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人之托,終人之事,簡天書決定先把司徒蕙那幅畫像完成了。他到司徒家已經五天了,還沒出過門,每天司徒菀來的時候,就是他的快樂時光。隨遇而安的日子他過慣了,以前他一天換一個地方也不覺得自己在漂泊,現在卻覺得很想在這個地方永遠待下去。
這天下午,司徒菀又來了,看見五妹的那幅像已經接近完成,畫中的小姑娘清純恬靜,纖巧含蓄,美目生輝,那靈氣似乎可以從紙上彌漫到看畫的人心里去。
“天書,你真是神筆!畫出了五妹的氣韻。”司徒菀由衷地贊嘆。
簡天書開玩笑地說:“袁景不被迷死才怪!只怕他以后天天夢里都是這個小美人。”
司徒菀看看他,有些狐疑地問:“你以前給別人畫像,都是畫得這么傳神的嗎?那些小姐們向你拋的媚眼你都能抓住,然后畫下來?”
簡天書小心地看她一眼,放下畫筆說:“我會抓住每個人的特色去畫,媚眼我是不隨便畫的,要看媚眼是不是她特色的一部分。比如說你,我就不會畫媚眼,我畫你的豪爽熱忱,純凈真摯,活潑大方。”
他知道她在擔心什么,把她拉進懷里:“我不是已經說了嗎?我以后會遠離其他的女人,我不會再去給閨閣小姐們畫像了,行了吧?”
“嗯。”司徒菀被他說中心思,有點臉紅地問:“我是不是很小氣?不夠豪氣?”
簡天書反問說:“這樣的事,怎么能大方豪氣?你吃醋,我才放心,說明你在乎我。”
“誰吃醋了?”司徒菀不好意思了,推開簡天書:“我又不是你什么人,犯不上吃醋。”
簡天書認真地說:“你不知道你是我的什么人嗎?我現在告訴你,你是我的心上人,住在我心里。”
“天書······”司徒菀臉熱心跳,不由自主地鉤住了簡天書的脖頸,把自己的臉貼上他的臉。
“菀菀!”簡天書把她的臉上上下下親個遍,卻不敢再做進一步的探索,逃避地說:“我們不能總躲在這小樓里,我怕我忍不住······我們去街上轉轉吧,看看熱鬧。”
司徒菀換上男裝,帶著簡天書在街上轉悠,他們現在看上去倒真是像一家的兄弟了。
經過一家樂坊的時候,簡天書聽著里面傳出的歌女的吟唱,小聲對司徒菀說:“這是我寫的詞曲《天地一家春》,原來京城里也有人唱啊。”
司徒菀皺眉說:“你寫這樣的濃詞艷賦?靡靡之音?”
簡天書反駁說:“格調高了怎么盛行啊?食色,性也。這一首并不是我的得意之作,是隨手應付的,因為有人出了大價錢。沒想到已經傳到京城里來了,看來下次我要再多收點銀子。”
“你不是說要跟以前的日子一刀兩斷嗎?”司徒菀擔心他這么快就反悔了。
簡天書鄭重地說:“我指的是不在女人堆里混了。做詞譜曲我還是會繼續的,賣出去就好,不必親自去演示了,她們演成什么樣我也不強求了。我以后只在家里演奏給你一個人聽,好不好?”
“好。”司徒菀放心了,掩飾不住眼里的甜蜜。
“小心點啊,”簡天書提醒她說:“我們現在在街上呢。我們是兩個男人呢。”
可是他自己眼里也是濃情遮不住,五十步笑百步。
后來他們又經過一個書畫店,現在正是準備過年的時候,店里有大量的春聯在擺賣,還有一個上了年紀的先生按顧客的要求在現場揮毫寫字。
簡天書不由得手癢,在一個角落里拿起紙筆,隨手畫了一幅雙蛇迎春圖,因為來年是蛇年。一個顧客看見了,以為他是店里作畫的先生,馬上就向他索買這一幅。
“這個······”簡天書沒有料到這一招,猶豫地看向柜臺,店老板卻不在那里。
于是簡天書淡淡地說:“十兩銀子。”
“十兩?!”那顧客眼睛睜得老大:“那邊一副春聯十文銅錢,你這小小一幅畫要十兩銀子?!”
“不要算了。我今天不是來賣畫的。”簡天書也不跟他多說,把那幅畫卷起來,放進老板的柜臺,就要出門。
那顧客被簡天書的傲氣和冷淡激怒了,嚷嚷起來:“你怎么做事的?你們老板呢?我要跟老板說!”
旁邊寫字的老先生聽到聲音,過來招呼說:“老板有事到后堂去了。這位爺,有事跟在下說。”
那顧客投訴說:“小小一幅畫,他竟然要收我十兩銀子!你們怎么做生意的!趁過年宰人是吧?!”
