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亡命
羅衾選擇放棄爭奪進化的名額,可以說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不過她卻答應幫助我們與龜甲生物對話,闡明自己的態度,要回聶宇峰,可以說比進行爭搶更好。畢竟大家都是同類,在沒有競爭力的情況下,那些龜甲生物應該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如果一定要開戰,我們雖然處於弱勢,不過搗亂的能力還是有的。
至於媧族的那些老人和孩子,羅衾也答應我們儘量勸說同族,在完成進化之後將他們全部歸還。這個保證讓巫師和崖祖、崖孫三人也鬆了一口氣,被利用總好過被屠殺,現在的局勢下,阻止龜甲生物發動進化無疑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將損失降至最低,儘量挽救更多的生命。
破開陣法的過程,比想象中還要順利。原本王道士認爲是死路的一處通道赫然就是真正的出口,林春紅只是砍倒了一棵大樹,原本消失的小徑就在一陣晃動中重新出現,我們一行人立刻順著小徑走了出去。
只是小徑之外的景象,卻讓我們所有人大吃一驚!
血腥!
斷裂的樹木、鮮紅的血液、破爛殘肢!
彷彿有一羣剛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只知道殺戮的修羅光顧了這片森林,又好像一羣瘋狂的野獸曾經在這裡進行了一場不死不休的鏖戰。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各種野獸的碎屍,天上、地上、草叢中、樹樁裡,甚至連有些大樹的樹幹都被某種未知的力量掏空了,其中塞著不知是什麼動物的血淋淋的屍體!
到處都瀰漫著鮮血的味道,簡直比被泡在血池中還要濃郁,讓人感覺連腳下的土地都溼乎乎的,不知已經浸透了多少血液。一棵棵斷裂躺在地上的樹木千奇百怪,有像是被雷劈斷的、被強力撞斷的、被連根拔起的、被利劍腰斬的……如果說一開始聞到血腥味,見到滿目的斷臂殘肢之時,我們還以爲這裡是經歷了一場慘烈的殺戮。等見到這些樹木的時候,我簡直開始懷疑自己身在夢中!
如果說僅僅是屠殺一些野獸的話,功力在全盛時期的張玄天應該就可以做到,只不過絕對不可能喪心病狂的做到如此血腥的地步。可是要把一片森林摧毀成眼前這種千奇百怪的樣子,就遠遠超過人力的範圍了。
事實上就算有這樣的能力,任何神智正常的生物也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行爲來。如果要用兩個字來形容的話,我只能說是——瘋狂!徹底的瘋狂!
沒有任何人會在血腥屠戮一羣動物的同時,還將力氣放在摧毀周圍的一切物體上面,眼前的情景只能用極度瘋狂來形容!如果不是這些動物的碎屍上有明顯的牙印和抓痕,我甚至懷疑是不是一場從天而降的颶風颳過了這個地方?
但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一切明顯是某種生物造成的、人爲的慘景!在衆人的塘口結舌中,當先探路的張玄天已經忍著血腥味在幾顆樹木間轉了一圈,面沉似水地走了回來,低聲說道:“像是某種野獸……數量很多……”
這樣的答案只在意料之中,如果說是一羣人經過這裡,造成現在的場面,只怕也沒有人肯相信。我點點頭剛要說話,崖祖已經歇斯底里的搶著叫道:“不可能,這片森林中根本沒有這樣兇猛的野獸!無論什麼野獸都做不到這樣!這是魔鬼!是妖怪!妖怪!”
我看著其他幾人眼中也露出慌亂駭然之色,只得沉聲喝道:“噤聲。當心這東西可能還沒有走遠!”此言一出,衆人頓時醒覺起來,警惕的看著四周。
張玄天定了定神,開口說道:“從痕跡上看,這東西的體積不大,應該和老虎差不多。不過力大無窮,而且非常殘暴……我懷疑,是不是某種機器人?”
機器人這樣的猜測,當然有些匪夷所思。龜甲生物本身的發展方向並不是以科技爲主,也沒聽說它們曾經制造過任何機械。只不過面對滿目瘡痍的大地,實在難以想象任何有智慧的生命會造成這種破壞,反倒是機器人更加可信一點。
就好像有一羣紅了眼的魔鬼從我們腳下開始一路朝遠方殺了過去,所有阻擋的面前的生物全部被用嘴殘酷的手段殺死,將屍體撕得粉碎,攔路的樹木被推倒、劈斷、掏空。這些怪物就以這種不可阻擋的姿態一直殺向遠方,留下一地的碎屍和鮮血……
最奇怪的,是這些動物的屍體琳瑯滿目,同樣應該是由森林的各個地區匯聚過來的。而有能力調動這些動物的人,無疑就是龜甲生物,難道是他們遇到了什麼危機,所以發動這些動物來禦敵?而結果卻是被人殺得片甲不留,幾乎成了修羅地獄一般!
