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興旺和程有福站起來，對矢野一郎怒目而視。胡中信說：“看到了吧，這就是和皇軍作對的下場。”

這時候，小腳女人程老太掙脫眾人的手，瘋了一樣沖出來，去抓矢野一郎，一邊哭喊：“你這個日本鬼，你還我兒子，還我兒子，我打死你這個日本鬼子——”

矢野一郎被她一把抓住了袖子，急忙抽身躲開，又舉槍一扣，老太太也倒在地上。余惠蘭丟下程秋紅，不要命地往外一沖，被人群死死攔住。姜月霞一手抱著柳士毅，一把拉過程秋紅，小聲喊道：

“惠蘭你不要命啦，你沒看日本鬼子瘋啦，你再出去，你一家就零散啦，你這個女兒怎么活呀。”

余惠蘭左沖右撞，總算沒撞出去。鄉親們組成一道人墻，擋著余惠蘭。程有福、柳興旺示意村里的幾十名護衛隊員，只等一聲令下，就和鬼子們拼命。和尚們也一個個攥緊木棍，隨時準備和鬼子開戰。

矢野一郎看到人群**，又向空中開了一槍，喊道：“和皇軍作對的刁民、游擊隊、土八路，統統的死啦死啦的有，你們趕快老實交代，那個游擊隊長到底哪里去了，你們的不說，統統的——”他說著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劃。

秦安接上去繪聲繪色地說：“嚓，腦袋搬家。”

胡中信環視了一下，提高了聲調，說：“鄉親們哪，快說吧，如果不說，可是都活不成呀，為了一個游擊隊長，難道你們都愿意死嗎？”

矢野一郎拉長聲調：“說不說——”

村民們都拉開了架勢，明真和和尚們也都慢慢向鬼子圍攏過來。矢野一郎看事不對，后退幾步，對機槍手說：

“預備——”

馮少川突然從后面大喝一聲：“慢。”

鬼子兵一陣**，個個都握緊鋼槍，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鄉親們分開道路，讓馮少川走過來。馮少川站在矢野一郎對面，回頭對鄉親們說：“鄉親們，大家往后撤，日本人找的是我，和你們沒有關系。”

矢野一郎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你的，游擊隊長？”

馮少川說：“是我，你讓村民們各自回家，這事和他們沒有關系，我跟你們走。”

矢野一郎回頭問秦安：“他的，馮少川？”

秦安趕快回答：“是的太君，他就是馮少川，是他剛才打傷我的。”

矢野一郎伸出大拇指，贊嘆道：“你的勇敢，男子漢、大丈夫，你的說話算數？”

馮少川微微一笑，說：“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當然算數，你讓他們走。”

矢野一郎對村民們揮揮手：“你們的，趕快離開。”

胡中信阻止說：“太君，不能讓他們走，萬一他耍詭計，我們會吃虧的。”

矢野一郎自信地搖搖頭：“不，不，單槍匹馬，諒他有天大本事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柳興旺焦急地說：“少川，你怎么能這么做，我們不能走。”

馮少川不看他們，又做了個手勢，大聲說：“你們快走。”

柳興旺和村民們不知何意，只得抬上程立春和老太太緩緩走出興國寺。

和尚們也不知馮少川何意，默默地注視著他。

胡中信不信任地盯著馮少川，說：“馮少川，你要耍什么把戲？”

馮少川笑道：“我們是抗日游擊隊，何必耍什么把戲，即便耍把戲也是為了抗日，為了救國。”

村民們陸續走出寺門。矢野一郎雙手拄著戰刀，對著馮少川，說：“你的，說吧，游擊隊在什么地方？”

馮少川看看左右，又看了看地，神秘地說：“你俯耳過來，我只對你一個人說。”

矢野一郎遲疑了一下，說：“你的，詭計的干活，良心大大的壞了，我的不信。”

馮少川輕蔑地笑笑：“什么大日本皇軍，狗屁，你不相信就算了，我還不想說呢。”

