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劉氏進來磕頭敬茶,老太太賞了一對金鐲子并一支珠花給她,她接過來便盯著那金鐲子不放,還與老太太說:“俺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見鐲子打的這樣實誠的,是足金的吧?”說完舉到嘴邊咬了。
老太太出身名門閨秀,楊媽媽也是大宅門的丫頭,見狀都是一愣,市井村婦不過如此,可惜了這閨女長的文文靜靜的攖。
而后劉氏又道:“俺娘說老太太在府里是最大的,讓庵侍候好您。”這話說的直白,同樣帶著市井之氣。
老太太心往下沉了沉,心想,千挑萬選看了幾十幅畫像,特意挑了書香門楣的閨女,如今面貌倒是說的過去,只這股子村姑傻氣勁兒,別說三兒看不上,她瞅著也犯難啊。面上卻還慈和的笑著,“什么最大,你只需侍候好你們爺,為龔家開枝散葉就好。”
劉氏堅定的搖搖頭,道:“不是,俺爹說三爺這樣高門大戶的公子都是極看重孝道的,只要老太太向著俺,不怕三爺不跑了。俺娘說俺是能生養的,三爺不跑,生娃還不是早晚的事。償”
這時,老太太的臉都要掛不住了,楊媽媽見狀忙引著劉氏說老太太愛聽的,便道:“倒是聽說過身子骨結實的能生養,那敢情好,多生幾個曾孫給老太太抱。”
老太太聽了也跟自己說,主要為了生養,將來自有與三兒匹配的正妻,然而劉氏卻道:“那可不一定是身子骨好才能生養,俺家前院老馮家就娶了個砣大的婆娘,卻是五十往上的年紀了才得一個閨女。”
楊媽媽一噎,轉頭看老太太,老太太嘴角已經耷拉下來了,臉上陰晴不定。
那劉氏還在說:“俺是隨了俺娘,俺姑媽,一樣一樣的身段,俺姑媽可是一口氣生了五個大胖小子呢,可惜俺與他們幾兄弟合不來,俺看不上他們淘氣的沒邊沒沿的,俺就想,要生就生閨女……”說著一頓,像是想到這么說不好,忙改口:“生兒子,呵呵,生兒子好。”
“……”楊媽媽無語的看向旁處。
老太太垂著眼皮端茶,端茶即有送客的意思,若是喚作旁人早閉上嘴起身告退,劉氏卻不懂這些個,但也不是瞎子,看出老太太不高興了,想了想,忽地道:“看俺,說吐露嘴了,俺要說的是俺娘家前院,呵呵,俺昨兒才新嫁的人,一時改不了口呢,老太太被生氣,要不,罰俺吧,俺皮實著呢,打兩巴掌沒事,可別打板子,屁股打壞了沒法洞房……。”
楊媽媽見說的不像,忙攔住:“姨奶奶,您看老太太都乏了,您先回吧。”
“啊,俺說老太太咋像沒精神頭似的,在俺們家里,老太太這個年紀正是好時候,干活可是把好手,俺娘說了,閑著才難受呢……”
楊媽媽推著劉氏的胳膊就出了屋子,把那些聒噪都擋在了門外。
劉氏走了,老太太才長舒一口氣,只腦仁更疼了。
這會兒老太太與楊媽媽提起劉氏,免不了又是一陣頭疼,心口也堵悶,老太太道:“當初趙氏太妖嬌,周氏又有失分寸,紅綾呢,是個內里藏奸的,三兒總在外頭跑,難得回來,這幾個都裝的善解人意、老實本分,我也就冷眼看著,只要不鬧的收不了場,憑她們各使手段,誰家的妾侍不都是這樣的?后頭多出個春曉,長的標致還心存善念,倒是難得有這么一個好的,可惜又太勾魂了,把三兒迷的只寵她,連外頭那些風流事都撩開了手。唉,什么事過了線,最后都是劫難。本想著納一個賢良的女子叫三兒定定性子,可你看看,劉氏那樣子……如何能行?”
提起劉氏,楊媽媽又好氣又好笑,道:“老奴看春曉身上有一股子清華的氣派,要不要劉氏與春曉多親近,也學一學,且劉氏本性是好的,三爺心明眼亮,早晚能看出她的好處。”
“屁。”老太太斜眼看著楊媽媽,搖頭道:“都是學好不易學壞難,再學來春曉那丫頭一身又臭又硬的壞脾氣,那還了得?”
楊媽媽就樂,伸手輕輕撫著老太太后背,“就是個孩子,您還真跟她計較啊,這可不像您的作風。”
老太太愣了愣,也笑了:“那是爺們寵她,我給三兒臉面,等三兒回來了看怎么說。”
“三爺最孝順,自然是您怎么說怎么是。”楊媽媽與老太太一說一笑,把劉氏那點子糟心事按下不提了。
而發現劉氏‘與眾不同’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先是撥給劉氏的丫頭,聽著姨奶奶一口一個俺的直冒冷汗,外頭灑掃的小丫頭更是忍不住的互相學著逗樂子玩,婆子們私底下也議論的熱鬧,風聲很快傳到下院去。
春曉聽著不像話,嚴禁下人拿主子說嘴,后來有一天在給老太太請安的時候碰見了,當著老太太的面,劉氏一臉大度的說:“看在咱兩個一處做姐妹的份上,俺就不用你磕頭敬茶了,但俺聽說你不給紅綾請安,那可不成,咱們這樣的高門大戶,哪能讓你沒了規矩,你可得給俺施禮。”
說完全場都靜了靜,楊媽媽才要說話,老太太一個眼神攔了下來,忽地覺得為難她的人去為難春曉也是一件快慰的事。
春曉全不像大家想的那樣窘迫氣惱的掉臉色,而是規規矩矩給劉氏請安,也不言語,讓人看不出什么情緒。
劉氏滿意了,點點頭,學著老太太的樣子指著對面的椅子叫春曉坐。
---題外話---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