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道掌教?”重光隱約猜出那人身份,卻又不屑地一聲冷哼:“藏頭露尾,無膽鼠輩!”
王妃這時候已經撲到郡主床邊,把手放在女兒額頭細細摩挲。魏王見榮耀遁走,而重光似乎也沒有動手的意思,微微吁了一口氣,緊張的心情舒緩下來,見到女兒有醒轉的跡象,也趕緊快步走過去。
他伸手探了一下女兒的脈象,已經漸漸恢復正常,轉過身來朝重光致謝:“又要多謝蕭先生了,兩番搭救。只是如今天子駕崩,朝堂動亂就在頃刻,不知先生意欲何為?”雖然重光先前幫皇帝對付自己,但如今皇帝已死,自己有傳位詔書在手,城外又有自己的心腹部將統領大軍圍城,加上自己王府的親衛力量,如果對方肯審時度勢,應該明白眼下幫助自己才是最好的選擇,只要得到這位道門高人相助,謝小玉那幫武林人士,根本不足為慮。
聽到夫君這番話語,王妃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滿是復雜的神色。蕭重光沒有理會他的勸說,自顧著從虛空中收回自己的飛劍,劍光中帶著他斬殺榮耀肉身之時,順手奪取的乾坤袋。
打開乾坤袋,取出藏在其中的天機盒,他小心翼翼地摩挲著上面的花紋。在他很小的時候,父親就給他看過這副盒子,告訴他,這是蕭家世世代代祖傳之物。等他將來長大成人,娶妻生子,這盒子還要給他一代一代的傳下去。
父親似乎并不知道這盒子有什么作用,不止父親,整個蕭家上下,都不清楚盒子的來歷,似乎只是當做家族的一種傳承,一個圖騰印記。相比起來,那三枚玉佩無論價值還是作用,似乎都更顯珍貴。
這天機盒里面究竟隱藏著什么,為什么會引來這么多人的爭奪,甚至處心積慮,不惜殺人放火,還得自己家破人亡,顛沛流離。如果里面真的有什么寶物,為什么蕭家世世代代都無人知曉,反而給外人奪了去?
他腦海中千頭萬緒紛至沓來,一時情不能自已,隨手從懷中取出花姑臨死前留給他的那顆珠子,青綠色的外殼,平平無奇的外表,只是內里蘊藏著的無限生機,重光卻時時刻刻都能感覺到。
王妃走到他背后,輕聲說道:“這不是什么寶珠。其實,它的本來面目,是一棵槲寄生的種子。”
“槲寄生?”
“槲寄生是一種草木,寄生在其他樹木上,汲取它們的生命做營養。在民間,人們稱它為長春之木,有青春、生命與生育的意思。”
“青春、生命和生育?”
“不過也有人說它是一種邪木,是厄運的象征。”王妃的聲音漸漸低沉,語氣中滿是悲哀的味道。
“厄運嗎?如果是厄運,為什么,還要把它當做寶物流傳。”
“真的是寶物嗎?”
蕭重光恭謹地把盒子放平,用手比劃著上面的花紋,想找到打開盒子的關鍵。王妃卻徑自走過來,接過他手上的槲寄生種子,把它塞進了那個圓形的缺口。
沒有想象中驚天動地、光芒大盛的異象發生,那青綠色的小球打了幾個骨碌,就跟缺口完美的契合在一起,緊跟著表面盒子隱約有流彩滑過,只聽得咔嚓一聲,盒蓋自然彈開。
重光口舌微張,他小時候年幼,父親并沒有告訴他這盒子的開啟方法,竟然是如此簡單,沒有什么術數組合,沒有什么機關消息,不需要填九宮格,也不必玩什么猜謎游戲,只是就這么簡單地插入鑰匙,一切水到渠成。
魏王早就站在他身后,滿眼希冀地張望著。見到盒子如此簡單就打開了,他的吃驚遠比重光更甚。
盒子里沒有想象中的奇珍異寶、秘籍典藏,只有一紙信封橫躺著,看色澤已經十分陳舊。
信封的封口處,火漆早已被人開啟,微微露出藏在其中的信函,隱約可見是用羊皮書寫,邊角處已經起了毛,看起來年代十分久遠。
“要打開看看嗎?”王妃幽幽地說道:“為了這封信,不知道有多少人無辜枉死。如果那些人發現,他們苦苦追尋的秘寶竟然是這么一個東西,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后悔,自己所犯下的罪孽。”
魏王在旁邊唯唯諾諾,想開口又不敢,重光方才翻臉不認人,談笑間殺人奪寶,令他再一次深刻體會到這些道門中人的強勢。當年他的眼線密報,蕭家除了花姑帶著抱著小*離開,其他人盡數葬身火海,他無論如何也聯想不到,重光會是蕭家的幸存者,只是隱隱感覺到不妙,一種莫名的危險感覺,在他心頭浮起。
重光揭開信封,取出藏在里面的信箋,平攤開來,一筆似曾相識的字體立時映入眼簾。書信的內容并不算長,他快速地將內容瀏覽一遍,心中轟然一聲,天翻地覆。
