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暮春的夜還很寒冷,凄厲的冷風吹過祠堂的瓦楞、壁縫,發出虛溜溜的響聲,猶如鬼哭神號,令人毛骨悚然。老鼠在祠堂的大廳里竄來竄去,弄得地板頂頂蓬蓬地響,仿佛坐在大廳里那一排排神主牌上的幽靈活了起來,在那里悄悄地走動。更增加了這空曠的古祠的恐怖。
祥榮的身體和兩只手臂被反背著用一根粗硬的麻繩緊緊地扎著吊在廂房里的一條橫梁上,他的頭和身子被叉老膺飛似的叉了起來,兩只手臂感到像上面有人死死拉著他一般的疼痛難忍,空中那股頑強的力量似乎要把他的手臂從他的身上拉脫,他感到他的兩只胳膊快要被拉裂了,肩膀酸漲難忍,胸部也被拉緊拉窄了,感到呼吸也很困難,頭耷拉著抬不起來。“嗨,我這兩只手臂看樣子以后是沒有用了,要殘廢了不能再干活了。黑無常啊黑無常!你好狠哪!-”漸漸地他感到的雙手發麻,腦袋發脹,身體墜得兩只胳膊要從他的肩膀上分離開。他不時的拗起頭來并緊雙腿向上伸一下才感到好受一些,可是墜下來時,感到胳膊更痛,被繩子扎著之處也更痛更麻,由于兩只手被死綁著,上肢的血腋循環受阻,腦供血嚴重不足,腦袋脹痛,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嘿!這樣到不了明早我就會死的。”他痛苦地想:“我死不足惜,可惜害了彩鳳!”
他想著黑無常把他吊死,或者明天把他送到警察局之后,一定會去逼他的妻子的。他為彩鳳將受害而難過。他懺悔剛才自己的行動魯莽打草驚蛇反被蛇咬。他后悔自己以前糊涂,還把這豺狼當作人看待。如果自己早點覺悟,就不會上他的當!再退一步說,要知道黑無常會這樣卑鄙無恥,就是被他拆屋擄棉被,也不愿再到他家來做長年。早帶著妻子遠走高飛了。像祥甫那樣,寧可到處流浪去。雖然到別地方也不能稱心如意,總不至于受黑無常這樣的迫害。糊涂啊糊涂!以前他總認為是父親遇事不肯忍耐,沖撞了他,犯界了他。還有對祥甫,他認為他總是不服氣的要和黑無常頂撞過的。像大樟樹的事體,高橋會上的事體,特別是張芝青來收壯丁費的那椿事件。當時他認為如果父親能息事寧人,自己吃虧一點,壯丁費給他們一些,就不至于有后來的禍祟。他當時認為結婚那夜黑無常派特務班來抓自己,父親被抓去施刑以及奪去他家三畝二分田等一系列事情,都是黑無常對父親和祥甫的報復行動。都是父親和祥甫自己呈強造成的。甚至認為黑無常對他父親報復,奪去了田,讓他出了氣之后,他也許會止步的。因此把父親送上山頭之后,甚至叫他再去當一年長年他也不怎么難過 ,決心誠誠懇懇兢兢業業給他去做一年長年,吸取父親和祥甫的教訓,從此老老實實安穩守已踮起腳尖過日子 。他終不對不至于再來尋著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