老先生打量簡天書,眼光里滿是戒備:“公子是······”
簡天書不在意地回答:“我是路過這里,看看熱鬧。那邊柜臺里一幅小小的雙蛇迎春圖,留給貴店老板賞玩。打攪了,告辭了。”
簡天書身上穿的就是那件黑貂皮褂子,旁邊的司徒菀穿著一件銀狐皮外套,兩人通身的氣派使得老先生不敢怠慢。
“公子留步!我叫老板來看看。”老先生攔住簡天書,也不顧店堂里還有人等他寫字,急忙到后堂去了。
片刻,老板急急過來,向那位顧客作揖,又向簡天書作揖:“兩位爺,有話好說,和氣生財!讓我先看看那幅畫。”
他把畫拿過來打開,立刻被震住了:“公子,這是尊駕畫的?收十兩銀子?”
他也不等簡天書回答,把那位顧客拉到邊上:“這位爺!這一幅十兩不賣了!你去那邊挑,隨便哪一幅,挑好了敝店送給你,只要你不生氣就好!”
那位顧客很滿意這個結果,也就不理簡天書了,過去挑畫。
老板回頭來小聲對簡天書說:“公子,不是每個人都識貨的,升斗小民,過年只是圖個熱鬧,公子不必介意。這幅畫,公子出個底價,敝店愿意幫公子寄賣,如有買家出價,敝店自會把銀子送到府上。對了,公子還沒有落款呢,請把落款補上吧。”
簡天書也不推辭,到桌前去加落款。他臨下筆前看了司徒菀一眼,笑著寫下了“簡難懂”三個字。司徒菀一看,會意地笑了。
店老板卻有點遲疑了,說道:“冒昧問一句,公子是北境簡天書的兄弟嗎?這幅畫跟簡天書的風格完全一樣啊!是簡氏家傳吧?”
簡天書呵呵一笑說:“簡天書有個別名叫簡難懂,老板不知道嗎?他心情很好的時候,就用簡難懂這個名字,所以簡難懂的畫,比簡天書的更值錢。老板自己定價吧,我不介意多少。”
“哎呀!”老板興奮起來:“真的是簡天書的真跡!公子再用個印吧!”
簡天書被捧得飄飄然的,很干脆地從衣袖里拿出印章蓋上,老板看清那印章是“簡天書”三個字,心都要跳出來了,連連作揖:“多謝公子照顧敝店的生意!公子肯賞臉到后堂用茶嗎?我們再談談以后怎么裝裱公子的字畫吧?”
他這是要拉長期的生意了。
簡天書的心思卻不在這里,推辭說:“我今天只是偶然路過,就不多談了。賣畫的銀子,送到司徒慎之太師府,交給三小姐就行了。”
老板的眼睛睜得像銅錢一樣圓:“司徒太師府啊?公子跟太師沾親帶故啊?”
司徒菀阻止他說:“你不要多問了,照公子說的去做吧。先謝謝你了!”
趁老板還有點愣神,司徒菀拉上簡天書,趕緊出門去了。
兩人小跑一陣,到了一個沒人的巷子里,司徒菀先笑出來:“好玩!我喜歡看那個老板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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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天書說:“好玩!我喜歡看你高興的樣子!”
他拉住她的一只手,順勢要摸她的臉。
“不要!“司徒菀躲開他,小聲說:“你剛才還提醒我,我們是兩個男人呢,現在自己就忘了。”
“剛才人多,現在這里沒有人。”簡天書有些得意地說:“我已經把財權交給你了,你等著幫我收錢管家吧。”
“簡公子名氣好大呀,”司徒菀故意用夸張的語氣說:“名滿京城啊。兄弟佩服!”
簡天書則故意做出卑微的姿態說:“還是太師府名氣大啊,人家聽得眼睛都直了!說不定那老板現在就在說了,簡天書走了狗屎運,攀上了太師府的三小姐。”
他本來是開個玩笑,說完之后卻意識到這很可能就是實情,那老板如果嘴長,很快京城里就要傳出閑話了。這樣的故事,正是茶余飯后的好談資,如果再添油加醋一番,還不知道傳成什么樣子。
“糟了!”簡天書后悔地說:“剛才不該說出真名實姓!會傳出閑話的。要是讓你父親母親聽到了,就麻煩了。我恐怕躲不住了。”
“我不怕。”司徒菀倒是坦然:“能躲一天是一天,父親母親真的知道了,我就說實話,你是堂堂正正的才子簡天書,沒有什么拿不出手的。”
“我不敢,現在不能讓你父母親知道。”簡天書憂慮地說:“要是他們趕我走,我見你就難了。我舍不得!”
司徒菀也不避嫌了,抱住簡天書說:“你不要擔心!閑話傳出去也要時間的,父親母親不會那么快就知道。他們要是真的發現了,我會跟他們說我們只是好朋友,像袁景那樣的好朋友,他們就不會趕你走的。以后,我們再想辦法讓他們同意我們的婚事。”
簡天書的情緒明顯低落了:“我心里不安,擔心我們的好時光就快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