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阿木回到蘆葦漕,見新媳婦和秀娥等已經穿戴起了麻衣麻帽和麻鞋,正在老成章的靈牀橫頭哀哀啼哭,都哭的是那麼傷心,秀娥哭泣從此絕了孃家路,回來再也見不到父親了;新媳婦低聲地哭泣雖聽不清她的語句,但從她的哭聲裡可以聽出,她不僅在哭泣公公含怨屈死,還在哭自己時命不濟,第一趟嫁了個惡婆壞丈夫,第二次出嫁以爲終於找了個如意朗君,那想到過門就受這麼大挫折,剛拜過堂丈夫就東藏西躲的如今又落在虎口裡。~~?超速首發~~衆親戚鄰居也都眼淚汪汪的爲老成章傷心,替綵鳳難過,爲祥榮擔憂。此時一見老阿木來了大家都關切地圍過來,連新媳婦也停止了哭泣,不怕害羞地從公公的靈牀邊過來到老阿木身邊來聽消息。
“怎麼樣,祥榮還在鄉公所吧?”
“人有沒有被解走?”
“能不能保?”老阿木一進屋秀娥、咬臍、貴法等都焦急地問,新媳婦雖沒有開口,但那焦急敫切的眼神眨都不眨地直望著老阿木,比衆人更關切。
“人是還在,”老阿木看了新媳婦一眼望著衆人說:“黑無常乘機敲竹槓了,看來老成章那三畝二分田是保不住了-”老阿木把黑無常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向媳婦和秀娥等衆親戚鄰居們說了,徵求大家的意見,看怎麼辦好。
“我看救人要緊,那一塊田給他就給他吧!”
“有人在,錢可以再賺的,田日後可以想法子再贖回來的。”
“作作梗梗的,黑無常老早就看想這塊田了,遲早他要弄去的,給了他也就太平了。”
“要不去保,讓他解走,新媳婦在屋裡咋過日子!”阿木嬸、老阿來、貴法、根寶和彩玲等都這樣說。
“照理這事體應該由祥榮自己來決定,可他自己如今還扣在鄉公所裡-”老阿木爲難地望望秀娥和新媳婦說。
“我爹走了,我哥又不在,阿叔,這事體就由你作主吧!”秀娥含淚對老阿木說。老阿木點點頭,他又徵求新媳婦的意見:“新娘子,祥榮不在,如今你是這屋裡的主人,你看咋辦的好?這田要不要拿去抵押?”
綵鳳紅著臉低下頭去,不知如何回答,她姐彩玲張弄她耳朵輕輕問了一句,擡起頭來對老阿木說:“她不知道,她說全憑叔公作主好了。”
老阿木點點頭,嘆一口氣對秀娥說:“那你倒尋尋看,這張田契在那裡,我帶去再去跑跑看。還得抓緊,遲了怕夜長夢多。”老阿木說哪份田契不知老成章藏在什麼地方,會不會藏在小櫥裡。
一會兒,秀娥和新媳婦從那隻舊小櫥的一個抽屜裡尋出了那張被老成章牢牢地藏在一隻小鐵盒裡已經發黃了的用桑皮紙做的舊田契。老阿木小心翼翼地把它藏在懷裡又趕忙到羅家橋去了。
蘆葦漕和羅家橋相距只兩里路,不到一頓飯的功夫,老阿木冒著寒風,又來到羅家橋。
“怎麼樣,阿木,你拿錢來了嗎?”已經在吃中飯的羅震山,見老阿木這麼快又來,擡頭問。
“沒,沒有。老阿木訥訥的說:“震山先生-你先吃飯--我把老成章家的那份田契給帶來了-”
“田契?”黑無常高興的忙看老阿木的手,只見老阿木伸手從破棉襖大襟裡,抖抖擻擻的摸出那份舊黃色的韌皮紙來,他的小黃眼睛不由的一亮,但似乎覺得太暴露了又故作冷冷地說:“田契?田契派啥用場?”
老阿木在心裡說:東西快到手了又故作冷模,看來還想煞煞價,這隻老狐貍!但他口裡還不得不委屈求全地說:“震山先生?,如今老成章還攤在板頭上沒盛殮結果,那還拿得出現銅鈿來贖人?沒辦法,他們只好叫我把東畈那三畝兩分田來抵給你了。”
“你怎麼講,抵給我?”黑無常吃好了飯推開碗故作生氣地說:“我要他抵什麼?這出錢買壯丁可是他們自己的事情嘛!”
“噯,對!對!對!震山先生,我不會說話,就是來抵壯丁鈿的-如今他們屋裡一元洋錢也拿不出了。那破屋爿不但不值錢自己也要住,能抵押的只有那一塊田了,麻煩震山先生,是不是您給調劑一下,給想想辦法?”說著把那份摺疊成好幾折的黃色桑皮紙舊田契恭敬地放到黑無常面前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