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風波暗涌
黃昏時分，眾人全都聚集到了四阿哥府。
“爺，你的手怎么傷了？”年氏挺著肚子，立刻快走幾步踱到胤禛身旁。
“你怎么出來了？”胤禛冷冷地說，“當心身子，進屋去吧。”
年氏頷首，從人群中看到那個紫色的身影，走了過去：“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絳雪點頭微笑：“夫人客氣了。”待年氏退出去，她一抬頭，剛好望見胤禛的目光利劍一般向她看過來。
大夫幫胤禛包扎好之后，也退了下去。
胤禛冷冷開口：“梅小姐，現在你可以解釋了。”
絳雪微怔，這個人怎么變臉如此之快，只是片刻，仿佛已經換了一個人似的。她苦笑一下，說道：“當日我被挾持上山，湊巧陳大嫂臨盆，山寨中又無女子，我剛好幫得上忙，他們跟我投緣，就放我下山了。”
胤禛道：“就這么簡單？”
絳雪道：“沒錯。”
眾人也都覺得不可思議，但又說不出哪里不對，胤禛的臉色愈加陰沉。
連一向大大咧咧的胤祥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觀望著現在的情況。
高福兒突然闖了進來：“四爺，外面有個叫云兒的丫頭說有要事要見梅姑娘。”
胤禛道：“請她進來。”
沒有要事，云兒是不會貿然來這里找她的。絳雪看著慌慌張張的云兒，問道：“發生了什么事？”
云兒道：“小姐……”她看了看周圍，不知該不該說。
絳雪略一思考，說道：“沒關系，直說吧。”
云兒這才接著說：“小姐，張廷玉大人到訪。”
胤禛和胤祥心中均是猛然一驚，莫非張廷玉已經查到了梅氏少主的底細？這下更加可以肯定他們之前的猜測了。
絳雪卻仿佛早已預料到似的，說道：“知道了，將張大人請去‘天光湖影’，我立刻就到。”
“天光湖影”是梅氏在京城最大的酒樓，原本并非梅氏的產業，在那一夜之后莫名其妙成為梅氏的資產。
絳雪起身告辭：“四阿哥，民女告辭。”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梅氏，一定給朝廷帶來極大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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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湖影’的酒果然是京城最香的酒。”張廷玉笑道。
“多謝張大人夸贊。”絳雪道，“這酒不但醇香可口，而且千杯不醉，張大人不必擔心身體吃不消。”
“哈哈，果然是好酒。”張廷玉贊賞著，放下酒杯，“姑娘，你可知我今天的來意？”
絳雪淡然一笑：“自然知道，那封信是我送給大人的。”
張廷玉瞬間愕然，然而這個表情卻只是持續了一瞬，便笑道：“愿聞其詳。”
絳雪動了動嘴唇，平靜地替張廷玉添上一杯酒，緩緩說道：“張大人調查我將近三年，我若是再不主動出來，只怕真的會有性命之憂。”
張廷玉舉起茶杯的手僵在了空中，聽她繼續不緊不慢敘述著這一切。
“事情其實很簡單，梅氏來京城五年，并購了幾乎所有京城的商鋪，背后沒有任何勢力。”
張廷玉放下茶杯，一下子就猜透他的來意，眼前這個女子真的只有十五歲嗎？來京城五年，也就是說，五年前她已經是梅氏少主！
絳雪嘆了口氣：“三年前，我隱隱感覺到有一股神秘的勢力在調查梅氏，而且隨著我并購商鋪的速度越來越快，那股勢力的活動也越來越頻繁，一直到一月前，群芳樓中的花魁頻繁出入張大人家中，我才知道原來是您在調查我。”
張廷玉倒吸一口冷氣，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所以，這一個月內我吩咐所有梅氏的商鋪造好帶有梅花標志的牌匾，就是為了跟您表明梅氏的決心。”絳雪悠然道，“其實，這世上最硬的后臺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當今圣上。所以，我選擇跟皇上攤牌，十日之內，梅氏所有的商鋪資料我會全部整理好，呈給圣上過目。若您再有懷疑，我愿意將梅氏每年收入的一半上交朝廷，充實國庫。”
絳雪看著目瞪口呆的張廷玉，微笑道：“大人如實向圣上回稟，相信圣上英明，一定不會難為梅氏。您可還有疑問？”
張廷玉從未有過如此震撼的感覺，他完全被對方牽著走，這個姑娘不僅對他坦白了一切，而且連解決的方法也已經想好，所謂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也不過如此吧。
“沒有。”張廷玉嘴上揚起一絲笑容，“我現在明白，為什么梅氏會擴展的如此之快了。梅小姐，你……真的只有十五歲？”
絳雪微怔，目光變得飄渺，落到了不知什么地方。算起來，自己應該是四十多了，來到這個不屬于自己的世界，能夠停留多久呢？
“不，或許我已經活了很久。”絳雪說道。
張廷玉深深看了她一眼，說道：“梅小姐，下官告辭，保重。”
絳雪微笑示意。——是要保重了，這個消息一旦公布出去，梅氏只怕會成為所有王勤貴族結交攀附的對象，她又必須得在多方勢力中斡旋了。
