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現代已經在竭力弱化,但是博雅的傳統觀點,尤其是戰時觀點,職業者與普通人的命是不等值的。。這是在長期與魔物對抗的環境下誕生并茁壯的產物,從人.道.主.義的角度自然可以大肆抨擊它的錯誤性,但是從戰斗力的角度,這種觀點的存在卻幾乎像是一種必然。
極端時期,職業者可以坐視普通人成片死亡而自己明明戰斗力完整卻表現得仿佛什么也沒看見。不存在不能出手相助的理由,只是也沒有必須出手的理由而已。同類?不,那種時期很多職業者都沒有把普通人當做同類,就像人類與人形化的獸人、與暫時化出雙腿的人魚,只是長相相似罷了。甚至于對這些職業者而言,普通人還不如那些異族,起碼那些異族足夠強大,或可為友或可為敵,而普通人不過是累贅罷了。
這也是激化職業者與普通人矛盾對立的原因之一,普通人因為職業者的這種輕視態度而在戰爭中大量傷亡,但職業者也不見得就得了便宜。
在普通人團結一致將職業者當做異類進行驅逐扼殺的時代,職業者一樣傷亡慘重。畢竟,職業者在數量上被徹底壓制,而在職業者中占據最大比例的初級職業者,面對普通人的武器時,他們并沒有多少優勢,也不像他們對抗魔物時那般有天然的克制效果。
而且當普通人極端對抗職業者時,他們甚至會對剛覺醒的孩子下手,那些一不小心甚至會被自己力量傷到的柔弱的孩子們,在群體的排擠下,往往根本活不到成為一級職業者的時候。
是的,高級職業者揮手可屠城,但后果卻只會引來更瘋狂的排斥。那寥寥的高級職業者撐不起一片大陸的文明,甚至沒有了人數基礎,連新的高級職業者都無法培養出來,后繼無人,終將死寂;而沒有高級職業者的博雅大陸則根本撐不過抗魔戰爭以及三大陸戰爭,人類的文明風雨飄搖終歸于無。
最終為了不兩敗俱傷,不得不相互妥協、相互適應,直至相互認同。
作為現代社會的職業者,沈灼和莫淙爍接受的教育當然是人人平等,但現實就是,職業者受追捧、被優待、有特權。在這種理論與實際不統一的環境下長大,別說沈灼了,連莫淙爍這個本已有一輩子穩定三觀的人都不免受到了影響。雖然莫淙爍上輩子就是個冷淡的人,但真的還沒有冷淡到可以平靜看著別人慘死在自己面前。
自然,他可以辯解,他們最多在這里待三天,甚至如果他們馬上就去的大學圖書館中資料完備,他們今天就可能離開。他們保護不了這些人,也不能讓這些人養成依靠他們的習慣,一點苗頭都不能給。
那種時候如果救了一人,其他人就會以為他們嘴硬心軟然后粘著不放,接著粘來更多的人,最后他們一走,全部的人就要被喪尸連鍋端了。為了不發生那樣的慘劇,犧牲一個人,讓其他人早點清醒,并不算是太大的代價。
這是理性的分析,準確地說是,事后的理性分析。這與事情發生時那一瞬間的第一反應,沒有任何關系。該與不該,好與不好,并不與喜怒哀樂掛鉤。任何合理的理由都不能掩蓋那一刻莫淙爍心中波瀾不興的事實,就好像,那不是死了一個人,而是……死了一個npc?
莫淙爍若有所思:時空縫隙并非幻境,但相對于他們的主世界而言,與他們又確實沒有多大關系,他們需要考慮的東西更少,能牽動他們情緒的東西也更少,于是,他們也很難對這里的人付出感情。
起碼如果在博雅,他們就不會隨便看著人死,哪怕那人是陌生人。因為天知道現在他們看著一個人死,以后那人的誰誰誰會不會就來跟他們拼命,或者學校、職協因為此事而對他們做出劣等評價,影響他們將來的組隊、任務、合作等等。他們得考慮后遺癥的問題。
沈灼插嘴:[……我們能想點不這么哲學的東西嗎?我對研究人性其實沒什么興趣。]他一向對人不對事,陌生人的死活跟他沒關系,哪個世界的都沒關系。
莫淙爍:[哪里哲學了?我可不懂哲學。但人應該了解自己。這么分析分析后,我覺得我還不算太冷血,只是對這個時空縫隙缺乏代入感而已,就像剛落地時我都缺失了魔法師的本能一樣。這是不協調導致的感情失調,并不是我本性殘忍。讓我對自己又有了信心。]
沈灼:[你能自我催眠成功就好。那個……我們晚上吃什么?現在晚飯時間就算按我們的生物鐘也真的過了,而我們就吃了一點干糧。]職業者可都是大胃王,魔力的使用是需要大量能量的,部分來自于吸收元素,另一部分就要靠食補了。挨餓是絕對不行的。
莫淙爍:[等到了圖書館吧,這路上太吵了。]而他們還得為這份吵鬧付不少責。
一團混亂過去后,沈灼他們這邊剩下的人除了他們三個和任衣、齊萌,再外加湯宵,就一個沒有了。
“真驚訝,”發表感慨的是湯宵,不過明明是在感慨,卻依然板著臉,好像所有人都得罪了他一樣,“我以為起碼會有半數人留下來。畢竟很明顯,你們是有能力保護所有人的,只是不樂意而已。但指望你們的同情心總比指望自己突然變成超人來得實際。不過原來這個時候人們還非常有自尊心嗎?寧死不卑躬屈膝?”
