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重光聽到羅侯質疑,大聲叫屈:“我知道羅大哥你思念故人,但是我還是認識大哥你以后,才知道世上曾經(jīng)有這樣一位劍神,再說小弟今年還不到二十,怎么可能認識三百年前的劍神?”
羅侯聽到此話,這才放開了蕭重光的衣領:“你說的也對,你我初遇之時,你還不知我的身份,沒有理由對我撒謊。更何況劍神的確消失了三百年,我被鎮(zhèn)壓之后不久,就無法在天地間感應到他的存在,你才不到二十,不可能認識他。難道是你祖上與劍神相識?”
蕭重光聽到他這么說,也有些疑惑:“這么說還真有可能,難道我祖上是劍神好友,甚至親人?”一想到這節(jié),他潛意識中竟有些自傲,想不到自己家族還有可能與這般人物有些關聯(lián)。
羅侯心中無限惆悵,怔怔地道:“是我多想了,你怎么可能跟他有關聯(lián)。看來我這一生,再也見不到他了。”言語之中竟?jié)M是失落。
蕭重光也不知該如何勸解,只能看著羅侯喃喃自語:“到底當年出了什么事故,看來我真的是在這地下呆的太久了,什么都不知道,連腦筋也僵化了。否則當初在地宮,怎么連蕭兄弟這樣的愣頭青也糊弄不過。”蕭重光聞言頗有些窘迫,唯有沉默以對。
羅侯翻來覆去地察看那兩塊玉佩,想從其中再找到關于劍神的線索。玉佩被他反復摸索,就差沒有整個人都鉆進去,看他臉上表情,似乎一無所得,眼神中流露出的失望情緒,不言而喻。
猛然間他將玉佩丟到地上,雙手抱頭,蹲坐在地上,臉色陰晴不定,又伸出手指在地上寫寫畫畫,他指力驚人,在這冰冷生硬的巖石上刻字繪畫,就如同在沙盤上書寫一般。只見他運指如飛,片刻間地上已經(jīng)滿是古怪的文字和圖畫。蕭重光在一旁觀摩,隱隱約約看出他所刻畫的乃是先天大衍符箓,似乎在推算一個極難的問題。羅侯足足刻畫了大半個時辰,在地上畫出了一丈見方的石刻。
他畫完最后一筆,站起身來,俯視自己的作品,臉上的神情漸漸凝重,忽然間一拍手:“有了。”
羅侯說完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語又開始沉默,蕭重光也不敢打擾他發(fā)呆,靜靜地等待他發(fā)話。足足過了一刻鐘的時辰,這梟雄人物才突然開口:“兄弟,對不住,我剛才在思索一個極難的問題,如今總算有了眉目,看來我們脫困有望。”
蕭重光大喜道:“愿聞其詳。”
羅侯哈哈一笑:“方才我思念故人,想到自己這些年身陷牢籠,竟然對世事沉浮一無所知,一時悲春傷秋,后來才突然驚醒。我自命一世英雄,想不到也會自尋煩惱。”
“如今你我身陷絕地,當務之急就是設法脫困,還管這許多做什么。這時我想起兄弟你的玉佩,才曉得咱們的造化到了。如今我們要脫出重圍,就著落在你這玉佩上。”
蕭重光奇道:“羅大哥此話何解?”
羅侯笑道:“蕭兄弟你不知道,我們上方乃是被息壤鎮(zhèn)壓,這東西是天地開辟生成的神物,我們除非飛升成仙,不然絕無可能逃脫。而我們現(xiàn)在身處的兩儀微塵陣,本來就是峨眉派壓箱底的陣法,經(jīng)過劍神改良之后,更絕非你我現(xiàn)在所能破解。若是如我先前所說,我們一直在呆這里潛修等待,只怕還是要等我們修煉到飛升才行。可是如今有了你這玉佩,那就大不一樣了。”
他指著玉佩說道:“這玉佩中有劍神的法力印記,這陣法也是他親手布置,沈勝衣這個人有個習慣,做任何事情都喜歡留一手,比如他當年封印我的時候,留下天地人三才的法陣,就是希望能有一個獲得他認可的人,前來確定我是否服輸,若是我甘心服輸,從此放棄爭霸,只怕當場就直接釋放了我。而他留下這息壤之土,則是防止萬一妖族之人來解救我,又或者等到滄海桑田,地貌轉移,我還死不悔改,到時候就用這息壤將我永世鎮(zhèn)壓。但他絕不會把我的退路徹底堵死,這兩儀微塵陣里面,一定有一條生路。只是我們對他的法力元氣一無所知,不能破解罷了。如今有了這玉佩做指引,我們正好互相參詳,說不定能從中找出這兩儀微塵陣中的破綻。”
他一指腳下的石刻字畫:“這石刻上的文字圖形,就是我根據(jù)自己當年印象和對劍神的了解,以道家的先天大衍推算之術,畫出來的兩儀微塵陣圖,雖然遠遠不全,卻足以管中窺豹。如今你我就對照這陣圖,推演出一條生路。”
蕭重光恍然大悟,對羅侯的心智才能更是佩服。于是兩人就在這地穴陣眼中仔細參悟陣圖,潛心修煉,每天以自身法力牽引玉佩中的劍神元氣,再加以推演。如此夜以繼日,物換星移,不知時光飛逝。
