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旱還往往帶來蟲災,尤其是蝗災。村民們都趕緊打藥防蟲,打藥一般都在早上和傍晚,這時候打藥,毒藥不易蒸發,就不會從汗毛孔浸入人體,使人種毒。
這天,天剛蒙蒙亮,爸爸早起去打藥,王長喜老遠看到,叫住了,說有事。
爸爸等王長喜跑到跟前,問:“什么事?”
王長喜順了口氣,才說:“叔,我今天去縣城,要過幾天再回來,魚溝子就麻煩你照顧了。”
爸爸回答說:“那是!就算你不來我也會守好夜的,魚溝子是我們兩家一起承包的。”
王長喜笑笑:“有叔一起承包,我自然放心。我就怕我走的這幾天會有人趁我不在家搞出點名堂來。好了,我要去趕車了,遲了就來不及了。”
“好,你放心去辦你的事吧,這幾天我天天晚上去守就是了。”
王長喜說聲“多勞神了”就走了。
打完藥,太陽已經出來了。
爸爸收拾好噴霧器,便往回走。
剛進村,看到路上拐角處停著輛舊吉普,爸爸心里“咚”一聲,隨后便“咚咚”跳得厲害:難道是新屋的事被鄉里發現了了?
心里懷疑,加快了腳步往家里趕。
回到家里,沒有看到生人,吁了一口氣,說:“還好,不是到我們家,倒把我嚇了一下。”
媽媽從廚房出來,嘆口氣說:“好什么,只是時候沒到而已。”
“誰出事了?”爸爸的心又提了起來。
“沒出事,是計生辦的,要罰款。”媽媽淡淡地說。
“沒人出事就好。罰款就罰款吧,又不是咱一家,罰多少?”
“超生一胎罰1萬,兩胎3萬。”
爸爸奇怪老伴怎么好像不在乎似的:“那么多?”
“罰多罰少還不是他們一句話。不拿錢就抓人,抓去鎮派出所。要拿齊錢才肯放人,另外加上每天10元的伙食費。”
“嚇?還要抓人,要伙食費?什么道理!”爸爸著實覺得十分不理解。
又問:“有沒有人拿錢?”
“拿的也有,沒拿的也有。石頭哥的小孫子是超生的。他沒拿,就抓走了。陳桂醫師的小兒子也是超生的,他拿了七千。”
正說著,外面有人聲傳來,媽媽努努嘴說:“看,催債的來了。”說完張羅著茶水。
一群人擁進屋來,當先一人是向保國,還有幾個是村委會的干部,其他幾個爸爸不認識,想來是計生辦的吧。
向保國叫了聲:“叔,這幾位是鎮計生辦的。”
爸爸點了點頭,也不去跟他們打招呼。這時媽媽端上茶來。
向保國笑了笑,這場面他見得多了。
他解釋道:“叔家的兩個崽都超過了10歲,不在罰款范圍。”
“那你們來作甚?”爸爸有些不解的問道。
“想麻煩叔跟著走一趟,去趟你家二伯那里啊。”
爸爸沒說什么,便和他們一起去了二伯家,按要求,二伯家的兩個兒子不在罰款的范圍內,但是孫子們在。
“中日家兩個孩子,超生一胎,中月家一個,就不算是。超生一胎是多少?”向保國轉頭向一個又矮又胖的中年人問道。
“1萬。”
向保國哦了一聲,又說:“余主任,這位戶主的情況有點不同,他兒子頭胎生的是女孩,才又接著生了第二胎。”
那余主任眼睛眨巴幾下,才說:“降1千,拿9千。”
爸爸不得不開口了,他想了一下,才說:“余主任,我也知道罰款是非交不可的,但他家庭經濟實在困難,又剛起了新屋,手里實在沒有錢。前不久,縣民政局長還來看望我這個貧困戶呢。書記,我沒撒謊吧?”
向保國見余主任翻著眼睛望著自己,忙點頭說:“對對!是有這么回事,他是我們村委會的貧困代表。”
“哦,就是你。”余主任似乎有了點興趣:“上次民政局長來看的就是你?好,就再降2千,這可不能再少了。”
爸爸一時委決不下,就說:“余主任你們先喝茶,我和他們商量一下。”
轉身到了內屋,問二伯怎么辦。
二伯也沒主意,于是把中日、玉芝她們叫到一起來商量。
“他們既然來了,是不會走空手路的,總要拿點錢去。”晶晶說。
“七千多了點,陳桂他也是七千,他還不是什么貧困戶。”玉芝這樣比較。
二伯沒作聲,心疼地望了老伴一眼,想中月的事給她刺激太大了。
玉芝又補充道:“陳桂也是頭胎生女兒,跟我一樣。我們還是貧困戶,比他應該要少拿2千,應該是五千。”
爸爸搖搖頭:“五千怕是打發不了。”
“我試試吧。”晶晶轉頭向玉芝說:“媽?”
“哦哦,我,我去拿錢。”玉芝似乎剛回過神來:“要多少?”
“五千吧,看看可不可以。”晶晶自信地笑了笑。
一家人這才又回到堂前。
晶晶笑著對余主任說;“余主任,是這樣的,我家剛起了新屋,又還沒完工,手里沒多少錢。我聽說有人跟我一樣頭胎生了一個女兒,他是拿七千。我家貧困戶,少二千是剛剛余主任親口許了的。算下來,我們拿五千才算是成全了余主任的一番照顧。”
接過玉芝遞過來的一沓錢,又說:“余主任和村委的書記,還有這些大哥既然來到我家,總不會讓你們白跑一趟。呶,這里是五千,余主任你點點。”
余主任笑著接過錢,交給旁邊一個提包的。提包的點了兩遍,點了點頭說:“是五千。”
余主任臉一沉,斷然道:“把人帶走,關她個幾個月!”
晶晶忙說:“等會!”又從口袋里拿出一張100塊的錢,往余主任手里一塞,笑著說:“就不麻煩幾位大哥動手了,這些錢就算是我請余主任和幾位大哥喝酒的,好嗎?”
余主任也是一笑,伸手接錢,順勢在玉芝手上摸了一把說:“還是妹子識大體。好吧。就這么辦,去下一家!”
一群人又呼呼喝喝地向下一只羊羔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