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一個下午,我都在想那張敗筆的黑桃A。這種感覺太熟悉了,沒到遭遇敗筆牌的時候,我總是會反覆的想“*怎麼會發出這種牌來呢?”而且還忍耐不住不停的假設發出別的牌的可能,同時也會自我安慰:他這麼打下去,註定的命運就是輸光,只是時間早晚而已。但奇怪的是,一旦我用敗筆牌贏了別人——比如我用22接了AA的All-in,然後河牌發出一張2。贏了之後,牌局也只是過一下腦子而已。想起馬特達蒙在《賭王之王》裡的那句“不一定每個人都能記清他是怎麼贏的,但是每個人都會清楚的記得他是怎麼輸的”——這句臺詞之後,馬特達蒙就以999AA的葫蘆輸給了AAA99的葫蘆。
度過了忙碌的一個下午,踏上了回家的路途,每到夜晚,這個城市的空氣裡飄蕩著一種獨特的溼潤與鹹腥,那是海濱城市獨有的味道。忽然想起剛來這座城市的時候,跟幾個同學在夜晚遊蕩在海邊,大口的呼吸著這獨特的空氣,夢想著有一天能成爲這座城市的主人。到現在畢業三年才發現夢想如同27對AA一般遙不可及。
在大偉家樓下的小吃店湊合了一份炒粉,又給大偉打包了一份。爬到樓上時,發現大偉家坐在客廳的地上,面前堆著一堆類似桃核的東西,只不過看起來小了些。大偉正拿著一把刷子刷那東西。
“偉哥,你準備賣大力丸麼?”我衝大偉說——這傢伙每天搞的東西總是奇異得很,有很多我聽都沒聽過,但令人佩服的是,大偉總是能從這些奇異得東西之中看到商機,賺取利潤。
“這是金剛菩提子,今兒個古玩城門口有個人拎了這麼大一袋子?!贝髠フf著用手比劃了一下:“講了講價七百塊收了。你知道麼,別看現在這東西髒兮兮的像是不值錢是的,刷乾淨了,串成一個手串,就能賣至少三十,挑好的串成項鍊,賣個幾百也是輕輕鬆鬆。來來來,一起刷。喜刷刷喜刷刷!”大偉說著竟然開始哼起了歌。
有時候我有些羨慕大偉,因爲他總是能從各種各樣奇異的東西之中找到商機,而且還能似乎是在在的賺到錢。
我蹲下來抓起一把搓了搓:“這玩意兒拿出去有人買麼?”
“當然有人買,買的人還不少呢!來來,幫我一起刷!”
反正也沒什麼事,我便拿起一隻刷子,和大偉一起刷了起來,金剛菩提子如同縮小版的核桃,只是更圓了一些,它身上的縫隙裡,滿是泥灰——看起來這東西似乎是長在泥土裡的。刷了幾個以後,體內的強迫癥情懷被誘發了出來,你總想把那些灰全部刷出來,但是實際上那根本不可能做到,於是你就會不停的刷啊刷啊……
和大偉悶聲坐著,刷了一個小時,坐的我腿都麻了,但似乎也沒刷出來多少個,面前堆積的小山還是那麼高的樣子。
“偉哥,這得刷到猴年馬月啊。”我真的刷累了。
“反正你不也是沒事麼?現在我們刷這個,不但能賺錢,還能省錢,怎麼算都劃算?!?
“怎麼還能省錢呢?”
“你看,我刷這個,就沒時間玩時時彩了,不玩時時彩,是不是少輸錢了?那邊少輸錢了,這邊還能多掙錢,你說,是不是一舉兩得?賺兩遍錢?”
我愣了一下:“偉哥,你這歪理邪說聽著竟然還挺有道理。”
“什麼叫有道理,週日我要是收了這些,你就未必能輸錢?!?
“那你也未必能贏錢啊!”
“……但是哥贏錢靠的是技術。”大偉一臉吹牛逼的表情。
……
握著刷子一直刷到九點多,我累的頭昏眼花,手指頭還磨得很疼,扔了刷子不幹了,再看大偉,他還在那刷得起勁,看來有利可圖,幹起活來果然心情不一樣,於是,那天我就伴著“擦擦”的聲音入睡了。
我發現,對於上班族來說,週一到週五的生活基本上就是簡單重複,吃一樣的早餐,中略有不同的是中午玩手機德州輸了三百——比周一多一點。忙完一天回去,又幫大偉刷了一個小時……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週五下班前,我查了一下信用卡額度,才忽然意識到有點不大對勁:怎麼回事,我的信用卡竟然已經欠了1100塊了??我什麼都沒買,只是在網上打了打德州而已??!
