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興旺來叫程濟生回家的原因是因為余惠敏病了。余惠敏突然不吃不喝,整日哭哭啼啼,余惠蘭也沒了主張。姊妹倆足不出戶,凡事都讓濟生出門辦理。可程濟生毛蛋小孩哪知大人心事,干脆又把柳興旺叫了過來,柳興旺看余惠敏哭得眼泡紅腫,余惠蘭也閃爍其詞,知道事情蹊蹺,不便多問,便知趣地離開。他們家拿主意的程立春死了,大兒子又不在家,作為一個局外人,他無法插嘴,便叫人向游擊隊秦剛匯報。秦剛作為一名游擊隊長,和程家莊關(guān)系不錯,與程家更有不薄的交情,余惠敏的事或許秦剛能幫得上忙。
秦剛來了,坐在余惠敏對面,半響不說話,也不勸她。余惠蘭奇怪,既然來了,為什么不說句話呢?濟生也伏在耳邊悄悄問:“秦大哥,你怎么不勸勸她,他哭了好幾天了。”
秦剛笑笑:“勸什么勸,淚水哭完了就沒有了,到時再哭也哭不出來,何必勸呢?”
濟生不信,撇嘴說:“你騙誰呀,淚水哪有哭完的,你沒招兒就是沒招兒,還講什么理由!”
秦剛拍一下他的腦瓜,說:“那你咋不勸,她可是你親姨,保不準你一勸她就不哭了。”
兩人說了一陣話,余惠敏竟不哭了,坐在床頭,呆呆看著房頂。秦剛問:“到底怎么了,有什么天大的冤屈,跟我說說,看我能不能幫得上忙。”
余惠敏冷冷地說:“你幫不上忙。”
秦剛說:“你不說怎么知道我?guī)筒簧厦Α!?
余惠敏說:“我說了你也幫不上忙,別問了,忙你的吧。”
秦剛說:“你怎么這么執(zhí)拗,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比日本鬼子侵略中國事情還大嗎?”
余惠敏冷笑一聲:“當然比日本鬼子侵略中國事情還大。”
秦剛不由笑了:“胡扯什么,就是日本鬼子來了咱都不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什么怕。”
余惠敏發(fā)狠說:“我說過了,比日本鬼子侵略中國事情還大,知道不知道,知道不知道?”
秦剛懵了,摸摸后腦勺說:“那會是什么事呢?”
余惠敏說:“別問了,你走吧,我說過了你幫不上忙。”
秦剛說:“幫上幫不上忙,我都勸你振作起來,哭有什么用?”
余惠敏低下頭,喃喃地說:“哭死拉倒。”
余惠蘭說:“秦隊長你別管了,我這妺子脾氣大,慢慢就好了。”
秦剛站起來,誠懇地說:“余小姐,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我秦剛都會一如既往地幫助你,少川兄走了,我愿意像他那樣,踩著他的腳印打鬼子,保國家,保百姓,也愿意像他那樣關(guān)心你,保護你。”
秦剛走出門外,余惠敏看著他的背影,一下子淚溢滿眶。
余惠蘭送秦剛到門外,看左右沒人,說:“秦隊長,我妹妹她……”
秦剛看余惠蘭欲言又止,著急地問:“有什么事你快說,你怎么像她那樣遮遮掩掩的?”
余惠蘭小聲說:“我妹妹她是,她是,她懷孕了。”
秦剛一笑,說:“這有什么呀,少川兄有后了,是好事呀!”
余惠蘭說:“哪是呀,是那個日本鬼子的。”
秦剛正了臉色,說道:“那個佐滕智夫的?”
