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又騙人了,你等了二百年,終于等到依意重生,怎肯去死?”道人嘴唇微動,扯出一個譏諷的弧度,又道:“我記得這大殿上有萬箭齊發(fā)的機關(guān),不知啟動后,會不會把依意射程篩子!”
“你敢?”謝予遲站起身,腳邊躺著昏迷不醒的春曉。
“我為什么不敢,這樣生生世世被你們壓住,和靜遠臭道士擠在同一具皮囊里,你逍遙快活的做老祖,她,不但能重見光明,還把前世那些個爛臟事兒全忘了,我呢,我又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要把我永遠壓在這?”道人面皮發(fā)紅,眼眶瞠大,雖然面無表情,胸口卻劇烈的起伏,顯見十分激動。
謝予遲雖然懷念過去的時光,但那只限于和依意在一起的日子,這里面絕不包括歹毒下作不擇手段的依心,他對依心少年時的那點子朦朧懵懂的愛慕早在后來磨的渣滓都不剩,把她壓在靜遠道長的身體里永世不得輪回也是當(dāng)時恨極的手段。
如今依意得以重生,他忽然改變主意。
謝予遲看著依心在靜遠道長的身體里上竄下跳的折騰,淡淡道:“我放你輪回?!?
“什么?”道人怔住,一時反映不過來,更顯的僵硬癡傻償。
“我要留在這,守著長生殿,安靜的守著?!彼钥傄鰜斫袊虒め叺娜诉€是消失的好。
“輪回?”依心在靜遠道長的身體里琢磨起來,眼睛禁不住朝地上的春曉看過去,想著輪回倒不是不可以,只輪回后她到哪尋大還丹?只有長生不死才能永葆富貴。只看依意重生,不但美貌,還得了師兄給的想之不盡的榮華富貴。
輪回?輪回能得來這些好處?
果然師兄不論什么時候都是在算計她!
依心紅著眼,暗暗冷笑,自來就是靠誰不如靠自己,且已經(jīng)把依意擄了來,怎能半途而廢?
“你若同意,就讓靜遠道長出來,他自有法子送你走?!敝x予遲見依心遲遲不作聲,但明顯已經(jīng)意動,便往前推了一把,其實依心同不同意都不打緊,不去輪回便畫作塵土,也一樣能讓他耳根子清靜。
依心還不知道自己當(dāng)作天大的事慎之又慎,安排布局了那么久,而在謝予遲眼里不過是彈一彈袖子上的灰塵。
反倒是這樣,謝予遲輕敵了。
依心佯裝答應(yīng),“我讓靜遠那臭道士出來?!闭f完眼皮翻了翻,再睜開眼睛,道人的表情舒緩下來,身子也不再僵硬,望著謝予遲的眼神清明卻極冷淡。
謝予遲看過來,拱手,“道長別來無恙,你我二百年不曾見,上一回便是在長生殿分開,未曾想道長在外云游。”
靜遠道長卻不還禮,冷眼看著也不接話。
謝予遲不以為意,只道:“道長當(dāng)年興致勃勃煉制大還丹,且游說六國國君服用,如今六國國君的棺木就在這大殿擺著,何其諷刺?你的大還丹都是要命的毒藥。”
“世人貪婪,你若不貪,何以會明知是毒藥也要嘗試,不過你比他們幸運,你沒死,且活了這么久?!膘o遠眸光微閃,語氣冰冷刺骨。
“因我勘破其中奧秘,大還丹并不是長生不老藥,陣法才是。”謝予遲淡淡說著,目光環(huán)視四周,大殿再明亮也沒有陽光的溫度,但若為了依意,他愿意永遠守在這,守住陣法。
但看靜遠道人聽完目光愈發(fā)冰冷,謝予遲面色也冷了下來,想著把靜遠強制按壓在陣法里,以保依意重生,保自己不死,確實會令靜遠生怨,可即便怨恨又如何?他不覺半分愧疚。
靜遠常年煉制大還丹,口若懸河的哄人吃下,人死,便重新研究再煉制,再哄人吃下,不知害了多少條人命,可這和后來的事情比,卻又無足輕重。當(dāng)時天下十三國,靜遠端著大還丹蠱惑六國國君服用,國君暴斃,國隨之動蕩,亂世如何起?靜遠難辭其咎!
戰(zhàn)火起,百姓流離失所,傷亡無數(shù),這樣的人天都不肯輕饒,如今還能活著出去云游,若不是不能破壞陣法,謝予遲更想做的是叫靜遠墮十八層地獄給枉死城里的鬼魂抵命!
“道長不是一直想要依心離開么?如今就送她走吧?!敝x予遲再不看靜遠道長,而是垂下目光看昏迷在地上的春曉,道:“你在陣法上動手腳,使得依意記得些許前世的事情,這件事我也不追究,我只要她以后能平安活到老,再不為俗世煩心,也不為國家大義獻身,就如她遺愿所言,做個安樂幸福的平凡女子就好。”
謝予遲說完抬頭,微微一笑:“我也不怕你再動手腳,從今以后,我和你,只在長生殿,哪也不去?!?
靜遠定定的看著謝予遲,仿佛又看到了當(dāng)年那個風(fēng)華卓絕的青年,游走在列國談笑風(fēng)生??汕∏∈沁@樣的磊落君子,竟然陰毒的把他困在這個陣法里二百年。
二百年啊……滄海桑田,謝予遲為了守著心愛的女子,卻讓他如同陪葬般的存在了二百年!
他煉制了大還丹,原本該受世人敬仰,坐化升仙,誰想會呆在這陰冷的墓室煎熬至今!
但看謝予遲說的云淡風(fēng)輕,更似施舍,靜遠心內(nèi)怒火中燒,烈火澆油,恨不得將一切燒毀吞噬,他咬著壓根兒道:“如果貧道不想呢?”
“不想什么?不想依心離開,還是不想守著那六位國君?”謝予遲不用靜遠回答,忽地沉下臉道:“你以為把依意擄到這來就能為所欲為?即便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可我保證你什么也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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