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令人恐懼的日子,一個令人永生難忘的存在。如果說人類還存在著未來,那么這道陰影肯定會伴隨著人類的歷史直到終焉到來那一刻吧。
仿佛就是末日這兩字化身的巨大怪物佇立在壁壘嚴實的克里斯王城中,就像是想用圈羊的柵欄困住象一樣,壓根就不像是能形成障礙的樣子,似乎他只要輕松一躍就能突破。
他依然維持著人形,若從遠處看或許會覺得是個精壯的男人,但走近就會發現,他的身體到處都像是還未定型的陶土一樣,不斷變換著形狀。
只要仔細一看,就可以看見巨人身上滿是小小的人臉,就像是雕刻在身上密集的圖騰,而這些圖騰原本卻都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那幾乎可以用高聳入云來形容的巨人轉頭張望,就像是登上了高峰后極目遠眺、正細細欣賞著難得景致的登山者似的。
神族的出現以及生存歷史都是非常非常遙遠漫長的,甚至已經到了連他們自己都無法說清楚的程度了;在這漫長的歲月中,受到其他物種進犯、進而相互征戰的例子絕對是多不勝數。但就是這樣的一個古老強大的種族也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對手。
“堇青,如今的我不僅擁有了魔族的力量,也擁有了人類的力量,不知道是否足夠對付你們這一直以來號稱最強的神族?”沃爾迪蘭的聲音變得極其低沈,但卻宏亮得如同炸雷轟響。
“把自己變成這種怪物,你就這么希望成為最強?”
“哈哈哈,我只是很好奇,如果有了力量,那么混血的雜種是不是反而會被世人所推崇呢?”
“這就是你一生致力于制造那些合成獸,甚至把自己變成這副德性的理由嗎?”堇青嗤之以鼻。就算現在的她只有眼前這巨人腳踝的高度,在氣勢上卻一點也沒有被壓一頭的跡象。
沃爾迪蘭卻一點也沒有因為這點嘲諷而感到憤怒,只回了一句:“勝者為王。”
“你想當誰的王?人類的?”
“所有活物都將臣服于我。”
“那你可要失望了。”
“試試?”沃爾迪蘭這句話說完,巨大得匪夷所思的腳掌已經往前朝堇青踩下,速度奇快無比。
堇青的身影直接當場消失,她身旁的萊納等人則各自四散開來,碧璽則在堇青與沃爾迪蘭對話時就已經不知道跑哪去了。
下移瞬間,堇青出現在沃爾迪蘭的面前,手掌向前一推就是無數細小光柱散射而出,竟直接洞穿沃爾迪蘭巨大的腦袋。
如此輕易就將對方的腦袋給轟個稀爛,就連堇青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但是馬上她就發現,這似乎根本就沒有對這巨人造成什么影響。
就算缺了腦袋,沃爾迪蘭的手掌依然準確地朝堇青揮來,讓因為驚愕而楞神的堇青猝不及防,直接往一側被拋飛了出去。
忽然一個炸雷在沃爾迪蘭腳邊轟響,巨人的腿腳處竟給炸出了個大坑來,里頭黑漆漆的肉塊不停翻動著。
就在看見堇青隨手射穿沃爾迪蘭那巨大的頭顱時,萊納心中就已經有了計較。雖然不知原因,但這怪物的身體似乎并不堅固,也就是說--并非不可戰勝!
見萊納一擊建功,其余人也立刻回身進攻,瞬時間沃爾迪蘭的雙腳被一陣暴風般的攻擊所籠罩,但--沃爾迪蘭絲毫不管這些攻擊,而是一個轉身,沖向王宮之外!
“他想做什么!”萊納驚愕的同時,手中咆龍依然奮力斬出。
不過沃爾迪蘭依舊不管不顧,輕松地跨過了王宮圍墻沖了出去。在王國大部分兵力都投入對抗魔族進攻的現在,王城里根本就沒多少戰力,外頭可都是些老弱婦孺呀!
