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果然爲我找來一套身小的淡色男裝。我將袍子穿上,長度稍稍過了些,但也無大礙,再從李世民那找了根髮帶繫好,胸口因爲傷口綁了布條順是可以當了裹胸之物?,F在定要說我是男子或許可信,但說我是女子,怕已不能了。
李世民已下令即刻啓程,連夜趕往洛陽討賊。他再進來時見我這一身打扮,不禁生了無奈的笑意,他還是擔心問道:“纔是新傷,若不能忍定要與我說。”
我笑了笑道:“只要不去碰它怎麼會有事呢,你放心吧?!?
李世民寵溺地點了點我的鼻子,帶著我一同走到帳外,只見別的帳篷都收了,不遠處整整齊齊站了幾對大軍。李元吉,長孫無忌,秦叔寶,程知節等都在隊前按馬守候,見李世民出來,長孫無忌與秦叔寶立馬迎了過來。秦叔寶見到我時愣愣一驚,而長孫無忌卻只是淡淡的一瞥。兩人與我的相識度差不多,長孫無忌這表情分明猜出原本那帳篷裡的不是男子,甚至猜出是我。此人心向大唐心向李世民,先前他與李世民對話中我早已對他暗暗讚歎,只是他似乎並不歡喜我出現在李世民身邊。是爲了秦王妃,還是爲了紅顏禍水這一說?
李世民拉過我對兩人說道:“這是莫公子,他願隨我軍一同前往,出謀劃策?!?
秦叔寶這纔回過神來,帶著瞭然抱拳向我一拜,我也回拜,並要向長孫無忌行禮。長孫無忌忽地假扶了我一下,說道:“不敢不敢。雖然莫公子與殿下情義較深,但末將還是要提醒一句,定要嚴於律己,否則這麼多將士看著,我們也只能軍法伺候?!彼D向李世民,“殿下,末將提醒的對嗎?”
李世民沉了一口氣,面上很不好看,如凝了幾口怒氣咬出幾個字:“那是自然。無忌過於擔心了?!?
李世民瞥過眼,將指放在嘴裡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邊上傳來馬蹄奔跑的律聲,只聽得一聲長嘯,地上黃泥揮起,一匹全身赤紅的馬兒精神抖擻地落步在我們面前。
“莫公子沒有馬,暫且與我一同吧。”未等我說話,李世民一把提起我按在馬背上。長孫無忌和秦叔寶見李世民叫來了馬兒,明意退回原地,上馬等候發令。李世民腿上一翻便坐在我身後,我從未騎過馬,他這一上來將馬兒動了幾步,我嚇得直抓著繩子不放。
李世民好笑地踢踢我的腳在我耳邊輕聲道:“莫公子居然不會騎馬,還怎麼跟我出去打仗?看來只能苦了御風,這陣子都要多挨一個人?!?
原來身下坐著的這匹馬兒叫御風,定是李世民心愛的寶馬了。我也笑道:“殿下如此寶貝這馬兒,不如我還是下來與士兵步行吧,可只怕到時候給殿下引來個忘恩負義之名。”
“原來你聽到我們的談話了?!崩钍烂駣A了馬肚子,馬兒緩緩行走起來。走了幾步還挺穩的,我也便放下心來。李世民悄悄收了收臂膀,將我靠近些:“不過你這威脅有效,我還是順著你的意,就這麼帶著你吧。”
我瞥了他一眼,此話說的,甚是以爲我硬逼著他跟我一塊兒。另一邊的李元吉騎著馬上來,見了我與李世民一同騎在馬上,微微笑了。我雖做了男子的打扮,但他怎麼可能認不出是我呢。果然,他道:“兩個男人竟還能坐一匹馬兒,可見莫公子真是身形玲瓏。若是二哥的馬兒累了,我這還可以頂一會兒?!?
李世民呵呵一笑:“元吉一向不喜人接近你的寶貝馬兒,今天怎麼這般客氣了。況且,我的御風若連兩個人都坐不動,我怎麼敢帶它來出征?!?
李世民說的那番話一是駁了李元吉的話,二是顯然是在告訴他,戰場上若有意外,他李世民還要用這御風救他李元吉,以顯他自我戰術高過他,也示他還是在意他這個兄弟的。
可我怎麼還從他話中隱隱聽出些酸意,難道他害怕李元吉對我打主意不成?原來在和一個男人確定關係後,他的佔有慾就有急劇闊大,連話語上都不得冒犯。
李世民在大軍前面,向身旁的長孫無忌使了個眼色。長孫無忌揮手大喊一聲:“準備,出發!”