“也許關鍵在于他們覺得卑躬屈膝也沒用?”莫淙爍說。
湯宵面無表情地‘哈’了聲:“也對,等他們發現連可以卑躬屈膝的對象都沒有時,他們才會懷念今天。那么,”在支離破碎終于死出了正確姿勢的喪尸環繞圈中,湯宵對兩個女生說,“回到正題吧,我帶你們回家。你們不信我也沒關系,反正,你們本來就是要回家的不是嗎?就當我只是恰好與你們同路好了。”
兩個女生:……更無法相信他了。
“我糾正一下,”任衣開口,“我們的目標不是要回家,而只是找到家人。”之所以選擇回家,只不過是因為通訊完全中斷,她們只能選擇最熟悉的地方為匯合點,還得祈禱父母不會來學校找她們以至于相互錯過。不過已經這個時候了,爸媽如果要來早就該到了,肯定是被什么所耽誤,所以,既然她們先脫困,還是由她們來找他們吧。
“走吧,”沈灼說,“反正我們暫時同路,你們要僵持可以等我們離開以后,不必急著現在。”不要耽誤人吃飯。
離開?湯宵疑惑地看向三人,又看向兩個女生,可惜誰都沒有給他解釋的意思。
一行六人順著湯宵來的方向走,一路上坐標非常明顯,隔一段距離就有被砍翻死透的喪尸,全都是湯宵那柄斧頭的成果——傷痕實在太好辨認了。話說城市之中,他從哪兒找來的這種危險物品?
剛才的中學圖書館里是有法律普及類書籍的,所以沈灼二人知道——秦企看不到記錄之書,他也沒興趣知道——這個時空縫隙,在喪尸出現之前,對于武器管理非常嚴格,菜刀、水果刀都有規格限制,西瓜刀持有還得登記,隨隨便便砍斷骨頭的鋒利又厚重的斧頭,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該是管.制物品,尤其是這被改造過的,非常適合砍人形物體的斧頭。
大概是斧頭被看太多次了,湯宵說:“我這還能算農具。開了刃的劍算什么?這里可不是武俠小說的世界。”
城市里農什么具啊,還有你那小身板,別以為板著臉裝兇煞就能掩蓋你小白臉的長相。沈灼手腕一翻,伴生劍回歸體內,莫淙爍朝湯宵微微一笑,湯宵的表情險些沒繃住。
任衣和齊萌也很震驚:咦咦咦,不是戰法牧經典三角嗎?戰士還兼法師?
“你覺醒了空間系?”湯宵嚴肅地問,“你叫什么名字?”
沈灼:“你猜。”
湯宵的表情這次真的裂了:要不是估計打不過,他都想一斧頭砍過去……不對,就是因為打不過,才更應該一斧頭砍過去,既泄憤,又不至于傷了珍貴的空間系異能者……等等!
湯宵猛地看向任衣和齊萌,準確地說是看向她們破損的衣服。
“干嘛?”任衣瞪他。
“流氓。”齊萌哼道。
湯宵顧不上為自己辯解,急促地問:“你們是在喪尸爆發后受的傷?是在今天中午以后受的傷?從受傷到現在只有幾個小時?”
兩個女生悟了他想問什么,但有點為難:外星人先生們自己愿意暴露是他們事,但她們可不能自作主張地暴露他們的來歷,于是她們回答:
“關你什么事?”
“你們倆就算覺醒出誤差也差不到治療系去,那么……”湯宵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視線在莫淙爍和秦企之間徘徊,最后定格在莫淙爍身上,“你是治療系?”
莫淙爍比沈灼友善些,準確地回答了他:“不是。”現代博雅就沒有‘治療系’這個分類法。
湯宵皺眉看向秦企。
沈灼好心告訴他:“他也不是。”
湯宵看向沈灼:“難道你是雙系?”還兩個系都是珍稀類?
沈灼撓了撓下巴:“我確實是雙主系。”但肯定和你以為的雙系一個都不沾邊。
湯宵深吸一口氣,看沈灼的眼神就像是朝鳳的百鳥之一,連稱呼都變了:“請您務必和我一起行動,您必須被嚴密保護。不能發生……”上輩子那樣悄無聲息消失的悲劇。
您……?沈灼這才發現玩笑好像開的有點大,他立刻糾正:“我是雷金雙系,不是空間系,也不是什么治療系。”
湯宵點頭:“是該這樣說。以后都要這樣說。”
沈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