包括毛毛在內,眾人的攻擊在此時達到了一個高峰,但沃爾迪蘭的腳步并沒有受到什么阻攔,只見他到了王宮之外立刻開始著手搗毀房屋,大肆破壞。
克里斯王國的人民四處逃竄,但他們的動作怎么比得上那高大無比的巨人?沃爾迪蘭的作為很明顯就是要屠殺王城里的人類,但萊納一行人除了盡可能攻擊對他造成傷害之外,完全沒有阻止他的方法。
此時被拍飛的堇青已經飛了回來,更加大量的光箭自手中散出,同時地面隆起數只巨大的手掌緊緊抓住沃爾迪蘭的腿。
“喝啊啊啊啊--!”萊納一聲大喝,身上紅光閃爍,整個人向上躍起,咆龍由下往上掃出了一個巨大的新月刀光,直切沃爾迪蘭的身軀。
在萊納之后,紗宛揮舞著鳳凌,卷出了一波猛烈的火浪,接著火借風勢,像是要焚燒天空一樣席卷而去。
另一個方向,毛毛駝著沃琳、弘云與洛甄三人也高高躍起。沃琳首先就是一記雷霆萬鈞的劈砍,接著洛甄使鐵鞭狠狠將弘云甩出,直指沃琳剛砍中的位置。弘云舉著他的緋惑像一根尖錐一樣,竟直接從那傷口處洞穿了沃爾迪蘭的下腹!
這時卻是烏澈無聲無息地竄了出來,銀月再次刺入沃爾迪蘭下腹的傷口,接著身上紅光一盛,尖銳的冰晶在傷口內部形成,瞬間朝四面八方擴張,直把這傷口擴大了無數倍。
“哈哈哈哈哈……!”沃爾迪蘭的笑聲竟在此時又傳了出來,完全不像是身上到處是傷痕、連腦袋都給轟碎了的處境。
在笑聲中,眾人都清楚地看見,地上剛被沃爾迪蘭所殺的人類身軀飄飛起來,全數往沃爾迪蘭身上集中,接著他原本被攻擊得破損不堪的身體便迅速恢復了起來。
就在眾人看得目眥盡裂,順著這股怒火再次發動攻勢時,東北方戰場處,又是一批尸首飛了過來;其中幾乎都是魔族和魔怪的身影,似乎那端的戰爭對人類有利。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呀!”紗宛忍不住大叫道。
“焚火通天陣!”蒼老的聲音如清風般傳開,同時空中閃現數個仿佛由火焰繪成的魔法陣。那些包圍著沃爾迪蘭的魔法陣相互共鳴似地搖晃閃動著,接著忽然同時收縮成點、消失無蹤,幾乎同一時刻,一道極粗的炎柱籠罩了沃爾迪蘭大半個身子!
