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克里斯王國的國境後,原本就只是普通人的平民們並沒有貿然追上。一來他們擅自攔截本就不合於法,再者一旦出了國境到了拜恩瑞德,就算慘遭圍殺也只能說是自找的。
雖然因爲戰爭的關係,民族仇恨高漲,但保住得來不易的小命顯然是更重要些的事。
“真是不錯的餘興節目。”一羣人駕車脫離險境後,瓦爾納一臉滿足地笑道。
因爲烏澈的臨機應變而將雙方衝突減到最低,此時車內早已準備隨時衝出車外的三人終於鬆了口氣,也順勢無視了瓦爾納的發言。
不過,萊納僅僅放鬆了片刻便馬上又想起了他與瓦爾納原先的對話。
心中著急的萊納還想逼問,卻被弘雲制止:“萊納,住手?!?
見萊納與一身旁的沃琳都投來不解的眼神,弘雲嘆了口氣:“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把動力之源交到他手上。”
萊納聞言一驚──蘭若森出發前將動力之源交給他的事應該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纔對啊!
“動力之源在萊納身上!”沃琳驚訝地站了起來,不過似乎因爲猛然用力而觸動了傷勢,她就這樣保持站著的姿勢不動。
“除此之外我不認爲萊納身上還會有什麼瓦爾納感興趣的東西?!?
“──這你就猜錯了。我感興趣的東西除了動力之源外,還有各位的小命呢。哦,最近我也挺熱衷於甜食的。”
“用不著說這些話來混亂我們,這趟旅程會帶著動力之源的目的只有一個可能性?!?
“啊……我想起來了?!蓖郀柤{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你就是死了兄弟之後發憤圖強的小雜種嘛!”
“哲叔纔沒死!”沃琳忍不住叫道。但瓦爾納卻只像是部下開口向他報告了一件事似地點頭低語道:“沒死啊,那可真是不得了,給趕緊補償他才行呢。”
弘雲深吸了口氣後,刻意保持冷靜繼續說下去:“到了伊凡,我們會找到辦法徹底毀了這東西?!?
直到這時,瓦爾納才微微變了臉色。只不過他馬上又笑了出來:“真是不錯,蘭若森養了只聰明的好狗呢。不如我來眷養你吧?比起蘭若森,我可以給你更多的死亡哦?!?
大概是覺得這人根本就已經瘋了,弘雲僅是瞪了他一眼後就不再說話。馬車內陷入沉默,有兩人雖然有許多話想說,但卻又覺得說不出口。
雖然萊納一直猶豫著是否逼問瓦爾納關於那圖騰的事,但弘雲總是適時地阻止了這種事態發生;五人就這樣喬裝成商人經過一個又一個的村莊。
奇怪的是,瓦爾納竟然意外的十分配合。儘管此行本來就是要釋放他,但他竟會乖乖裝成商隊的一份子,以萊納等人對他的瞭解來說,這件事情實在匪夷所思。
除此之外,更令萊納等人感到震驚的莫過於村莊那一片祥和的景象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坎皇抢u剛經過戰爭嗎?爲什麼他們就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剛回到旅館的沃琳忍不住問。爲了節省經費以及預防各種意外發生,五人睡的是同一間房;從小就在軍隊里長大的沃琳似乎也不避嫌──而且這還是她自己提出的。
“因爲這場戰爭根本就與他的人民無關啊……”弘雲盡力不把心中的悲哀表現在臉上,但只擠出了一個扭曲的笑臉。
坐在牀邊的萊納補充道:“這場戰爭拜恩瑞德壓根就沒有徵兵。與我們戰鬥的都是些老兵領著的囚犯罷了?!?
瓦爾納卻像是很驚奇似地笑說:“真想不到,英雄的兒子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就揮舞刀刃啊。”
“……!”瓦爾納一句話卻深深刺傷了萊納的內心;對於渴望和平的萊納,這是多麼諷刺的事實??!
經過幾日的旅程,衆人已經漸漸習慣了瓦爾納的惡言。而且沒有人能夠在看到這祥和寧靜的國度之後還認爲他們的王是個殘暴不仁的暴君。
“敗家犬?!睂醭簛碚f,瓦爾納到底是不是暴君這點根本就不重要。
“貴國還真是出手闊綽,護送拜家犬卻盡是派些菁英呢……哦,難道說其實不是菁英?”瓦爾納依舊旁若無人;回到故土似乎並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經過幾日適應的克里斯衆人已經無視他的惡毒話語,連眉毛也不動一下。短短的時間內,這臺馬車裡已經建立起了數條默認的規則;例如駕駛的換班時間、張羅食物的負責人,當然還有不與瓦爾納進行任何對談。
“萊納,還有多遠啊?”縱使是受傷後一直耐著性子執行文書作業的沃琳也難以忍受這種每天呆坐在馬車裡頭遙望途中風景緩緩逝去、彷彿沒有盡頭的旅程。
“沒意外的話,午後就會到了?!闭{著馬車的萊納擡頭仰望漸漸變得熾熱的朝陽,心中粗略的推算了時間。幾天枯燥的旅程雖然並不能說是愉快的事,但卻也讓萊納原先急不可耐的心稍稍沉靜了下來。
對於紗宛的擔心並沒有因此而削減,但這段無事可做的時光卻讓萊納冷靜下來思考了更多事。自己的消沉於事無補,自己的衝動只會讓整件事變得更糟,於是,萊納決定讓自己照平時的步調行動。
“在那之前,是不是該考慮後面那位的事?”弘雲苦笑道。雖然這幾日除了瓦爾納令人摸不著頭腦之外,他能肯定在場的其他成員應該都發現了,但卻沒有任何人提起。
“無所謂?!睘醭簺]提起的原因,或許是因爲他壓根就不把對方放在眼裡吧。理解到這點的弘雲也只能苦笑。
“弘雲哥,我不想和她動手?!?