光陰荏苒,日月如梭,蕭重光跟著羅侯,在這地穴中呆了已經(jīng)三年時光。兩人日夜?jié)撔蓿佬蟹Χ际怯旅途M,對于玉佩中的劍神元氣的了解也日益加深,兩人更不時身入兩儀微塵陣中,去親歷這微塵演化的洪荒世界。
這兩儀微塵陣不愧是天下絕頂?shù)钠骊嚕纸?jīng)過劍神親自演化,威力更是大到難以想象。蕭重光跟羅侯分開行走,也不知道經(jīng)歷了多少世界,竟然沒有重復的。每一個世界景象、元氣、規(guī)律都不盡相同,有些甚至截然相反,個中隱藏著諸多兇險,更衍生出無數(shù)洪荒異獸,絕世兇物。
蕭重光每次自覺修煉有成,就會去這洪荒世界中闖蕩一番。他曾在山中力擒猛虎,也曾在海里怒斗蛟龍;有大蛇體長千尺,迅捷如風;有巨猿身高百丈,雙目如電;有巨鯨入海,尾翅攪動驚濤駭浪;有大鵬展翅,羽翼卷起漫天狂風。更有鴻蒙異獸,如畢方渾身浴火、琴蟲獸首蛇身、句芒鳥身人面、睚眥豺首龍身。所經(jīng)所見,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羅侯與蕭重光的遭遇又不盡相同,他修為高深,所經(jīng)歷的世界更是聞所未聞。據(jù)他所說,有些世界根本就是鴻蒙初開時候的一團混沌,天地間就只有最初始的元氣彌漫;有些世界則是億萬星河的倒影,人在其中就如在大千星河中飛行,不知何處才是邊際。幸虧他修為通神,才能全身而退。
兩人就這般交替著在這許多世界中游歷,這兩儀微塵陣玄妙非常,不但能演化出這許多大千世界,更能根據(jù)陣中之人的記憶心思和人生歷程,演化出與其相匹配的場景和人物,令人如墜夢中,分不清真實與虛假,好似經(jīng)歷了一場又一場人生。
蕭重光也曾經(jīng)在這無數(shù)世事輪回中周轉,有一些輪回只是些前塵舊事,在其中他將往事一一回顧,然而事情的發(fā)展常會有出入意料的變化,并非單純的重溫往事。而更有許多人生經(jīng)歷中,自己已經(jīng)不再是自己。有一場大夢里他成了一個書生,忘卻了這一世的身份記憶,全身心地成為了另外一人。寒窗苦讀,上京趕考,出將入相,位極人臣,而后鋃鐺入獄,家破人亡,從貧賤到富貴,又從富貴回復貧賤,夢境中的人生就如同一個輪回,而在他的感覺里,自己似乎的確經(jīng)歷了整整一生的漫長時間。等到他幡然醒悟,明白到自己所處乃是幻境,一切頓時如鏡花水月,了無痕跡,只是黃粱大夢又一場。
兩人就這般不斷經(jīng)歷,反復摸索,以此來探尋這兩儀微塵陣的出路,也不知道游歷了多少世界,敷演了幾許人生。而兩人所經(jīng)歷世界的不同,也是兩人截然不同的修為與心境的反映。這兩儀微塵陣的線索就這樣被他們逐漸摸索出來,終于有了規(guī)律可循。
這三年對這二人來說,就如同無數(shù)紀元那么漫長,幸虧陣中演化的世界時間再久,也只是現(xiàn)實中的一個瞬間,否則兩人只怕早就老死,根本也沒機會出來。
終于有一天,蕭重光記不清這是自己探索的第多少個世界,自身此時所處乃是一個巨大的熔爐,熔爐中陰陽二氣凝聚,演化成風雨雷電,江河湖海。自己就在茫茫大海中的一葉扁舟上,在狂風暴雨驚濤駭浪中搖搖欲墜。他隱隱約約地察覺到一旦小舟沉沒,自己就會被陰陽二氣化成一灘膿血,雖然不知道這意識從而何來,但還是咬緊牙關緊握舟楫,乘風破浪,屹立不倒。
也不知道堅持了多久,天外忽然有雷霆震動,仔細傾聽,竟不是雷聲,而是陣陣呼喊,隱隱約約竟然是在叫喊自己的名字。他腦海中稀里糊涂,似乎覺得自己有什么要緊的事情要做,又始終記不清到底何事。猛然間一串疑問涌入心頭:我是誰?我從何而來?我在哪里?我要往何處去?我要做些什么?
這一連串疑問如同晨鐘暮鼓,發(fā)人深省,他的識海忽然清晰,一個跳腳,將手中船槳丟進大海,大叫一聲:“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整個熔煉應聲而滅,所有幻象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被大片的濃霧包圍,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他回過頭去,就看見羅侯正指著濃霧前方,欣喜若狂地大喊大叫:“找到了,破綻就在那里。”
如同醍醐灌頂一般,蕭重光一下子想起了所有的前因后果,順著羅侯的手指放出自己的視線,只見前方隱隱約的有一點微光,背后不知潛藏著多少風景,猶如遮天幕布的一個漏洞,只等待自己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