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真的自由了。沒有了有貴嬸,沒有了她的孩子,只有他們兩個,象鳥兒一樣,他們真的自由了。貴生干了十多天活,也分到幾個大洋,既使沒有大洋,他兜里還有呢。翠翠雖然沒有領到工資,但是她離開了那個讓她丟人現眼的地方,她是多么高興啊 。他們路過一條大街,竟然看到許多臨時搭建的棚子,都是操著河南口音的人在來回走動。貴生驚呆了,想不到這里也有這么多的河南人。這么多人都聚集在這里,這生活怎么討啊,總不能都天天伸手要飯吧。于是他和翠翠就一直往北走,走了許久,到了渭河邊上,貴生說:
“走得不近了,要不,咱就在這兒停下,看看能干點啥。”
翠翠說:“咱得找個人多的地方,在這兒能干啥呀,咱過河去吧,過了河,就是另一個地方了。”
貴生說:“到哪還不一樣。”
翠翠說:“當然不一樣,咱得去人多的地方,人多的地方才能有活路,好找工作,也好做生意。”
他們來到河邊,看到一個擺渡的老漢,老漢已經收工歇息了。岸邊也沒啥旅館,好說歹說,老艄公就是不吐口。貴生已經放棄了再跟他磨嘴皮的念頭,可翠翠還在躍躍欲試。她看對面有一個年輕的艄公慢慢劃過來,忙跑過去問:
“大哥,你能渡我們過去么?”
年輕艄公說:“天晚了,不安全,明天吧。”
翠翠說:“你幫幫我們吧,我們有急事過去。”
小艄公說:“真的不安全,還是明天吧。”
翠翠說:“我們給你加錢行吧,我們有錢。”
小艄公心動了一下:“你加多少?”
翠翠說:“你要多少?”
小艄公伸出兩個手指:“我們白天渡是兩個大洋。”
翠翠沒有皺眉:“我給你四個大洋,你渡我們過去吧?”說著就在包袱里摸錢。
小艄公飛了一個響指:“那,上船吧,我送你們過去。”
小艄公吹著口哨,掉過船頭,顫悠悠把竹篙橫過來,輕輕一點,小船就離了岸。
老艄公從小屋里鉆出來,喊了一聲:“你們小心點。”
小艄公不屑的撇撇嘴:“這老東西,他不渡還不讓別人渡,真不是東西。”
渭河在渭南城里并不很寬,有七八十米的樣子,水流也不急。小艄公劃著船,哼著歌,竹篙在他手里徐徐送出,又輕快的收回。天色已經看不清物品了,只看見水面上一閃一閃的波光。貴生在家鄉的賈魯河里劃過船,也識水性,所以盡管看不見,他也很平靜。翠翠就不行了。她雖然坐船在水上劃過,但那是白天。況且,賈魯河沒渭河寬闊,也沒渭河流急。現在看水面黑咕隆冬的樣子,不免害怕,緊緊貼著貴生坐著,挽著貴生胳膊。
小艄公卻很高興,也許是他這次渡船得了翻倍的價錢,他哼了一會歌,又突然唱起戲來:
皮鞭打氣的人滿腔怒火,
七品官在公堂我無法奈何。
李慶若他上了氣公堂打坐,
憑總鎮欺壓我實實可惡。
小艄公唱了幾句,船就到岸了。翠翠跳下船,掏出四個大洋,遞給小艄公。小艄公喜上眉梢,連聲感謝。
上到河堤,翠翠高興了,走路也輕快了。貴生回頭問小艄公:“大哥,岸上有旅店嗎?俺要住宿。”
小艄公給他指點著:往前走,再往東,再往北,再往左再往右。突然聽到翠翠叫:“我的包,我的包。”
貴生急問:“包怎么了?”
翠翠忽地向前跑去,口中只喊:“我的包,我的包。”
貴生也看見,一個黑影倏地竄過去了。
翠翠哭道:“我的包袱被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