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丫頭也都披著衣裳出來,就聽外頭一人高聲道:“擾了姑娘休息真不應該,可我們姨奶奶說了,既已查出孫錢二人吃空餉,理應及時查辦,還請姑娘見諒。”
春曉之前一點消息沒得到,冷不丁的聽說吃空餉的事還愣了愣,忙要往外走,綠珠恍然想起藍玲來打聽孫錢二人的事,于是兩步把春曉攔住,那邊思嵐已經取了披風來。綠珠暗想:往日春曉大肚子也不見有如今受寵,那時春曉便不怎么親近自己與紅云,好在自己比紅云穩重,還是一等丫頭的份例,左右不吃虧,不似眼前……,想著她掃了眼思嵐捧著的披風,眼眸一暗,再不能趁機奪得春曉的信重,難道要在暖閣里繡一輩子花樣子攖?
春曉急著出去,抬眼詢問的看了眼綠珠,綠珠沉了一口氣,拉著春曉側身而立,低聲道:“白日里大太太房里的藍玲來過,因與奴婢是舊識便多說了兩句,倒是提到孫媽媽與錢媽媽,只沒說什么事,許是想等姑娘回來細說,不想天***雨,她急著回去了。”
春曉忙道:“說這些晚了,先將人救下,真拖出去還不知怎么處置呢。”
“姑娘聽奴婢說完,奴婢的意思,這事既然是藍玲來問,也就是涉及到了大太太,姨奶奶再有體面也不如大太太是正經主子,姑娘何不去求大太太,倒比與姨奶奶打交道要好許多。”綠珠與春曉一行往外走,一行出著主意。身后的思嵐將披風為春曉披好,春曉自伸手系了,聞言腳步頓了頓,下了臺階。
“姑娘出來了。”不知誰喊了一嗓子,全場靜住償。
春曉低頭與綠珠道:“即便不好相與也是要講道理的,我先去說道一回。”綠珠還想攔,春曉已經錯開她去了。
六七個粗使婆子在深秋的夜里攏起袖口,用繩帶系著,見春曉出來,粗壯的身子齊齊往后退了退,孫錢兩個婆子都被堵住了嘴,捆綁在地。
春曉見孫婆子好歹穿了衣裳,錢婆子卻只穿中衣,不由火起,心道:周氏如此卑劣,自己做錯事不知羞恥,竟還到處耍威風,此番這樣做只怕是殺雞儆猴,要讓自己膽怯不敢把她的事聲張出去。若是以前的春曉,定要嚇的六神無主,不過現下是自己,不是旁人,周氏越是如此做,越顯出她色厲內荏,自己也不會怕她這只假老虎。
“什么事至于姨奶奶大半夜的大動干戈,明兒再查不行嗎?她們兩個又不會連夜跑了。”春曉這話說的冰冷譏諷,院子里但凡有點眼色的都聽的出來。
粗使婆子互相看了看,似不知怎么辦后,想必周氏交代的時候,未曾想春曉會干涉。只當春曉弱懦的性子會做個縮頭烏龜。
“無話說,就把我的人放了,我自去與姨奶奶說道。”春曉緊接著又道。
婆子們交頭接耳,不一時,一人出來回話:“請姑娘稍等一會兒子,老奴這就去回姨奶奶。”待春曉點頭,果見一人疾步去了。
春曉想問孫錢兩個婆子話,這些人不允,只讓錢婆子添件衣裳,無法,兩頭對峙著,都等那婆子回來。
夜里風冷,漸漸飄了雨絲,就更覺冷意。
思嵐幾個立在春曉后頭凍的瑟瑟發抖,春曉余光掃了眼,便轉身進了屋,丫頭們自然也跟著回去,在屋里喝了一盞溫茶,又坐了一刻鐘,始終不見請示周氏的人回來,春曉如坐針氈,忽見綠珠裹了兩件夾襖出來,道:“外頭雨越下越大了,奴婢先把襖子給兩位媽媽披上。”
春曉點頭,忙叫她去。
不說春曉如何焦心,只說周氏,自打傍晚被春曉窺見隱秘,一直懸著心,吃茶燙了手,吃飯如嚼蠟,還是養娘許氏見她神色不對追著問起,才一點點說了,養娘大驚,只說有趙氏那個前人在,周氏若失貞,只怕三爺手段狠歷,一回兩回的叫人戴綠帽子,直接弄死亦有可能。即便僥幸饒得一命,可如趙氏那般被賣了又是什么好日子?
兩個人越想越怕,對坐無言良久,還是養娘想到藍玲來說的事,便與周氏道:“與其等著遭殃,不如先下手制服了春曉那妮子。”
也正如春曉想的,周氏主仆的意思正是要恐嚇威脅,嚇住她,叫她閉嘴。
可婆子卻回來請示,說春曉要與她當面說。
周氏氣恨道:“與那個賤人有什么可說的?她別以為我就怕了她,不想想誰害我到今日地步,就是她,不是她害死我的孩兒,何至于……何至于如此!”