衆人看著滿目的血腥,一時都有些不適,彷彿忽然間進入了地獄一樣。
我沉吟了一下,朝林春紅問道:“前輩來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林春紅搖頭答道:“沒有,我來的時候,這裡還是一切正常!怎麼會這樣……”
我自然沒有能力解答她的問題,如果說林春紅過來之前並沒有異狀,那麼眼前的屠戮顯然是剛剛發生不久。從這些動物碎屍的斷口上推測,這場屠殺應該已經結束了一個小時以上。幾乎是林春紅剛一見到我們,外面就開始屠戮,而且瞬間就結束了戰鬥……就算是一支全副武裝的軍隊想要造成這樣的破壞也需要很久,而眼前一眼望不到邊的破壞顯然只是在短短的時間內完成,這種結論讓敵人的戰力達到了一個非常恐怖的數值!
問題在於,究竟是什麼東西造成了這場殺戮?它們從哪裡來?目標又是什麼?
我心中一動,朝張玄天問道:“會不會是媧族的那些人狼離開部落,跑到這裡來了?”
張玄天和人狼的交手經驗最豐富,立刻搖頭答道:“不會!那些人狼雖然也很暴力,不過還沒有達到這樣的程度……”說著他伸手指向一棵被攔腰斬斷的大樹,沉聲說道:“斷口光滑,幾乎接近利器斬斷的痕跡,但是仔細分辨的話會發現是某種動物用爪子硬生生撕開的……我真想不出什麼動物能有這麼厲害的爪子?不過,那些人狼顯然不行!”
衆人走進那棵大樹仔細觀察,果然發現斷口處呈三條,似乎某種貓科動物的爪印,不由同時駭然。崖祖已經又一次叫道:“我打獵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咱們還是先回去吧!如果往前走,萬一遇到它們……”
話音剛落,忽然在我們北方不遠處傳來“轟隆隆”一陣大響,那聲音密密麻麻,一聲緊過一生,彷彿一陣流星雨擊落在地面。衆人應聲看去,卻隔著重重樹林,無法看清發生了什麼。緊接著就是一陣颶風從北方吹來,風勢之猛幾乎將地上的草皮都颳了起來,吹得人睜不開眼睛,只是聞到風中夾雜著濃郁的血腥之氣。
崖祖頓時變色叫道:“在北面,那些怪物跑到北面去了。”
張玄天皺眉問道:“以所見的破壞力,如果咱們和這些怪物正面撞上,只怕硬拼不過它們……是先回陣裡躲一躲,還是趕緊去聖山?”
我當機立斷答道:“快去聖山。”雖然不知眼前的變化緣何發生,但是躲避一向不是我的風格。這種變化既然能夠影響到森林中的動物,很可能也會影響到龜甲生物在聖山上的計劃!造成這場殺戮的生物不可能是什麼善類,不過他們既然與龜甲生物爲敵,對我們而言就是一個渾水摸魚的好機會。
張玄天點點頭,一馬當先朝著西方走去。
經過一番破壞,原來的小徑已經變成了十分寬闊的大路,只有個別地方還能依稀看出原來的樣子。一直走出數千米,這才恢復成原來的小徑。衆人看見滿眼的野獸碎屍終於消失,不由都暗暗鬆了一口氣。
就在我們剛剛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異變再起。
本來我們從媧族部落中俘獲了一名女性的人狼,並且親眼看見了她的變異過程。在離開媧族部落的時候,崖孫就把她打昏了捆住手腳一直抗在肩上。我心知這些人狼雖然沒有神智,但是被捆住手腳之後攻擊性大減,也始終沒有覺得什麼不妥。
可是就在此刻,這匹女人狼卻忽然醒轉過來,發現自己被捆住了手腳動彈不得,立時引頸悲鳴了一聲,激烈地掙扎起來。崖祖在一旁看見,剛要再次將這名女人狼打暈,忽然聽見北方猶如迎合這女人狼的聲音一樣,傳來一聲充滿怒意的激揚吼聲“嗷——嗷——”!
那聲音拖著長長的尾音穿雲而起,居然比都市中專用的警笛還要嘹亮。崖祖一呆之下,那女人狼已經再次叫了一聲,這才被擊暈了過去。
只是北方的狼嘯聲卻已經連成一串,在聽到女人狼的聲音戛然而止後,居然帶上了明顯的怒意,頓時猶如漲潮的海浪一般此起彼伏地朝我們所在的方位衝了過來。
張玄天勃然變色道:“快走!是那羣人狼!”
這時我們用不著他提醒也知道大事不妙,紛紛放開腳步順著小徑朝密林深處跑去。才奔出數百米,只聽得身後轟隆隆響成一片。擡眼望去,只見幾條黑影保持著和我們一樣的方向,在距離我們不足百米的地方超前衝了過去。
“咔——嚓——嚓——”那幾條黑影的外形非人非獸,行進的方式極爲暴力,所有擋在它們面前的一棵棵樹木不是被一頭撞倒就是被一爪劈開,林立的古樹在它們面前好像紙片一樣四處翻倒,就好像有一條怒龍在森林中橫衝直撞。如此威勢,就算用大炮來轟,只怕也做不到這樣勢如破竹的程度。
我本來以爲是媧族的人狼跑了出來,聽到女人狼的叫聲,所以想要營救同伴。而此刻才發現眼前的生物最多不超過五名,但是其破壞力只怕比千百條人狼還要厲害!一時震撼之極,不知這又是什麼怪物?
