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昨兒想事情想得太晚,今兒竟睡到巳時才起。
慕容絮揉揉雙眼,由著侍人們忙進忙出地梳洗打扮。本以為這么晚了,便見不到南宮策身影了,誰知還是陰魂不散。
小聰子受命而來,跪身行禮道,“奴才參見曦修儀。娘娘,皇上今兒寅時便起了,親自去山間采了幾朵小花,特命奴才來贈予娘娘。”
他故意加重的“寅時”,又讓慕容絮心底發笑,卻還是要關心道,“皇上勞累,還為本宮寅時便起,本宮真不知說什么才好。”
面對他假意的謊言,她確實不知該說什么!
小聰子一笑,依著她的眼神而起身,才道,“這是皇上對娘娘的一片情意呀,娘娘端莊得體、賢淑大方,實在受得!娘娘隨奴才出門吧,花兒已都候在芙蓉館門口了。”
正好梳洗罷,慕容絮微一點頭,便跟隨著出門。
門口已然圍了許多侍人,見慕容絮來,忙讓出了一條路。
隨著侍人一撥撥讓開,一片萬紫千紅映入慕容絮的眼簾。
這哪里是“幾朵小花”,明明就是萬花叢了!再者,他確定這是山間采來的野花?明眼人一看便知,這顯然是宮中花房的杰作!
不過前世的她,初次見時,確實沒有多想什么。此情此景,雖與前世有出入,可本質還是不變——誆騙女子!
前世只一味沉溺于他的浪漫之中,也不多思感情的真假。
直到上了他的賊船,方知他的謊言可笑。可惜知曉亦是晚了,當時的她已然沉迷,所有關于他的謊言,皆可以無條件地原諒。
現下想來,前世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傻子。不過幾句話、幾束花,竟就毫無保留地交出了自己的真心。
再見前世浪漫,慕容絮還是愣了半晌,若這份情、這份愛是真的,她該多么幸福。
可惜只是假情假意!慕容絮微微蹙眉,心下恨意再起,面上卻故作感動,“皇上怎知本宮愛花?”
原見她蹙眉,小聰子心下還沒底。現下見此,微微一愣才笑然,“皇上與娘娘心意相通,娘娘的喜好,皇上自然曉得。”
慕容絮遂一笑,忙吩咐道,“香卉,快命人把花都整理好,全然擺去芙蓉館的后花園。本宮正好嫌花園單調,現下有了皇上的辛苦點綴,真是錦上添花了!”
小聰子亦是一笑,“娘娘喜歡就好,那奴才就先去皇安寺復命了?”經她一點頭,才跪安道,“奴才告退。”
看著小聰子離去,慕容絮才漸漸恢復了一臉淡然之色,見一群侍人還是逗留,才發話道,“你們都不必當差了么?”
聽罷,侍人們才跪安離去。
香卉這才趕來,“娘娘有什么吩咐?”
話罷,眼前便是一片姹紫嫣紅、美景怡人,頓然一驚,“娘娘,這是?”
慕容絮一笑,“美么?這是皇上寅時起身,特地去山間為本宮采的。”
“寅時?”香卉疑問一句,她今日起得很早,倒不見還英閣的動靜。只辰時三刻,見圣駕、鳳駕出發去皇安寺......
再者,這哪里是山間的野花?她在后宮幾年,難道還不知這是花房的花么?
雖是知曉,但畢竟是皇帝的贈物,豈容她一個宮婢質疑?遂也不點明,只勉強一笑,“皇上為娘娘勞累,
奴婢看著亦是感動呢!”
這話聽得耳熟,前世她說過類似的話,不過這勉強的笑意卻是一模一樣的。
也不知為何,心頭莫名生怒。慕容絮隨即薄怒,話中有話道,“你且去山間,替本宮采幾朵一模一樣的!”
“啊?”香卉斗膽抬眸一看,只見主子神色分明,心下明了其意,才問道,“娘娘都看出來了?”
慕容絮依舊微怒,“本宮既非盲人、亦非蠢人,如何看不出來?只是本宮心寒,你既一早便知,為何不早早與本宮說清?!”
香卉聽得糊涂,忙解釋道,“奴婢冤枉......奴婢亦是第一次見皇上贈物,如何早早與娘娘說清?”
說多亦是無益,反正她也不會明白。慕容絮強忍下心頭恨意,面色不改地訓道,“本宮才是你的主子,日后看出什么、聽出什么,皆要與本宮說明。切不可忌諱什么皇上、什么太后,你可明白?”
前世的香卉之所以不敢說,一是怕主子不信、二是怕皇上怪罪,說到底也是為了保命,也算情有可原。
雖是如此,可她不維護主子,結果已然擺在眼前,亦是難逃一死!
見她懵懂點頭,慕容絮才繼續道,“這個世上只有本宮能護你,你若再不坦白相對,本宮也實在力不從心。”說著,語氣重了幾分,“本宮也不逼你,你若不想為本宮奴婢,盡可另奔她主,本宮絕不攔著!”
聽罷這話,香卉才愕然明白,忙驚恐而跪,“奴婢不敢背棄娘娘,奴婢愿一生為娘娘忠仆!求娘娘不要趕走奴婢,奴婢不多言,實在是不敢多言!.”
