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侮辱我迫害我還不算,還要罰我三萬斤穀子。就算我過去有點貪污,也沒有那麼多嘛,這明明是又一次敲我竹槓呀!兩個月前,共產黨一來就搞二五減租,除了減了我租出的田租幾千斤外,還叫哪批長工們來加工錢,十幾個長年加長工已經強加去了幾千斤糧谷不算,這次乾脆要我三萬斤。嘿,是三萬斤哪!連加去的錢和減下來租谷,將近拿去四萬斤,我一年一百畝田白種了!把這四萬斤穀子白白的交給這批窮光蛋去分,讓他們去白吃!這一次一次的來敲竹槓,是要把我傾刻弄得傾家蕩產嘛!
“加去的工錢和鬥爭谷四萬斤穀子能賣多少洋錢,能買多少東西!能辦多少事情!可現在要被農會白白的拿去,給窮光蛋們給白白的吃掉!”他越想越痛惜,越想越捨不得。
“現在這這三萬斤谷再不能給他們這麼白白的拿走!我一百個不願意給他們!就是讓他們再把我抓去再鬥我,批我,罵我,打我,再罰我跪,我也不能給他們!三四百斤也不能給他們!連三四十斤也不高興給他們。-----給他們我還不如給親戚朋友們,給族裡的窮兄弟們。就是給陳二妹,趙小玉他們也有一點人情,關鍵時候他們也好幫我一把。
想到這裡他的心一動,想:對呀,橫豎這三萬穀子要給他們拿走。我乾脆來個將計就計,順水推舟,把這穀子先讓羅家橋人來拿,讓陳二妹和趙小玉他們來拿,不讓農會的人拿去。叫他們自相矛盾,正好借他們的手腳來給我出一口氣。
他忽然彷彿有了精神,覺得自己想出了一個妙機,抑起身來,吱吱地抽了一支菸。一面抽一面進一步思考。
過了一會他向下面叫:
“怎麼不把我的飯菜拿來?我餓死了!”
待等“死蟹”匆匆忙忙地把飯菜用托盤搬上來放好。他對她講:
“你去把陳二妹給我叫來。”
“死蟹”溫順地望了他一下,便端著托盤向樓下走去。
“你叫他馬上就來?!绷_震山在她走到樓梯口時又吩咐了一句。
“死蟹”向他望了一下,表示知道了。
一會,陳二妹風風火火的來了。
“老闆,你有啥事體要對我講?”
“二妹,連同上次二五減租的穀子,我損失大太慘了!這二五減租多少還有點道理,不顧怎麼樣你們總還給我幹過一些農活,這鬥爭谷實在在冤枉了!鬥爭大會你也去了,你們要罰我三萬斤谷,這穀子你們拿去怎麼分你知道嘛?你們研究過了嘛?”
“沒有?!标惗脫u頭說:“我是一般的村農會委員,他們那會和我商量這種大事呀?”
“你們沒有開會研究過?”
“沒有?!?
“可是我聽說,這三萬斤穀子明天由蘆葦漕人來搖的去?!绷_震山造謠說.
“不知道。”陳二妹氣憤的說:“他們蘆葦漕人想獨吞?”
“我看是那麼回事。二妹,共產黨來了講劫富濟貧,這個我也沒有意見。不過做事情總要講點公道嘛。我想恐怕這三萬斤穀子要是給他們拿去,你們羅家橋的貧僱農們就分不到了。這谷是我的,也是你們的,是你們辛辛苦苦種來的,如今要統統給他們拿走,我爲你們叫屈呀!要是給你們自己分分,我看你們羅家橋的貧僱農可發個小財了,每人起碼也能分個千把斤的。都叫他們拿走,你情願嘛?這事情我看你得好好想一想,我反正總是要拿出去的,不拿來出去張祥榮不會叫我罷休的?!?
“我知道了,老闆,你提醒我了。如果這樣,我們羅家橋的貧僱農真是太吃虧了?!?
“那你們就這樣吃虧算了?”
陳二妹氣得跳起來:“不行,我要和他們講過!他們太欺侮人了!”
“講有什麼用?他們能聽你的?”
陳二妹聽了愣怔的想了一下說:“不聽我的,我去叫弟兄們,明天他們來了和他們幹過?”羅震山暗暗的想這正是我要達到的目的。他接著對陳二妹說:
“就你們這幾個人我看恐怕不是他們對手。”
“那怎麼辦,老闆,你得給我們出出主意呀!”
“我看你們羅家橋貧僱農最好連夜開個會,把羅家橋的貧僱農都發動起來,這樣人就多了。趙小玉不是村農會付主任嘛?你也是個農會委員,羅家橋貧僱農又多,你們完全可以以農會名義開會。如果你開會通過,這樣就名正言順了?!?
“對呀,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是啊,我們有農會付主任還有我這個委員在,可以開會的。還是老闆你主意多呀,到底是當過鄉長的。”
“嗯,沒有什麼,我不過是給你們提醒一下,事情還要你們自己去做?!?
“嗯,好!我知道怎麼做了?!闭f吧陳二妹就要走。
“慢點!”臨走,羅震山又叫住他:“二妹呀,人手不夠,你可想辦法再去到你江對岸朋友處叫些來,到時候給他們每人十元大洋。要幹要幹得有把握一些。咱們朋友一場,這個錢我給你們出,我三萬斤穀子都拿出去了,也不在乎再多出幾個錢了。我索性好事做到底。送佛送西天吧!”
“噯,老闆,好咧!謝謝你了!我這就和小玉一道去叫人開會?!?
說完矮子二妹就風風火火的走下去了。
深夜,人們昏昏欲睡的時候,羅家橋的貧僱農們被陳二妹和趙小玉叫到祠堂來。大家從偏門走進去,穿過頭門的甬道來到點著一盞一晃一晃的馬燈和燈籠的祠堂大廳裡。人們站在灰塵氣味的黑越越陰森陰森的大廳裡,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感到有點神秘和奇怪。因爲這莊嚴的祠堂門,平常沒有大事是不開的,過去正月裡祭祖宗和三月行禮拜會,七月行蘭盂會纔開的。現在解放了,祠堂當會場,也是有的,但過去農會開會總在保國寺或蘆葦漕祠堂裡開,怎麼今天突然到羅家祠堂來開會呢?
進來的人,大部份都是羅家橋的農會會員,也有一些不是會員的,大家不知道要開什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