烈文寧宇從看見這巨人時就開始醞釀的超大型魔法終于藉由他手中的卡朵拉精石爆發了開來,熾烈的火焰先是橘紅,接著從中央開始變為青白的顏色,強烈的高溫讓打算在進攻的眾人都不由得退了開來。
“魔法?”明明已經幾乎被烈火吞噬,沃爾迪蘭還是像個旁觀者一樣驚訝于人類能夠使出這種強度的魔法。事實上剛剛紗宛也使用了魔法增強自己的攻擊,但那對沃爾迪蘭來說卻不值得驚訝,那和神族使出的殺招可差遠了。
隨著沃爾迪蘭像是饒有興致的低語,那巨人從中央像是被火柱燒毀似地一分為二,兩半的身體都有大半是一片焦黑,但倒下的身體卻依然不是克里斯王國普通民眾能夠抵抗的。
轟隆的巨響下,大片房屋被壓成了一堆廢墟,這時王城的民眾已經顧不得外頭還有進犯的魔族大軍,開始往城門聚集,然后要求守軍降下城門--他們寧愿冒著可能被魔族和魔怪殺死的風險,也絕不想融進那漆黑丑陋的肉塊之中。
巨人的身體在裂成兩半后并沒有就這么停止動作,而是各自收縮成了一團,分別變成了如同泥團般的怪物,竟朝著不同的方向追趕人類而去。
“沃爾迪蘭!你究竟想做些什么?將所有人類融入體內嗎!”萊納大喊,腳步已經追向其中一方。
“這怪物真是瘋了。”沃琳低聲咬牙道,但她沒有追逐沃爾迪蘭的兩個分身,而是揮舞破軍替逃竄的民眾開路。
“人類,你們是否愿意臣服于我?”沃爾迪蘭的聲音同時從兩邊傳出,語氣就仿佛他并非置身于戰斗之中,而是在高處俯視并操縱著這一切,如同神靈一樣高高在上。
“無人會甘于魔族的統治。”烏澈低聲說,同時銀月冰霜如波紋一散,身邊無數巨大的碎冰成形,并隨著彎刀所向疾射而去。
大量冰晶插入肉團之中,就像是在外頭罩了一層冰塊鎧甲一樣。但此時這些鎧甲卻如同刑具鐵處女一樣深深扎入其中,并且尚在向內不斷延伸。
“守軍,開城門!”萊納朝著城門處大吼,那邊正與民眾對峙著的守軍立刻開始行動。接著萊納又叫道:“弘云、洛甄,幫忙疏散!”
“好!”弘云與洛甄得令立即脫出戰圈,接手了將民眾疏散到城外的指揮。萊納此時已經判斷東北方的守軍占優,現在城內的威脅比城外還要巨大。
堇青獨自與一個沃爾迪蘭的分身戰斗,雖然手中的光箭以及隨心所欲喚出的土木火風等天地之力占盡了上風,但也為了避免誤傷人類而處處受到局限。
此時,沃爾迪蘭忽然再次身體各自一分為二,朝著四個方向打算逃出包圍。
至此眾人算是有些明了了,這個怪物并不具有什么強悍的防御或攻擊能力,但就是那種旺盛得無以復加的生命力就足夠棘手的了。
只是他們才剛在心中下了結論,沃爾迪蘭的數量又一次倍增,最后……慢慢收縮成了一個個正常的人形,竟是原本的沃爾迪蘭!
“既然我說所有活物都必然臣服于我,那么不愿歸降的人類也就沒必要存在了。”所有沃爾迪蘭一致說道,右手手掌處都長出了一柄彎刀,只有其中一人,手上拿著沃爾迪蘭的配刀--那把千百年前就曾與堇青戰斗過的刀。
十數個沃爾迪蘭身影在城中亂竄,見人就殺,遇見抵抗的也毫不避讓,正面將其擊倒。萊納等人見狀只得各自抵擋,但人數顯然不夠。
城內僅剩的守軍分散了一小部分協助疏散人群,剩下的則自動開始列陣,也加入了與沃爾迪蘭戰斗的行列。
這些沃爾迪蘭每個都擁有足以和使用了卡朵拉精石的幾人相抗,甚至在那之上的能力,速度力量遠不是普通人類能比,讓守軍隊伍剛上來就吃了個大虧,可這些人依然憑著一股信念拼死搏殺。
也就堇青一人越戰越勇,似乎開始習慣了沃爾迪蘭的戰斗方式,即使被五人圍攻也絲毫不落下風。有其在周圍的人類撤離后,堇青身邊的一切似乎都成了她的武器,不管是腳底下踏著的土地還是空氣中流動著的微風都朝沃爾迪蘭展露著獠牙,讓他無法傷害堇青分毫。
現在可不是當初的兩人打賭,堇青也不再拘泥于任何形式,驅動著魔法的她縱然一時間無法擊敗沃爾迪蘭,也不可能被他傷到。
這時,剛因為民眾撤出而稍微靜下來的城門口,再一次喧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