“小姐……”霜兒看張廷玉離開，才敢走進來，“沒什么事吧。”
“沒事，放心吧。”絳雪心不在焉地回答，胤禛會放了那些山寨中的人嗎？
張廷玉拜訪梅氏少主的消息頃刻間在傳遍了每一位阿哥的府邸，每一位奴才都給自己主子重復著一個驚人的消息——
不過是談了一炷香的時間，張廷玉大人便離開“天光湖影”，更令人驚奇的消息是，梅氏背后的勢力，居然是皇上。
絳雪聽到這消息的第一刻就知道這是張廷玉發出的消息，也并不解釋。
一時間，梅氏成為京城的一個傳奇。
人們幾乎踏破了梅氏的門檻，想要見梅氏少主一面，原本僻靜的院落已經不適合絳雪居住，只好找了個日子，另外找尋了一處庭院。
日子平平淡淡的如此過，古代的生活沒有一切高科技的東西，卻讓絳雪感覺生活更加健康，連性子也磨合的淡然了。只是偶然還會想起那個場景，想起那個人在火中對她的溫柔，只是一切，仿佛是夢境。
“小姐，不好了。”霜兒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大喊，“山寨的陳大哥和陳大嫂被判死刑了。”
絳雪愕然，怎么會？他不是明明答應自己會放過他們的？
“備馬，去四爺府。”
一路上忐忑不安，焦急地趕來，卻被仆人告知四爺尚在宮內的消息。
無奈之下，絳雪只好在進去等他。
這就是他生活的地方？絳雪看著眼前的一切，露出了笑容。忽地，一個聲音傳來打斷了她。
“這位就是梅小姐？”
絳雪轉身，看著對方姣好的容貌，文雅的氣質，心中已明白了幾分。
“梅小姐，這位是福晉。”一旁的丫頭好心提點，本以為梅絳雪會行禮，誰料她卻只是微微頷首示意，說道，“福晉有禮。”
連烏喇那拉氏都一驚——真是好大的膽子，然而這個人……怎么會如此熟悉？到底，是在哪里見到過？
“大膽，見了福晉還不下跪？”丫頭早已忍不住火氣。
“沒關系，梅小姐自小出身鄉野，自然不會懂得這些規矩。”烏喇那拉氏道。
絳雪無奈地笑笑，說道：“看來四爺有事絆住了，我改日再來也無妨。”
“等一等，”烏喇那拉氏叫住她，仔細看了許久——那種眼神在她身上上下打量，讓她感覺極不舒服，片刻才說道，“原來如此。”
絳雪迎上她的目光，突然變了臉色：“夫人這話什么意思？”
“梅小姐，你來的目的我很清楚，不過你若是求四爺不如求我，因為內院的事情都是我打理，就是爺也要尊重我的意思。”烏喇那拉氏說著，在一旁坐了下來，下定決心要給她一些教訓，“本來王府中添一個妾并非難事，但是梅小姐不懂規矩，目無尊貴，只怕是難進四爺府。”
絳雪強忍住笑意，搖了搖頭，嚴肅道：“福晉，若是我真的想進四爺府，絕不會是妾，更不需要你的同意。”
“你……”
“更何況，我也未必看得上這區區的四爺府。”絲毫不給對方啊說話的機會，絳雪接著說道，“人人都想盡辦法嫁入皇家，但只有嫁進來的人才知道，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不是嗎？福晉。”
烏喇那拉氏忽地變了臉色，遲遲沒有再接話。意識到對方的神情不對，絳雪驀地回頭——
“四阿哥。”
她低首施禮，心中的弦仿佛繃緊到了極致——他是什么時候來的，可曾聽到她說的話？
空氣中仿佛有一種巨大的壓力向她襲來，頓時遍體寒意。真不愧是四阿哥，連她這個百年后的現代人都被這種氣魄震懾住。
“爺……”許久，烏喇那拉氏才終于低低喊了一聲。
“你先下去。”幾乎沒有看她一眼，胤禛吩咐道。
臨走時，烏喇那拉氏依舊忍不住再次向絳雪身上望去——果然，事情即使已經過去幾年，還是無法忘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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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房間內只剩下二人，夕陽漸斜，溫暖的陽光打在胤禛的臉上，他一向冰冷的臉上竟也有了一絲暖意。
絳雪看著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塵封了十幾年的心終于要重新為一個人開啟，記起他在生死間的抉擇，是那樣的義無反顧，只是為何她卻怯步了？
她驀地往外跑，想沖出這個令人壓抑的地方。
胤禛倒也不攔她，甚至還從門口讓開。
在踏出門的那一刻，背后一個冰冷刺骨的聲音傳來——
“盡管走吧，山寨的那群土匪絕對活不過明天。”
他沒有絲毫要挾的意思，語氣也是平淡的，然而卻讓絳雪心中一震，剛踏出去的腳步再次邁了回來。
“你答應過我，會放過他們的。”她踱步到他身前。
胤禛向前邁了幾步，坐到一旁的紅木椅子上：“你確定，我答應過你——會放過他們？”他玩味的看著她，目光深不可測。
絳雪這才想起來，他似乎從未明確的說過這句話，只是給了自己一個模糊的答案而已，正欲再次求情，眼前卻陡然閃過一道藍色身影。
“啊……”她輕呼一聲，雙肩卻已經被一雙手緊緊抓住，連帶整個人都被推到了墻邊。
“梅小姐，若非是為了那群土匪，你是不是打算就這么銷聲匿跡，連我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