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命不過是溫柔的瘋狂
眼里一片海,
我卻不肯藍。
——阿爾蒂爾-蘭波
前些天出現的狀況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
他難得參加一次部活,那時候所有人都還在進行跑步訓練。他一邊跑著一邊思索什么時候開溜比較好,一陣突然而來的吵鬧聲將他驚醒,他一腳踢到前面的人險些摔倒,那人竟也沒有什么反應,像是完全沒注意到一樣。
他抬起頭,便看見幸村倒在跑道上,唇色發白,皺著眉頭不省人事。
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看見幸村暈倒了。
一個月前,類似的情況也發生過,但那時候幸村意識清醒,他們將他送到神奈川的醫院,醫生只說是重感冒。
幸村留在醫院里輸液,而他們打電話通知了他的家人后,便被真田給遣散了。
等到出了醫院,仁王卻一口咬定。“那個醫生啊,一定藏了話只告訴了部長。噗哩。”
“所以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幸村很少在毛利壽三郎臉上見到這樣的表情,雙目凝神,眉峰緊蹙。記憶中這位學長雖然有些高冷但實際上是和仁王差不多的脾氣,而且由于實力不賴經常逃訓偷懶,幸村接觸他的時間其實并不怎么多。
“多謝前輩關心,真的沒事。”他笑著將毛利壽三郎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推下來。
“你這小子,雖說當上了部長,但偶爾還是依靠依靠前輩嘛——”
“真沒事…倒是前輩,又逃訓好幾天了吧,今天被我抓住了,你逃不掉了。”幸村還抓著他的手腕,露出一臉狡黠的笑容。
要不是毛利壽三郎剛才自露馬腳,他還不知道這事。這兩天獨自待在醫院,倒是沒來得及關心網球部的事。
“……”毛利壽三郎看看自己的手腕,張張嘴,突然覺得方才說的那幾句關心好像有點多余。
星期二的練習是基礎訓練。
幸村拉著毛利壽三郎來到網球場,這兩個人無論哪一個的出現都不在預料范圍內。
“我不是發短信讓你好好休息了嗎?”真田向前一邁步,立在幸村身前,像是一座小山一樣,板著一張臉,手里還倒提著他的網球拍。
他本來就比同齡人高,這樣一來顯得更有威嚴了,嚇得原本打算溜掉的毛利壽三郎又悄悄挪了回來。
開玩笑,他堅信單論體型身高和力道,雖然是后輩的真田一定能完虐他。他可不會自討苦吃。
不遠處的仁王毫不客氣地嘲笑了自己的前輩,自己卻拉著自己剛拐進網球部不久的柳生比呂士站在原地沒有接近的打算。
丸井搭著桑原的肩膀,一雙眼滴溜溜地在面前幾人身上打量著,嘴里一刻不停的嚼著口香糖。
“你覺得我會聽你的嗎?”幸村正坐在長椅上檢查自己的鞋帶。檢查好之后,他站起身微微一笑,答案顯而易見。
他伸手拍拍真田的肩膀,黑臉的男人有些繃不住臉上故意做出來的呵斥神情。
“放心吧,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時間也差不多了,弦一郎,集合吧。”他甩手將外套披在自己的肩上,似乎和平時沒什么兩樣。
“幸村,別太勉強自己。”
真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朝場中央走去,招呼集合。
胡狼桑原帶著自家小豬就跟著真田的方向去了。丸井一邊走著,口香糖泡泡“啪”地一聲破開,他一邊吸溜回去,一邊喃喃道,“哇,真田副部長的表情都那么嚇人了,部長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不愧是部長啊,對吧桑原?”
“嗯…文太你小心點,腳下有個球。”
幸村原本還注意著場內的情況,突然又轉頭看向毛利壽三郎,正打算逃跑的后者心里叫苦一聲,反應迅速地打算轉移話題。
“安源呢?那幾個初三的家伙不會打算退部了吧?”他一臉正氣,掩飾地很好。
這可是個重要問題,要是換做之前,幸村精市一定不會太在意,但是現在…要是自己走了,沒有前輩的威壓…真田和柳能應付地了么…
但沒發生的難題是永遠得不到答案的,他幾乎只反應了一兩秒便把這個問題拋在了腦后。
干正事要緊。
他轉頭喚住還在做出勤記錄的柳蓮二。
“蓮二,毛利前輩逃訓幾天了?”
“這周是第一天,但算上上周是第四天。”柳蓮二張口便說了出來,自己卻依舊盯著集合的人在核對出勤。
“這樣啊…”幸村曖昧地一笑,但那笑容在毛利壽三郎眼里卻硬生生看出幾分暗黑。
喂…喂,幸村你背后開花了!
“前輩馬上升學了呢,不加強點訓練可不好,到了高中被教練瞧不起怎么辦——蓮二,毛利前輩的訓練菜單升級好了嗎?”
