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在“向保國”後面的空位上籤上“賀俊偉”三個字,然後給向保國看。
向保國看完後還給爸爸說:“俊偉叔,這個就交給你保管,可別掉了,以後可能會有大用呢。”
爸爸點點頭,摺好,叫聲:“孩他媽,把這個拿去放好。”
媽媽聞聲出來,接過又進房去了。
老石頭這時也拿了錢過來,點給向保國。
向保國接過錢,也寫了張條子叫老石頭簽字,老石頭也簽了。
向保國也沒再看,站起身來問:“你們兩傢什麼時候做進屋酒啊?”
“打算明年正月吧。”爸爸回答道。
“我家也是這樣打算。唉,只是現在才做一層多一點,鋼筋水泥又都漲了價,不知多花了多少冤枉錢。還是俊偉運氣好,就做好了,沒花冤枉錢。早知道這樣,我就聽了俊偉的話,那時就出高點工資趁早做完就好了。”
原來,爸爸得了王新意的消息,也曾向老石頭建議過,但沒說是王新意說的。
老石頭覺得漲工錢留師傅,不是花冤枉錢麼?遲做完早做完不是一樣完?沒料到遇上物價上漲,這才後悔了。
向保國告辭出來,朝賴瘌痢家走去。
快到賴瘌痢家門口時,向保國對身後那夥人說:“你們回村委會吧,這一家我一個人收就可以了。”
那夥人答應一聲,下山往向莊去了。
向保國走進賴家,金寶正在堂前拿著把玩具槍玩。
向保國問一聲:“金寶,你爸呢?”
“爸媽房裡看電視。”
劉菊華聽到聲音,問了一聲:“誰呀?”走了出來。
見是向保國,笑盈盈地問:“書記大人,什麼風把你吹來了?來,坐下喝杯茶。”
賴瘌痢跟出來,一看是向保國,瞪了他一眼,又去看電視了。
劉菊華瞥了丈夫一眼,哼了一聲,轉過頭來,已是滿面媚笑:“別理他。你來,可有什麼事嗎?”
向保國把來意一說,就見賴瘌痢拿了一沓錢出來。原來他人雖在電視旁,終究不放心,耳朵都放在兩人談話上了。
把錢往桌上一丟,鐵青著臉回房去了。
劉菊華一把搶過桌上的錢,笑著對向保國說:
“有優惠麼?”說完還夾了夾眼。
“你拿500吧,就當我替你出一些。”
“我們家買地,幹麼要你出錢?這算什麼?你趕快拿了錢出去!”賴瘌痢滿面怒容地站在房門口。
劉菊華對著向保國嫵媚地笑了一下,卻將眼角的魚尾紋出賣了。
數出五張100的,遞給向保國,順便用小指在他掌心搔了一下。
向保國若無其事地接過錢,開了張單子,叫她籤,劉菊華嗲聲道:“我不會寫字呀,哎呀,怎麼辦呢?還是你給我簽了吧。啊?”
賴瘌痢“唿”一聲衝出房門,拿過字據和筆,歪歪扭扭地簽上自己的大名,把筆一丟,橫了劉菊華一眼,氣呼呼地又進房去了。
向保國站起身來,要走。
劉菊華又嬌裡嬌氣地說:“怎麼就走了?不多留一會嗎?”
“不了,還有事。”向保國推辭說。
一腳跨出大門,轉過身來對劉菊華說:“昨天晚上,你的做法可不好,以後要注意點影響。現在房子都做了,總要在這長久住。你現在昧良心的事做多了,將來你金寶怎麼在這處世?”
賴瘌痢忍不住又趕了出來:“那是我們的事,不用你管!現在請你離開!”
向保國尷尬地一笑,出門而去。
等向保國的背影一消失,劉菊華指著賴瘌痢的鼻子就罵:“你今天吃錯藥了是不是,處處跟我作對?你想氣死我是嗎?”
賴瘌痢咬牙切齒地說:“我恨不得扒他的皮,吃他的肉!你自己最好也給我當心點,惹火了我,大家都沒好果子吃!”
劉菊華倒是吃了一驚,後退幾步,氣焰大減:“你有本事,你有本事還不去找個更好的靠山?只在我面前發狠。有本事你也去搞個書記來當啊!有本事也一年撈個十萬八萬回來啊!沒話了吧,沒話就給我看電視去!少管我閒事!”
賴瘌痢冷冷地,慢慢地吐出一句話來:“終有一天,要讓他知道我的手段。”
一個一個字吐出來,鏗鏘作響。劉菊華只覺一股冷氣從腳心鑽上來,整個心間涼嗖嗖的。
劉菊華頓時軟了,跑近身來,挨在賴瘌痢身旁。
輕言細語地說:“何必呢?我這樣還不是爲了我們這個家,爲了金寶。你看,今天不是省了三百塊麼?不就笑幾下,說幾句話的事麼?”
賴痢瘌說:“我寧可多拿300塊錢!”
劉菊華抱住賴瘌痢的腰,求道:“就當是爲金寶好不好,昨天那樣做法得罪了不少人,不好好抓個靠山,以後還有我們的安生日子過麼?你說是不是?”
“我都叫你事情不要做得太過分,叫你不要去叫那些豬朋狗友來,你偏不聽!現在好了,憑空得罪不少人,大家肯定對我們很厭惡的。”賴瘌痢怒氣衝衝地說。
劉菊華越發的作出可憐的神情:“可現下做都做了,還可挽回的嗎?只有抓住向保國還有些好處。”
“說到底你還是想跟他來往?”賴瘌痢一把將劉菊華推開。
劉菊華又粘了上來,苦兮兮地說:“獨門獨戶多受欺啊!辦事也爲難。我保證以後儘量少找他就是了,不到萬不得已決不找他,總行了吧?其實你以爲我又好過了?肥肥的比豬還重,又哪裡有你體貼?”
這幾句話說得賴瘌痢大喜,抱起劉菊華就朝房裡奔。“碰”一聲關上房門,兩人看“電視”去了。
天氣仍很炎熱,但比前幾天收斂了許多,烏水壠一畈的田都保住了,已經抽穗了。
這時候的水尤其重要,農民有句諺語說得好“一斤水,一斤谷,沒水對天哭”。
因爲這時候一旦缺水,抽出的穗就飽滿不起來,等到收割時就成了秕穀,是沒用的。
烏水壠水庫的水當然不可能讓下面一畈田的禾苗都喝飽,減產是必然的了。
但總算不是全部乾死,多少總有點谷。
而有些田畈的禾苗,已經可以燒得著了——全曬死曬乾了。就算沒死的,也又瘦又小,抽穗的可能不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