愈說愈是梨花帶雨,卻不敢大聲抽泣,“奴婢自七歲入宮為婢,便早早體會到了宮中險惡。這是個不允許奴婢多話的地方,稍不留神,就會命不保夕的!還請娘娘體諒奴婢!”
亦是可憐之人呀!慕容絮這才消了怒意,親自扶起她,語重心長道,“你既要跟隨本宮,就必要坦誠相待。本宮不會是非不分、偏短她人,你也不必太過謹言慎行,本宮定然護你周全。”
先前聽說主子蠢笨,所以她只能想著自保。而近日看來,主子倒不像他人口中所傳,反而是個機敏智慧之人,與一般的閨閣少女亦是不同。
聽罷“護你周全”四字,香卉只覺一陣感動于心,分外溫暖。不由得展露笑顏,又福身而下,“奴婢一定忠心追隨娘娘!從今往后,有什么便說什么,事事以娘娘為主。”
慕容絮遂虛扶一把,淺淺一笑,“你是聰慧之人,本宮很放心。”
剛用過午膳,小聰子又帶著幾個小太監而來。
只見小太監手里頭端著各式各樣的糕點,慕容絮心下明了,“是皇上命公公送來的?”
“正是,”小聰子一個眼神,示意身后的小太監,才繼續道,“這些都是皇上親自制的。皇上說了,娘娘病時吃了不少苦頭,定然瘦弱了許多。糕點之中含了多種補藥,正好給娘娘進補身子。”
慕容絮會心一笑,“常聽宮中姐妹說幸福,不想皇上如此細心,怪不得姐妹們各個都傾心愛之。”
小聰子卻不茍同,忙解釋道,“這可誤會了,如此榮寵,娘娘可是頭一份!其他小主想要,皇上都無心給呢!”
“是么?”慕容絮欣然一笑,像是發自內心般。
見如此,
小聰子自然也是陪著笑,又親自上了一道碧粳粥,“粳米味淡,其性平和,可壯筋骨、養腸胃。皇上特意吩咐最后獻上,并讓奴才告訴娘娘,自今兒起,日日一碗碧粳粥,以滋補娘娘身體。”
慕容絮一笑,又多問了一句,“這也是皇上親自制的?”
小聰子回答得自然,“這些點心,皆是出自皇上之手呀。皇上原不會下廚,可只要想著娘娘,便不知不覺地制出了這些。皇上說,都是娘娘的功勞,娘娘當受這份榮寵!”
他表演如此自然,慕容絮也絲毫不示弱,欣喜如初動情思的少女,“煩勞公公走一趟,不知皇上今日何時回來?”
小聰子一笑,“回娘娘話,今日皇安寺的事務眾多,皇上與皇后娘娘許不會回來了。”
早猜到會如此。先安排一堆浪漫,讓女子感覺到他就在身邊,最后卻讓女子獨守空房而被迫想他。他便是這樣,一計一計戲耍了諸多女子,最后還振振有詞地問一句:一切皆出于你的自愿,朕可逼過你?
他是沒逼過任何人,可這一份陰險狡詐、這一份份罪過,他無從否認!
慕容絮只能故作失落,“皇上可是生氣昨日晚膳一事?”
小聰子一笑,“娘娘說的哪里話?皇上寬容大量,豈會與娘娘計較小事?實在是皇安寺事務忙碌,皇上無從分身呀!”
聽罷此話,慕容絮一下愁云慘淡,仿若經歷了世上最為愁苦之事,久久才悶出一句話,“可本宮想見皇上......”
見如此,小聰子也微微斂收了笑意,“皇上也說想見娘娘呢!晨時的贈花、現下的點心,皇上本都打算親自來一趟。但太后旨意難違,皇上只能先忙好皇安寺的事務。因此冷落娘娘,皇上心下更是不安,不過皇上說了,今后自會補償。”
“皇上孝心可贊。”慕容絮嘟囔了一句,又刁難地問道,“那本宮親自去一趟皇安寺,可好?”
小聰子心下一驚,忙解釋道,“娘娘是奉旨歸寧的,無端去皇安寺,只怕太后知道了,要遷怒于皇上呢!娘娘賢惠,定然能體諒皇上。”
哪有他說得這么懸乎?慕容絮心下不屑,也不愿與他多說,只失望道,“如此,那本宮便不去了。皇上明日會回來么?”
小聰子一笑,“這就要看皇安寺的事務了,不過皇上說了,不管他回不回來,每日的點心、關懷都會送到。”
送走了小聰子,香卉才小聲道,“娘娘,據奴婢所知,皇上十分厭惡廚房,連進都不愿進......”
如此坦誠,慕容絮甚是歡喜,遂一笑,“如此說來,這些點心都不出自皇上御手?”
見她點頭,慕容絮又問道,“那你覺得,本宮該如何處置這些點心?”
似是看出了主子眼下的不屑,香卉也玩味道,“反正是滋補之物,滋補誰不是一樣?直接送去喂狗喂豬吧!”
慕容絮噗嗤一笑,“敢把御賜的東西拿去喂豬狗!你這丫頭忒是膽大,與本宮志同道合!”
聽前半句時,香卉還有一絲驚憂,一聽后半句,立時笑了,“奴婢領命。不過娘娘的身子也需要滋補,奴婢這就吩咐廚房,讓他們把公子(紹)送來的補品制了,再送來與娘娘進補!”
清依聽得一笑,“你們如此融洽,我可要吃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