養娘眼峰一立,壓不住火道:“說這些有的沒的還有什么用,現下不是那時候了,現下春曉才是握住把柄的人,她只要透露一點風聲出去,三爺那樣精明的性子還能瞞得住?到時奶奶可怎么活?”
“養娘,這時節你可不能不幫我!快快拿個主意出來吧。”周氏大哭,又不敢出聲,帕子緊緊按著眼角。
周氏是養娘許氏自小看到大的孩子,她自己又沒有一男半女,明著說是主仆,實際與母女差不多了,許氏見不得周氏受苦,沉下心想了一陣,忽拉住周氏的手,附耳說了一回。周氏聽著漸漸瞪大了眼睛,臉上一陣白一陣紅,最后盡被狠絕之色取代,咬著嘴角點頭。
隨即養娘裹了兜帽外出,周氏又耗了些時候,與回稟的婆子道:“你去與春曉說,我身子不好,已經歇下了,有事明兒再說,那兩個婆子先押進柴房。”
……
孫錢二人被抓確實叫春曉慌了一陣,后來漸漸想的明白,又等了許久那回話的婆子,倒漸漸冷靜下來,一只手慢慢揉捻著手腕上的玉鐲,仔細想著,更肯定周氏虛張聲勢罷了。
后來那婆子來回稟,春曉便輕蔑的撇了嘴,起身道:“我們院子就有柴房,也不用勞煩你們往別處送了,就地關了吧。”婆子沒再反駁,將孫錢關好,留了兩個婆子把守,其他人散了。
鬧了半宿,春曉見丫頭們也都乏了,便叫都去睡,綠珠殷勤侍候春曉凈手,又說一會子給孫錢二人送被褥和湯婆子,叫春曉放心。
春曉靜靜的看了會兒綠珠,也知她是在討好自己,但面對綠珠到底心情復雜。
綠珠察覺到視線,抬頭,卻正見春曉垂著眼皮,靜默的神態與印象中的一樣,可她也知道,已經不同了,春曉如今容貌更美,性情看似軟綿實則極有主意,不是能隨意糊弄揉捏的了。
一夜無話,天微微亮的時候春曉起身,洗漱穿戴整齊,又想今日要與大房大太太打交道,便在頭上插戴一些看似不起眼,實則貴重的飾物,衣裳也選了件二色金織錦繡梅花襖兒,下面配了水藍綾裙,手里抱了湯婆子,飯也顧不得吃,裹上兜帽去見大太太。
大太太馮氏也才起身,大老爺的三位姨娘立在廊下等著請安,春曉由綠珠陪著,只往里望了眼便退了出去,想了想,轉身往回走,與綠珠道:“是我心急了,雖然我心里不把孫、錢兩位婆婆當外人,可畢竟只是下人的事,貿貿然的一大早堵著人家姨娘請安的時候來終是不妥,咱們先去周姨奶奶那里,聽她怎么說。”
如今綠珠不敢亂出主意,只點頭應是。
春曉到了周氏的院子,就見幾個粗使的小丫頭在做灑掃,有的用水潑回廊,有的拿著抹布擦廊桿,春曉進來這些人都抬頭紛紛看她,一些墻角后也有婆子探頭探腦。
綠珠覺得古怪,看了眼春曉,春曉小聲道:“許是昨晚的事情鬧的大,引的眾人著眼。”雖是這么說,春曉心里卻犯了嘀咕,本以為孫錢二人的事是周氏為了恐嚇她的手段,即是手段,只要達到目的就罷了,如何搞的人盡皆知?倒似真個要與自己撕破臉似的。
撕破臉?春曉心念微微一動,慢下腳步,拉住綠珠的手,若有所思道:“一會兒若是看著不對,你趕緊去請大太太來主持公道。”
綠珠怔愣著應下來。
主仆倆來到屋門口,小丫頭一邊偷偷打量春曉,一邊給兩人撩簾子。春曉心里的不安莫名的蔓延,她對綠珠擺手:“你去吧,我要與姨奶奶說些體己話。”
此時綠珠也心頭亂跳,緊張的看了眼春曉,急忙退走。
春曉聽見綠珠的腳步遠了,才邁步進屋,抬眼就見周氏坐在明堂的椅子上,昏暗的光線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隨即春曉身后關了門,周氏突然將茶碗摔到地上,尖銳的叫道:“春曉,你要做什么,啊!殺人啦!……”
---題外話---不要問我為什么突然加更了……寶寶心里苦,寶寶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