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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兵慌馬亂的年月,偏巧彩鳳又要生產(chǎn)了。祥榮跟部隊到山里去了。一個月來不了一趟,她上無長輩下無兄弟,還拖著一個孩子,要是半夜里肚子痛了,喊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這可怎么好呢?要是祥榮這兩天能回來還好呀,當然,她不敢奢望他老待在自己的身邊,就像上階段那樣,在就近地方,有事了她派人去叫一聲就能及時趕回來,那也就好了。可是如今這里又是國民黨橫行的天下了,他想來恐怕也來不了了,唉--
自從打西門以后,三五支隊離開西鄉(xiāng)之后,縣大隊區(qū)警衛(wèi)隊也大都到山里去了。據(jù)說常在那里和國軍打仗。這如今一個多月沒來,不知又跟大部隊打到那里去了?要是碰到像后埠橋那樣情況,像西門那樣難打,那可怎么好呢?想到這里她眼前又出現(xiàn)了橫七豎??血肉模糊躺在后埠橋石槽里烈士們的遺體和躺在門板上凍得僵硬臉無血色的根寶的遺體。不知怎么的,這些日子來她常常會把祥榮和他們聯(lián)想在一起。有時她在睡夢中常常驚醒,那躺在門板上僵硬的根寶遺體又會變成祥榮的面容。要真會這樣,她和永芳和還有肚子里的孩子,那就真叫完了!要真這樣,她和孩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呵!
“不能!千萬千萬不能讓祥榮和他的戰(zhàn)友們再受傷害了啊!他們不會了的----她醒來之后常常這樣默默地祈禱。
“彩鳳阿嫂,你一個人又在想心事啊?”她這樣想著,這時阿秀提了頂正在編織的草帽走了過來。
“阿秀,你早半上到那里去了?怎么老半天沒看見你?”
“我到阿姨家去了,”阿秀說,自從羅震海跟周政委參加三五支隊縣大隊之后,阿秀也變得很多,她變得沉默寡言,郁郁不樂的了,人也瘦了很多,當時她也想跟主力部隊去當女同志,可是她哥哥咬臍在后埠橋犧牲了,家里只剩下一個年邁的老父親日夜啼哭,她不忍拋下這個已精神失常的老爹自己再獨個兒到外頭去。
“阿秀,你去西城橋阿姨家有聽到啥消息嘛?”彩鳳問。
“沒聽到什么。”阿秀情緒不寧地搖搖頭。低著頭只顧編草帽。編了一會仿佛想起了什么,又抬了一下頭對彩鳳說:“哦,我聽說這兩天三五支隊又在奉化和浙保國軍打起來了。”
“打得怎么樣,那一邊傷得多?”
阿秀搖搖頭說:“詳細我也不知道。”
“你是聽啥人說的?”
“我是聽一個在那里挑兌糖擔的人說的。”
一時里倆人又都陷入無言的沉默中。各人想著各人的心事。
“阿秀,”彩鳳一時忘了自己的煩惱擔心起阿秀來:“你現(xiàn)在對羅震海也去參加三五支隊是不是有點后悔?”
阿秀望了一下彩鳳,搖搖頭說:“不,我沒有后悔。他在家里是待不下去的,還是跟三五支隊去的好。”
“我也覺得他們還是跟著三五支隊去的好,待在家里是沒有出路的。”
“是哪,”阿秀聽彩鳳這樣說也高興地說:“在家里還要為他們時時刻刻擔驚受怕。只是我哥犧牲了,阿海再走我爸心里難過。當年熱熱鬧鬧的一戶人家,如今只剩下我和爹爹兩個人了,唉,這家已經(jīng)不像家了。”
彩鳳說:“是啊,我家也一樣,當年我過來時,這一家還有兩三個男人,如今一個也不剩了,只剩下我和永芳一大一小兩個人了。這國難家仇都是日本鬼子和國民黨反動派害的。”
彩鳳想到這里的心里倒不免也寬慰一些了,當年這村里只她一個“土匪婆”,如今阿木叔和阿秀也變成和自己一樣的人了。倒有個伙伴了。
停了一會,彩鳳又抬頭望望阿秀說:“他時常帶信來嘛?”
阿秀搖搖頭說:“沒有。我對他說信不用寫,有機會到家鄉(xiāng)來時來看看我好了。阿嫂你知道,我只識幾個字他信寫來也看不懂,當年他教我認字我沒有好好學,說鄉(xiāng)下頭人識得字也一樣打打涼帽。今天想要了也來不及了。”
彩鳳抬起頭來像大姐姐關(guān)心小妹妹那樣看著她好一會,然后嘆一口氣說:“阿秀,你們兩人愛得這么深,要是當年你母親在時結(jié)結(jié)婚就好了。”
阿秀臉一紅低著頭說:“阿嫂,看你說的,那還早呢--我如今想也不敢想那種事體,再說當年他哥哥能同意?”
“阿秀,那如今還來得及呀。”
“如今我又到那里去尋他的人呢?再說他當了三五還可以這樣嘛?”
“這倒不要緊,你祥榮阿哥不是也有我這個屋里人嘛?”
“祥榮阿哥是和你拜了堂以后才去的呀,再說他如今無依無靠,我如今阿媽也沒了,我哥又在后埠橋犧牲了,我爹又這樣子,我那里還敢想這種事情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