“總不能帶著她到王宮去啊。”弘雲搖頭嘆息,他當然能理解沃琳的心情,因爲他也是抱持著相同的意見才忍到現在的。
“……那麼,我們去和她見一面?”萊納同樣希望能儘量用和平的方式解決,現在只期望對方也是厭惡互相殘殺的人了。
決定了方針,原本順著大路徑直往王宮開去的馬車偏離了路線,往小道駛去。
隨著道路越來越偏僻,萊納等人察覺到跟在後頭的氣息漸漸接近,於是開始放慢速度。車上的氣氛變得有些緊張,當然除了某個正期待著一場好戲的人之外。
終於,馬車停了下來。在馬車後頭約三十步的距離外,也不知何時出現了個人影。
那人不再躲藏,因爲從萊納等人特地減速並轉向小徑,他便清楚已無再隱藏身影的可能性。雖然不清楚馬車裡都是什麼人物,但至少已經肯定有個護衛者身手不凡,只是……他無法就這麼知難而退。
車停後,第一個下馬車的是弘雲,然後是沃琳。對於烏澈沒有出現,對方似乎有些疑惑,但馬上就釋然了。
“你們爲什麼要送回瓦爾納?”來者開宗明義地問了這一句。
“爲了克里斯王國的存亡。”弘雲儘可能沉穩地回答。
“哼!害得克里斯王國落得如此殘破不堪的罪魁禍首就在這,只有斬了他永除後患纔是克里斯王國的生路!”
“所以你聚集了那些人嗎?”現在站在兩人眼前的,正是當日國界前領導著人民意圖攔截瓦爾納的女子;或許是因爲數日追蹤著馬車至此,他看上去有些疲憊。
“沒錯?!彪m然女子的樣子狼狽,但弘雲能看出支持著她的恨意只增不減,那神態簡直就和那時的自己一樣。
“唉……我明白你的心情,但……”
“你說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少說風涼話!”
面對突然爆發的怒火,沃琳沉下臉:“別誤會,這裡每個人都想殺了他!”
“那他爲什麼還活到現在!”
“在這裡護衛他的每一個人都因爲他的所作所爲而失去了重要的人,希望你在理解這點的情況下聽我們說完話。”
“只要聽完就可以宰了他嗎?這交易可真劃算。”
弘雲無視於對方挑釁的態度,逕自開始說明:“我們之所以護送他回國的原因只有一個;如果瓦爾納死了,那這場戰爭肯定會繼續下去?!?
“哼,沒有動力之源的拜恩瑞德根本無須畏懼!”
這時,沃琳突然問道:“你是戰士嗎?”
瀕臨爆發邊緣的怒氣就像是突然被澆了桶冷水一樣,現場的氣氛突然凝固了起來──
“不,但我是克里斯王國的子民?!?
“即使違背了蘭若森陛下意志?”
“我、我是在替陛下除去最大的隱患!”此時,她臉上的自信已經完全被削去,動搖的神態顯露無遺。
“你只是想報自己的私怨吧?”沃琳完全不留餘地。雖然她並不想和對方廝殺,但似乎也並沒有因此而留情的打算。
此時站在沃琳身旁的弘雲反而像個局外人,但他倒沒因此感到不快,更多的只是訝異於沃琳不同於以往的尖銳態度。
“……我就承認吧。現在既然我聽完了你們的說詞,可以動手了吧?”顯然她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因爲弘雲的理由而改變行動。
見對方拿出一捆上頭有著棕色斑紋、上頭不規則散佈著尖刺與倒鉤,看上去十分不祥的鐵鞭,弘雲與沃琳同時向後退了一小步。爲了不刺激對方,兩人的武器都放在馬車上沒帶下來,而且沃琳的“破軍”因爲組裝後的大小放不進馬車內而被拆解攜帶,並不是能馬上用來應戰的狀態──當然,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爲兩人身上都帶傷,不適合戰鬥。
“你真的不惜犧牲整個克里斯王國也想報自己的仇嗎?”雖然知道已經無法撼動對方的意志,但弘雲還是朗聲喊道。
“現在我和他只能有一個人活下來!”鐵鞭一甩,伴隨著刺耳的金屬聲響,鞭子竟像是毒蛇一樣朝著弘雲直刺而來。
鏘!
一陣寒風狂掃,鐵鞭如同碰到堅壁,毫無抵抗地被吹飛,原本如同活物般靈動的型態也瞬間被打回原形。
“是你!”只要當時身在國界處,相信沒有任何人會對這輕鬆唬過一羣人然後突破重圍、兵不刃血地從他們眼前溜走的人物沒有印象。
“去死吧?!睘醭翰粠Ц星榈刂v出完全像是立場顛倒的臺詞,但那雙冷酷的眼神似乎在強調著──他並不是在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