這時我已經反應過來,這怪物雖然衝著女人狼的聲音而來,但是似乎並不懂得陣法,只是依靠蠻力硬生生從森林中朝發聲處開出一條路。急忙回身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衆人小心翼翼,不敢發出聲響,生怕驚動這批怪物。
卻見這批怪物越過我們朝西方衝了數百米,才停下腳步,復又朝西北方向衝去,一時間樹木倒塌的“轟隆”聲不絕於耳,只聽得我們心驚肉跳……
毫無疑問,這幾隻怪物就是剛纔那場殺戮的製造者!只是它們從何而來?又爲何要與龜甲生物爲敵,屠殺森林中的動物,就讓人無從知曉了。林春紅曾經說過聖山之上發生了某些變故,原來的龜甲生物也失蹤了很多。難道,就是因爲這幾頭怪物所致?
耳聽的這些怪物漸行漸遠,張玄天這才鬆了口氣,駭然呼道:“這是什麼東西?好厲害!”
衆人互相望了一眼,顯然都回答不出這個問題來。崖祖顫聲答道:“我從來也沒有聽說過,森林中有這樣的怪物存在!”
我朝林春紅問道:“這樣的怪物,總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前輩可有什麼印象?”
林春紅搖搖頭,答道:“我也沒見過這東西……”
羅衾忽然自語道:“我好像見過它們……”
我微微一驚,問道:“在哪裡見過?是地球上,還是你來地球以前?”
羅衾皺眉答道:“都不是……我只是覺得遠遠看上去,有種十分熟悉的感覺。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張玄天忍不住說道:“這怪物總不可能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難道是那些龜甲生物也像媧族人一樣異變了?”
說者無心,我卻頓時眼前一亮,喝道:“對啊!這些龜甲生物修行的功法與媧族人無異,很可能會在陣法的影響下產生同樣的異變!只不過它們本身的體質不同,變化的更大罷了!”
林春紅搖頭說道:“時間上不對,陣法雖然一直在運轉,但是直到最近纔開啓了強制的變化。而我們回到聖山的時候,那些人早就消失了,不可能是受到這次陣法突變的影響。不過……”她頓了頓,有些遲疑地繼續說道:“也可能是這幾千年間積累的潛移默化之間,讓它們提前發生了這種變化?”
說話之間,忽聽“轟隆”之聲一折,想來是那些人狼在西北方向沒有找到同伴,扭頭又朝著西南方尋去。
崖祖駭然說道:“不好,讓這些怪物這般繞著圈找下去,遲早會發現咱們!”
我苦笑一聲,嘆道:“那還等什麼,總不能坐以待斃……咱們快朝聖山跑吧,估計聖山之上可以有力量剋制這些怪物。”
我們一行衆人立刻朝著聖山的方向亡命奔去,耳聽著那些怪物破壞森林的聲音絡繹不絕,猶如一顆顆炮彈在耳畔接連炸落,腳下不由得加快腳步。可是那些怪物的呼嘯之聲卻越來越近,就好像以我們爲圓心,不停的劃著圈子,呈螺旋形逼過來。
張玄天變色道:“不好,這羣怪物是有目的的奔走,他們想將這周圍的樹林全部推倒!”
這時我也發現那些怪物行進的方式並非橫衝直撞,而是按照女人狼嚎叫的大概方位一圈一圈推進。很可能是它們在一開始就已經確認了我們的位置,只得受到陣法阻隔,不能一舉突破進來,這纔不得不採取破壞性的方式。如果所有的樹木都被推到,陣法的作用自然就被降至最低,到時候我們就逃無可逃了。
偏偏這些怪物不但推進的速度極快,而且已經將我們四周數百米清理出一圈沒有樹木的隔離帶來,就算我們現在想要原路退回,只怕也極有可能和它們一頭撞上。張玄天和林春紅都想到了這種可能,一時間齊齊皺眉,卻想不出破解的方法。
就在這時,腳下的土地忽然劇震起來,就好像有人將一塊巨石投入到平靜的湖水之中,霎時間地皮如同波浪一般翻滾,讓人立足不住。
林春紅又驚又喜地叫道:“有人在啓動陣法!”
能夠啓動陣法的,自然只有聖山上的龜甲生物,只是不知他們是要誅殺我們,還是阻擊這幾頭怪物。
林春紅已經神色肅然地叫道:“快停下,先看清陣法的變化再走!”
話音未落,久未發言的王道士也同時喊了起來:“止步!”
腳下的震動一波接著一波,好像驚濤駭浪一樣無窮無盡,周圍的空間在震動中顯得恍惚起來,給人一種如同透過激盪的水面觀看外界的錯覺。一時間連那些怪物的呼嘯聲和樹木倒塌的聲音都消失無蹤,整個森林中寂無聲息,只餘下不斷晃動著的地面,偏偏卻沒有絲毫動靜,給人感覺恍如夢中。
眼前景物以不可理解的方式飛快變幻起來,五光十色。
只聽林春紅興奮地叫道:“是戰陣!是聖山出手對付這些怪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