矢野一郎狐疑地看著馮少川：“你的，真話？”

馮少川點點頭。

矢野一郎盡管懷疑，還是把耳朵湊了過來。馮少川不等他靠近，突然一伸胳膊，勒住了他的脖子，右手抽出他腰間的手槍，頂在腦殼上，喝道：

“都閃開，誰來我先打死誰。”

這下震動了日本兵，所有人都“唰啦”舉槍，瞄準了他。

矢野一郎雖然孔武有力，但被馮少川卡住了脖子，臉憋得通紅，趔趄著腰，雙手向后抓撓著，使不上一點勁，只有翻起白眼看著他。

胡中信擺手命令：“不許開槍。”

馮少川拖著矢野一郎靠墻往寺外走，鬼子們圍成一個半圓緊緊跟著，村外的村民都駐了足，驚駭地注視著這里。馮少川一邊退一邊觀察周圍，到了一排摩托車旁，那匹大洋馬悠閑地打著響鼻。馮少川看鬼子兵越圍越近，舉槍“叭”地擊倒一個鬼子兵，喝道：

“再走一步我一槍打死他。”

鬼子兵停住。馮少川突然從腰間掏出一顆手榴彈，拉開拉環，在矢野一郎眼前晃一晃，向鬼子兵扔去。鬼子兵紛紛后退。趁著手榴彈的爆炸聲，馮少川用槍柄在矢野一郎頭上猛擊一下，飛身跳上大洋馬，大洋馬嘶叫一聲，掉頭離去。

鬼子兵懵了，一時反應不過來。秦安叫道：

“還不快開槍，開槍。”說著舉槍就射。其它鬼子兵也“呯呯叭叭”射擊起來。但大洋馬已飛馳起來，馮少川伏在馬背上，越馳越遠。胡中信命令摩托隊：

“快，追上他。”

矢野一郎這時緩過了勁，爬上一輛摩托車。追了一會，說：

“不要開槍，讓我來。”說完用兩個手指伸在口中，“呼”地打出一個唿哨，尖利的唿哨聲傳出很遠，那大洋馬竟不跑了。任馮少川怎樣驅使，均無濟于事，只得跳下馬，一邊跑，一邊射擊。可兩旁并無屏障，他腿又瘸，子彈打完了，鬼子兵圍了上來。他攥著最后一顆手榴彈，向鬼子兵沖去。鬼子的子彈呼嘯著飛來，摩托車也從側翼向前追去，一時間槍聲四起，馮少川身中數彈，倒在血泊之中。

鬼子兵圍成一個圓圈，又是一通槍響。矢野一郎抽出戰刀，一下刺進馮少川的腹中，馮少川壯烈犧牲。

鬼子兵打死了馮少川，又把嶺上村民們值錢的東西搶光，車拉肩扛，滿載而歸。

秦剛率領游擊隊員們趕來了，他們看到的是一幅慘烈的畫面，馮少川、程立春、程老太三具尸體并排放在一起。馮少川身中數彈，腹部挨了一刀，已經面目全非。程立春和程老太則是怒目而視。余惠蘭和女兒早已哭啞了嗓子，小兒子程濟生也趴在父親尸體旁，哭得站不起來。一片黑壓壓的人群，圍在幾具尸體旁，紛紛要求新任游擊隊長為他們報仇雪恨。秦剛攙起余惠蘭，大聲喊道：

“鄉親們，我向大家保證，馮少川不會白死，程立春和程老太太也不會白死，我們一定會打敗日本鬼子，消滅矢野一郎。請大家放心，我秦剛會記住這一切，你們的仇，就是我的仇。”

程貴生騎著馬飛奔過來了，看到爹爹、奶奶和馮少川的尸體，一下子撲倒在地。

余惠蘭擦干眼淚，叫過貴生，問道：“孩子，先別哭，你姨呢？”

程貴生又痛哭失聲：“我姨她，被鬼子捉去了。”

“嗡”的一聲，余惠蘭一陣眩暈，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