週五晚上,大偉終於刷完了他所有的金剛菩提子,開始了新一輪的工作:穿串。他不知在哪搞的一大堆切片和開好洞的彩色石頭,配合著網上穿串,幫他穿了二十來個,只覺複雜無比——主要是那線很難穿過金剛菩提子達到另一頭,不知大偉怎麼就能穿得那麼快。
停止幫忙後,望著窗外想了半天,看到天上的月亮看起來很像1100塊的樣子……於是出去把新欠的信用卡還上了,然後自己跟自己說以後再也不玩線上手機德州了——不,我決定近期不再玩德州了,我該尋找一些比撲克有意思的事情來做做,充實我的生活。
週六,大偉一大早就起來,強行把我從被窩裡拉出來,要求我陪他去出貨——這詞用的跟賣****似的。於是大週六的清晨,我們兩個人各扛著一大包所謂“工藝品”就出發了。
大偉在古玩城混得很熟,在古玩城來回逛蕩到下午兩點,大偉竟然把所有的東西都賣了出去,算了一下竟然撈了三千七百塊。每到這個時候我都感嘆爲什麼我沒有這種敏感的商業神經,爲什麼大偉有了這種敏感的賺錢神經,且賺到了錢,卻非要在賭博上把所有的錢都花光?但想起每每見諸報端的某富豪輸光家產的新聞,我似乎又明白了——就是說,土豪的世界,我不懂。
跟大偉又去吃了頓海鮮,看了場電影,玩了一會兒電玩,晚上大偉還想去KTV娛樂一下,我覺得去了KTV他這一週的利潤基本就沒了,便勸他別去了。大偉也聽勸,我倆就回家了,然後一人守著個電腦,他玩時時彩,我壓制住了在網上打牌的衝動,開始看電視,因爲明年在巴西有世界盃,電視上演的是一期有關世界盃場館建設的一個專題片??戳税雮€多小時,正看到記者採訪一個靚妹,大偉卻從屋裡沒精打采的走了出來,嘟囔了一句:“媽了個逼的,還不如去唱歌了呢。追了三手,全是雙號!”
“又輸了?多少?”
大偉手一攤:“回來時候存的那兩千,沒了?!?
我發現,對於一名合格的賭徒來說,“早知道……”是一句最常見的口頭禪了,下注少了,下注多了,聽了某人的話,沒聽某人的話,都會成爲“早知道……”的後綴。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是剛纔KTV消費了這兩千,實際上還是不能避免大偉在時時彩多輸這兩千,只不過時間上稍微能延後一點而已。
週日,大偉一大早又跑去古玩城,實在懶得動,便沒跟他去,睡到十點起牀,第一反應竟然是想打開手機玩一會兒德州。猶豫了一下,一狠心把那個APP刪除了,心想今天我應該尋找一下生活本身的樂趣,找一找德州之外的歡愉。
什麼是德州之外的歡愉呢?我想了一下,我記得小時候我是喜歡看書的,而且喜歡看大部頭的鉅著,動輒就厚厚的十幾本,但是當時看起來也不覺得無聊,現在還能記得其中的很多情節,比如《七龍珠》中的功夫和《聖鬥士星矢》裡的天馬流星拳之類的……
爲了暫別德州,我決定來一個有意義的開始,於是我去了市圖書館?;藥讉€小時的時間終於讀完了一本書,又借了一本書出來,下午找了一間咖啡館,把那本書又讀完了一半,看了看錶才兩點半,於是打電話聯繫了幾個喜歡運動的同事,得知他們在體育館打羽毛球,於是直奔體育館跟他們玩了兩個小時的羽毛球,告別同事後,又在網吧打了一會兒遊戲,然後又打了個電話跟一個同學扯了一會兒屁,一直捱到八點多,這才往回走。等回到住處,發現大偉竟然不知從哪又搞了一大袋子糞球一樣的東西,黑不溜秋,也不知道又在搞些什麼。
我把手伸進所料袋抓了一把:“這啥啊?糞球似的?!?
大偉頭也不擡:“椰子殼,打磨好的,這一包沒多少錢,穿起來,就不是這個價了?!?
大偉擡起頭:“你今兒個去哪兒啦,下午給你打電話你沒接?!?
“圖書館看了一會兒書,下午跟同事打了一會兒球?!?
“挺健康哈?!?
“我就想找點比打牌有意思的事,整天總想著打牌也不是個事,太頹廢。”我說。
大偉把一把椰子殼抓在手心反覆揉搓:“那你就是已經找到打牌的替代品了唄?”
我歪了外腦袋:“我TMD怎麼覺得,還是打牌最有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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