“早就定下來了。”
“那今天就開始執行吧。”這可是比之前的內容多了一大半喲。
“…”一旁的毛利壽三郎看著兩人的互動目瞪口呆。
喂喂,你們什么時候給我做的新計劃我怎么不知道!
“那是因為前輩總是逃訓!”似乎是看穿了毛利壽三郎的內心,柳蓮二不客氣地接話,一想到自己手里對毛利前輩的數據缺失他就怨念叢生。
“啊啊,真是怕了你們了。”毛利壽三郎無力地揉了揉自己的小卷毛,然后起身慢吞吞地走向集合隊伍。
幸村看他強撐淡定的模樣,十分好心地在后面提醒道。
“前輩,不要太勉強自己喲。”
毛利壽三郎腳下一個踉蹌,這小子…是記仇吧?一定是的吧?
他冷哼一聲,“你也太小瞧我了。”
男人嘛,怎么能被說不行呢?
——
星期三,基礎訓練和練習賽。
幸村依舊做完了他今天的基礎訓練,練習賽打完一場之后,由于美術部還得去報道便先走一步了。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真田黑著一張臉走到柳的身邊。
“看出什么了嗎?”
“昨天跑步比平時慢了2.3秒,揮拍訓練手抖十二次,發球訓練掉球兩個。”柳蓮二敲了敲自己的筆記本,上面正寫著幸村最近的反常。
“今天也差不多。手抖十次,掉球四個。”
“跑步就算了。其他的可是他以前從不犯的錯誤。”真田拉了拉自己的帽檐。
“是的,而且…”柳看了一眼一旁長椅上,剛剛醒過來、在向桑原撒嬌要吃蛋糕的文太,“今天雖然結束地很快,但很明顯他比以前更依賴Yips這樣的招數——他的體能在下降。”
“也許他已經察覺到我們起疑了。”所以才打著去美術部的名號溜了。
“到底是什么病?”真田皺著眉頭。
“我對醫學不是很了解,目前資料不足,推斷不出來。”柳蓮二淡淡地開口,一雙微微睜開的眼睛里透露出幾分犀利。
真田煩躁地嘖了幾聲,卻也無可奈何。從小到大,幸村打算瞞著他的事,他就沒一件查出來的。即便最后知道了,也是幸村不打算再瞞他了。
有點憋屈…
“他這是在對自己不負責!”他低哼一聲,柳蓮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寬慰。
“總會查出來的。”
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頭疼。突然,一道清朗的聲音在兩人身后響起。
“…也許,我想…我知道那是什么。”
陽光下,平光鏡片微微反光。
————
幸村實栗今年還是個還在上小學二年級的小家伙。
但她隱隱約約能夠感覺到最近家里的氣氛有些不同。
那天晚飯的時候,哥哥沒回來。爸爸媽媽接了一通電話就急匆匆地出去了,留下她和小熊獨自在家。沒了哥哥的睡前故事,她怎么也睡不著。
哥哥住院了。
哥哥回家了。
他們回來的時候實栗恰好放學不久。她跑到門口去抱住哥哥的腿問他發生了什么,哥哥卻只是摸了摸她的頭,一句話也不說。媽媽瞪了她一眼,她只能乖乖地把心里的疑問都藏起來。
哥哥回家之后,再沒有給她講過睡前故事。
“實栗,你已經是個大女孩了。不能老是纏著哥哥喲,哥哥每天訓練也很累的。”她看著站在臥室門口準備關燈的媽媽,雖然有些不舍,但還是聽話地躺下了。“好吧,晚安媽媽。”
晚安,小熊。
晚安,哥哥。
哥哥還是和以前一樣漂亮,但似乎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樣了。他吃飯的時候常常拿不穩筷子,下樓梯的速度也越來越慢,書房里的畫架也被媽媽拿布罩了起來。明明哥哥的房間就在她隔壁,但她見到哥哥的次數越來越少——他把自己悶在房間里,誰也不讓進去。
媽媽今天買了很好吃的布丁,盡管哥哥并沒有出來吃,但媽媽還是囑咐她要給哥哥留一個。她乖乖點頭,還是忍不住不舍地看著媽媽將布丁放回冰箱里——明明下午答應地好好的,但半夜被饞醒的時候,她就怎么也睡不著了。
不如我給哥哥送過去,然后向他討一半吧!哥哥對我那么好,一定會同意的!
想到這里小姑娘忍不住歡呼起來,她利落地起床穿鞋,怕被媽媽發現,便沒有開燈。然而就在她剛剛打開門的一瞬間,她聽到樓梯上傳來一聲悶響。
黑夜里那道身影在樓梯上來回走動著,像是鬼魅一樣。
小姑娘嚇得啪地一聲合上門,然后手忙腳亂地爬回自己床上,抓過小熊緊緊地抱在懷里。
她看到了……那個在樓梯上不斷摔倒又爬起的人……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