“原來是這樣,原來只是這樣。”他喃喃自語,滿臉譏誚的苦笑:“就為了這么一封信函,就害得我家破人亡。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可連玉璧都沒有,僅僅只是疑心,就要了他們的命。”他轉過頭來,望著柴宗貴,眼神中已經滿是狠戾:“就為了這么一封信,你就殺了我全家上下一十五條人命,害我孤苦伶仃,顛沛流離。”
柴宗貴在聽他說到“家破人亡”四個字的時候,已經是驚駭欲絕,隨即醒悟過來,眼神轉向自己的夫人,見王妃臉上默然中帶著悲哀的神色,頓時知道不好,手指重光目視王妃:“阿如,他,他難道是——”
王妃點點頭,黯然神傷:“他就是我姐夫的兒子蕭逸,他來找你了。”接過重光手中的信箋,慘然一笑:“世上根本沒有什么天機盒,只是你們這些人以訛傳訛,就為了這么一封普通的家書,你殺了我姐夫一家。為什么你當時不肯坦白問我,如今大錯鑄成,我們誰也無法回頭了。”
重光豎起劍鞘,橫劍當胸:“柴宗貴,當初你設計害死我蕭家滿門的時候,沒有想到會有今日吧。你所犯下的惡行,百死莫贖。”他屈指一彈,御龍劍脫鞘而出,劍鋒遙指對方:“你說,我該怎么做,才能讓你死上千百回!”
當聽到王妃說出所謂天機盒的真相,柴宗貴眼中已然有瘋狂之意,此時更是歇斯底里:“不,你騙我,這么多年,你都不肯告訴我怎么打開盒子,現在還要伙同外人來騙我!我不會信你的,我不相信,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眼看重光飛劍祭起,他眼中瘋狂稍稍收斂,面上閃過一絲懼色,轉身朝向房門所在,如瘋似狂地發足飛奔。
重光看著他跑到門口,一個轉身就要走出房間。劍光如流星一般,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伴隨一聲尖銳的顫音,已然從柴宗貴咽喉中穿過。
沒有來得及發出慘叫,柴宗貴的人頭高高飛起,正正地嵌入房梁上。而他的身體依舊保持著強大的慣性,一邊狂飆著殷紅的鮮血,一邊跑出十步開外,直到撞上房梁,這才停下腳步,被反彈力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王妃神色慘然地看著這血淋淋的一幕,她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局,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么快。眼見夫君身首異處,她緊緊地咬著嘴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不——”一聲驚恐的尖叫響起。王妃吃驚地循聲望去,就見到郡主臉色慘白地靠在榻上,兩眼翻白地看著門口。剛剛醒轉,就見到自己的父親被殺,還是如此鮮血淋漓的場面,她無法承受這種刺激,又暈死過去。
大仇得報,重光心中正百感交集,猛然聽到妹妹驚恐的尖叫,他眼神中閃過一絲恐慌,不再理會尸首分離的仇人,轉身沖向床邊。
不惜一切地將最精純的元氣灌入,郡主臉色漸漸轉好,終于悠悠醒轉。得了重光的元氣補益,她的氣血異常旺盛,看著眼前的殺父仇人,她發瘋似地大喊大叫,一雙粉拳拼命地捶打在對方身上:“你這個惡魔,你這個殺人兇手,還我爹爹命來,還我爹爹命來!”
王妃雖然悲痛,但還是冷靜地喝止了她:“住口!”見到女兒住口不語,吃驚地看著自己,那無辜的眼神令她心中又是一痛,強自鼓起勇氣:“囡囡,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告訴你!”
“等等!”重光突然喝止了她:“你們母女的事情,稍后你們自己再說。柴燕秋,你爹當年殺我全家,所以我今天前來報仇,如果你不甘心,那就好好調養身體,練好武功道術,將來再找我報仇就是!”
妹妹病了五年之久,身體本就虛弱,剛剛蘇醒,卻又親眼看到自己的父親被殺,如果此時再告訴她真相,她一定會受不了,一定會瘋的。與其如此,倒不如先讓她依靠仇恨,好好地活下去,就如同二十四年前,那個冰冷的夜晚,躲在冰水中瑟瑟發抖的自己!
“好,是你說的,”柴燕秋一邊哭泣一邊抽著鼻子,眼中滿是仇恨的光:“我一定會好好活著,將來學到本事,將你碎尸萬段!”
“好!”重光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努力做出兇狠的眼神:“我等著,我等著看你將來,能有什么出息,敢來找我報仇。你可千萬不要,不要被我看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