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春和柳興旺他們帶的人大部分都沒有槍。貴生偷的一條槍被程立春拿著，馮少川給他配發了子彈，另一條槍還沒有拿回來。柳興旺不愿回去，堅持要在這里打鬼子。程立春把槍遞給柳興旺，帶著大家向家跑去。

敵人已亂了方寸，都急著往嶺上跑，跑不脫的就被沖倒了，再沒機會站起來，也顧不得打槍，在水里蹬著，拽著，往上面爬。隊員們跑著追著，一個個瞄準。一個日本兵剛爬到岸邊，被柳興旺一腳蹬下去，順手把槍扯了過來。日本兵被淹沒了。

時間不長，河灘里的鬼子兵無一上岸，開車上了岸的早沒了影蹤。

賈魯河里水位暴漲，已淹到陸地上了。隊員們各自回家已不可能，李大齊便叫弟兄們趕回程家莊，幫助最近的鄉親們往嶺上轉移。他則和柳興旺一起順著河岸尋找馮少川。

大水已普天蓋地地卷過來了。白嘩嘩的浪頭翻卷著，呼嘯著，沿著金牛嶺東岸，橫沖過來，沖倒了房屋，沖倒了樹木。程家莊地處西岸，地勢較高，離嶺近，還沒進什么水，在游擊隊員們的幫助下，村民們雖來不及搬出家里的所有東西，但現有的糧食牲畜，總算都撤出來了。

站上嶺上，望著茫茫大水，有人喊了一聲：

“哪里會有這么大的水，是不是黃河開口啦？”

大家都喊起來：“老天爺，是黃河開口啦？”

真的是黃河開口了。

一晌工夫，四面八方都被水包圍了。被淹住的房屋早已坍塌，一堆堆麥秸房頂在水面上漂浮著，順水游走，上面不是爬著一只狗就是站著一只貓。房梁、檁條跟著水流橫沖直撞。年輕有力氣的就抱著死不松手。沒倒掉的房屋上、樹上、墻上都擠滿了人，擠不上去也拚命往上擠，象抓一根救命稻草。不時有人伸出手抓幾下，沉下去了。一處處漩渦，一處處泡沫，一堆堆柴草，衣物，水盆，還有一雙雙掙扎的手和無助垂死的眼神，漂浮不住的就沉下去了，水面上波瀾不驚。

人們在哭泣，在哀號，在祈禱。老天爺，你快收收手，老百姓活不下去啦。可是，黃河依然像一匹脫韁的野馬，奔騰著，呼嘯著，撞擊著，勢不可擋地向東南方向沖去。……

一夜之間，金牛嶺下一片汪洋。站在嶺上，可以陸續聽到不遠處的房屋倒塌的聲音。

家沒有了，命還在，這要感謝金牛嶺。金牛嶺救了程家莊的命，救了游擊隊員們的命。滔滔黃河水順著賈魯河，迅速漫延，**地向東奔去，而金牛嶺，則成了一道天然屏障。

所有人都在哭泣。自己是活過來了，家里人呢？年邁的爹娘呢？小弟小妹呢？真是叫天天不應，呼地地不靈。面對闊大的黃水，所有人都無計可施。老天偏偏又下起了雨，一陣比一陣大，一陣比一陣猛，頃刻間大雨如注，辟頭蓋腦沖刷下來。

日本人同樣無處躲避。當官的坐著汽車在水頭前面跑，往高處跑，往西方跑。坐不上車的就甩開兩腿狂奔，哪里跑得過水。日本兵都年青，不顧一切爬到樹上，爬到房頂，爬到墻上。水來了，房塌了，樹倒了，墻翻了，日本兵們就抓住漂浮的木頭順水漂流。到處一片混亂，哭爹叫娘。余老爺家有幾堵磚墻在支撐著，沒有倒下去，上面擠滿了日本兵，幾個村民往上爬，被他們一腳踹了下去。

李大齊和柳興旺沿著河道搜查了一遍又一遍，樹上地下都找遍了，沒有找到馮少川，不由心中焦急地回到金牛嶺上的寺廟里。

這次伏擊戰打得相當漂亮，不但摧毀了鬼子的運糧車，還消滅了幾十個鬼子兵，打破了敵人的運糧計劃。游擊隊員中有兩個傷亡的，三四個負傷的。但是這次戰斗最大的損失是丟失了隊長馮少川，不能不使人疑慮重重。

就在大家一籌莫展之際，敵人又上來了。

是日本人的汽艇，在水面上搜救自己的士兵，然后送到金牛嶺上。

汽艇把幾個日本兵送到岸上，又返回搜尋去了。七八個日本兵慌不擇路，抹抹臉上的雨水，劫后余生的躺在地上喘氣。

人們圍上來。日本兵并不介意，以為都是老百姓，忽然間雙手就被縛住了，然后一頓暴打，皮開肉綻地被扔到了水里。

估計日本人還會繼續往岸上送人。李大齊招呼隊員們埋伏起來，等汽艇再次來到嶺下，又是一頓槍響，汽艇被打爛，幾個日本兵來不及反擊就被擊斃在水里。

程立春程有福和柳興旺幾人張羅著搟面烙饃，犒勞隊員們。把傷員安排妥當后，李大齊就帶著隊員們蹚著水離開程家莊，向上級黨委匯報戰斗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