余惠蘭說:“是,就是他的,他把小妺抓到司令部,當天就把她糟塌了。”
秦剛罵道:“這個王八蛋。”想一想,佐滕智夫已經(jīng)不知去哪里了,沒有辦法了,只得“嗨”的嘆了口氣。
秦剛決定留下來,和余惠敏一起到醫(yī)院檢查一下。當晚,他睡在程貴生的小木床上,兩眼望著房頂,聽老鼠吱吱咂咂叫了半夜,當他迷迷糊糊剛要睡去的時候,卻聽到余惠蘭聲斯力竭地喊了一聲:“妺妺……”
余惠敏已把自己掛在了房梁上。等秦剛奔過去,她的雙腳還在不停地來回晃蕩。
秦剛急忙抱住余惠敏的雙腳向上舉,讓余惠蘭搬來板凳,慢慢把她放下來。程濟生這時也來到屋里,看到余惠敏口吐白沫,躺在床上,嚇得嗚嗚哭起來。
秦剛伏在余惠敏胸口聽了聽,在她耳邊輕輕叫:“惠敏,惠敏。”
余惠蘭聽說過幾個孩子被人救起時人工呼吸的事,拉拉秦剛的衣袖說:“往她口里吹口氣試試。”
秦剛也知道人工呼吸,便分開她的上下唇,吹了一口氣,看沒有反應(yīng),又連吹了幾口。余惠敏腹中咕嚕嚕響了兩聲,慢慢呼出了一口氣。
余惠敏醒了,余惠蘭卻嗚嗚地哭起來,這哭聲把程秋紅也吵醒了,看到娘在哭,也“哇”地哭了起來。
余惠敏睜開眼,看到秦剛坐在身邊,埋怨說:“你救我干什么,我不想活了,讓我去死吧。”
秦剛說:“你怎么這么傻,你的人生剛剛開始,怎么能尋短見呢,日本鬼子這么猖狂,我們有生命還要打鬼子呢,怎么能自己白白地死去?”
惠敏流淚說:“我怎么還有臉活在世上,誰還看得起我?……叫我怎么活,叫我怎么有臉見人哪!”
秦剛用手抹去她臉上的淚水:“別說傻話,這不是你的錯,這是日本鬼子的錯,我們應(yīng)該拼命把他們趕走才對,我們中國人都這樣死了,那不便宜了日本人?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占領(lǐng)了中國,你想想,這樣做是不是幫了日本人?”
余惠敏也緊緊抓住秦剛的手,嗚咽著說:“其實我也不想死呀!”說著哭出聲來。
問題終于解決,余惠敏同意跟秦剛一起到醫(yī)院去拿掉這個孽子,并且參加游擊隊,跟秦剛轉(zhuǎn)戰(zhàn)南北。程濟生也想跟著秦剛參加游擊隊,但是不但秦剛不同意,連母親也不同意。程濟生生氣地說:“那我還不如去少林寺當和尚去。”
余惠蘭笑著說他:“當了和尚就不能娶媳婦了,你可要想好呀。”
濟生賭氣說:“要媳婦有什么用,我才不要呢。”
程貴生和白玉蘭繾綣了幾日,感情與日俱增。白玉蘭成熟大方,溫柔體貼,兩眼含情脈脈,口唇香甜美好,讓程貴生如墜云里霧里,初次感受到人生的美好和愛情的甜蜜。白文正夫婦看在眼里,喜在心頭。女兒已經(jīng)大了,經(jīng)歷了兩次心靈變故,做父母的不想再在她心頭上撒鹽,程貴生雖小她兩歲,但個頭比白玉蘭還高,況且程貴生少年英雄,雖腿部受了傷,也不至于殘疾,只要兩人愿意,他們絕不阻攔,所以他們盡量創(chuàng)造條件讓他們在一起。
一個暖洋洋的下午,白玉蘭和程貴生并肩坐在陽光下,白玉蘭在他臉上吻了一下,問:“貴生,你愿意娶我嗎?”
貴生認真地點點頭:“愿意,等我腿好了,就回去和我娘說,我要娶你。”
白玉蘭激動地說:“真的嗎,你可不許騙我。”
貴生也摸著她的臉說:“我騙你干什么,你待我這么好,我不娶你娶誰?”
白玉蘭雙眼噙著淚花,說:“貴生,你太好了,我一定會好好待你,伺奉你的娘,為你生兒育女。”
程貴生捂她的嘴:“啥生兒育女,羞不羞啊?”
白玉蘭也紅了臉:“咋啦,成親就得生兒育女,不然人家還成親干啥。”
貴生想想也是,和白玉蘭拉著手,又抱著互相親了一會兒嘴,身上燥熱起來,卻又不知干什么。白玉蘭畢竟大他兩歲,身體飽滿,青春激蕩,又懂得一些生理常識,她慢慢解開自己的衣扣,露出雪白的**,抓過他的雙手按在上面,輕輕揉搓著。貴生一下子懵了,腦子里一片空白,跟著她的手機械地動了兩下,忽然聽到大門一響,不禁“哎呀”一聲抽出雙手,瘸著腿奔進屋去,撲在自己床上,再也不肯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