當真啦,就是真的有災,打這幾年仗,槍林彈雨的都沒死,還會有啥災呀?”
可濟生就是不同意。
貴生心想:濟生興許心里有人,不愿別人再摻和,就勸母親作罷。
濟生在家待了兩個月,尊照縣里安排,到縣城公安局上班去了。
公安局人手少,濟生和另兩個人負責城區的治安工作。建國初期,地方治安很不安定,他需要每天下去巡邏查看,有打架斗毆的,也有土匪余孽。還有封建會道門,哥老會等。有時冷不丁就有流竄的土匪打死村民,搶走牲畜、錢財等。
余惠蘭知道濟生忙,也不再催促,一心盼望著濟生冷不丁領回家一個漂亮媳婦兒。
可是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濟生還是沒一點動靜。余惠蘭坐不住了,等濟生周末回家,劈頭就問:
“小三,你給娘說說,你到底想怎么樣,你打的啥牌呀!”
濟生訕笑著說:“我不是沒時間嘛,我忙啊。”
余惠蘭說:“你忙就聽娘的吧,娘給你找。”
濟生也不在堅持,說:“那你就找吧,我啥也不管了。”
余惠蘭就叫貴生打聽。貴生說:“哪有好姑娘呢?當年年齡相當的好姑娘早都出嫁了。”
余惠蘭說:“打聽打聽啊。”
貴生就開始托人打聽,可是,在當下的農村,濟生早已過了訂婚的最佳年齡。適齡的姑娘大都出嫁,并且兒女都滿地跑了,沒有結婚的不是有病就是太丑,再就是父母獅子大開口,把女兒當牲口賣。想找個有工作的,自己又不認識,讓濟生自己找吧,他又沒這個本事。唉,余惠蘭不住的搖頭嘆息。
等濟生又回來時,余惠蘭問了問情況,老太太一肚子邪火。濟生陪著笑說:“我說不用急吧,你偏不聽,看看,這有啥用。”
余惠蘭呵斥說:“你不想想你多大了,再等還會有好姑娘嗎?”
濟生大大咧咧地說:“我的娘哩,我吉人自有天相,等我災難過去了,自有好姑娘等著我呢。”
余惠蘭罵道:“你不用給我油嘴滑舌,你給我趕快找一個領回家來。”
濟生果然吉人天相。8月中旬,在城里藥鋪當藥師的程四爺回家時,說城里有一個財主家的老閨女,在學校教書,才貌雙全,人品俱佳。就是因為成份高,至今還沒有出嫁,如果濟生愿意,人家啥也不要。
濟生說:“可是城里徐財主家的女兒?”
程四爺顫抖著胡子說:“是啊是啊,你知道她呀。”
濟生說:“她家是地主,我也不要。”
程四爺說:“唉,你不要,那真可惜了,那閨女我知道,真的是知書識理,會彈琴,會畫畫,人也長得漂亮著哩,整個縣城里恐怕沒有幾個能和她比的。”
余惠蘭說:“四叔,她雖好,可是這地主身份,將來我們也要背黑鍋的呀。”
四爺生氣了,抖動著白胡子,說:“你們從前也算是大戶人家,照理說也該是地主,咋啦,地主就不是好人啦?你們有眼不識金鑲玉,那可真是個好姑娘呀。”
程四爺不高興的走了。
余惠蘭問:“咋辦濟生,你要不要?”
濟生撇撇嘴:“不要,找來找去,找個地主家的女兒,人家不笑話死我。”
余惠蘭說:“那再找吧。”
濟生仍舊上他的班。近日聽說蟄伏了多年的土匪“朝天椒”回來了,縣城里已經有兩家門店被搶。濟生帶著兩個干警天天下去排查摸底,初步斷定還是“朝”匪所為。縣委書記秦剛聽說后,也安排了警力和民兵共同緝拿“朝天椒”。
兩天后的一天夜里,當年的財主徐老爺慌慌張張跑過來,報告說:“程警官,快吧快吧,土匪把我女兒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