大軍啓程,氣勢磅礴,整齊的腳步聲響起在耳後,從未斷過。夏日的天氣悶熱,還好已快是落日之時,陽光弱了許多。我望著遙遠天邊的晚霞漸漸轉紅,深呼一口氣,頓時覺得悵然。外面的空氣就是這般自由,如今又與心愛之人相依,這時候發生的每一處景,對我都是有意義的,天堂其實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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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起黎明,等閒今日黃昏後。落陽佳否,道道傾心透。
輕撫流風,俏遇蝶撲酒。清風咒,暗香同走,舞扇提花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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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如一場夢般,初嘗愛的味道,竟是這麼迷濛甜蜜,那透紅的落陽又太過令人陶醉又羞澀??粗鴼w巢的鳥兒,流連忘返的白蝶,這一刻,真是幸福到了極點。不去想太多,宮裡的我已經死了,現在只有一個只想珍惜這段時間,只想用全部的記憶去深深雕刻的我。
夏天的夜晚最美,黑色的夜幕中星星最多,一點點散落在天邊的各個角落。我靠在李世民的胸膛上,馬兒不緊不慢的跑動,原本悶熱的空氣浮動著絲絲涼風,再望上一望這漫天廣闊的星星,仰面長嘆,心中頓時豁然開朗。天上星辰美,地上也落了許多星光。夏天是滋生螢火蟲的好時候,草叢樹影裡浮動著長長的一條流蘇,溫和地繞轉,遠遠蔓向遠方,彷彿正在編織誰的夢。
夜深了,吹來的風帶了涼意,李世民稍稍收緊臂膀,將我護在懷裡。我靠著他起伏的胸膛,他身上淡淡的麝香是我的安魂藥。漸漸的,我垂了眼皮,依著他在馬背上輕輕睡去。
顛簸的路途中終是睡得不安穩的,但有這小睡我已是足夠。清晨我醒來回頭看了李世民的眼,他堅定遙遠的望著遠方,感覺到我的目光便探下眼來。我問:“殿下還未閤眼?”
邊上過來一個身影,李元吉道:“莫公子還可以依著我二哥睡會兒,可大哥和我們就不行了?!?
李元吉這話並不在於告訴我李世民和他們都沒有睡,而是他特意加重語氣的前半句。對此,我答不上話來,我的確是自己睡著了,而且還是依著李世民睡的,他既然看到了,我也不好狡辯些什麼。
“是在下大意了?!蔽异o靜說,撇過頭去。
李世民在旁爲我開脫道:“莫公子身上有傷,身子虛弱打了瞌睡也是正常的,元吉不要太過在意,若是累了,可停軍休息一下?!?
李世民這麼一說,李元吉自是不敢爲己停軍,他笑道:“才行了一夜,若是休息不就慣懶了這些將士,到時候傷了士氣可就不好了。二哥也莫要在意剛纔我說的話,一切都聽從二哥的安排!”
“如此,甚好!”李世民揚嘴一笑,夾了夾馬肚子快走了幾步。
我暗暗鬆了口氣,心中還是對李元吉厭惡十分,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讓我擔心,我不禁害怕起來,生怕說著說著就這麼在冥冥中進了他的圈套。正想著,身下的御風忽然一陣暴動,嘶叫一聲拔腿狂奔。
不知是因爲什麼使得御風忽然暴動,我緊緊拉著它的鬃毛心跳如鹿撞。李世民在我身後抱緊了我道:“御風驚了,你夾好馬肚子就不會掉下去!”我照做夾了馬肚子,果然穩了許多。御風可是李世民千挑萬選又細心精練的好馬,它這一奔,後面的人鞭痛了馬來追也還是拉開一大斷距離。
御風奔上一處連綿的山坡,那裡只有廣闊的綠草,一眼望去彷彿奔跑在綠海中。李世民不停哄著御風,想盡辦法讓它停下,可御風還是發狂了般奔跑,我心下起了一想,側眼往後面望去,果然看到馬腿上那來不及拔的銀針。
“殿下,銀針!”我提醒李世民。李世民一手拉著馬繩一手往後摸去,只見他手一擡將那銀針拔了出來,而御風也隨之舉了前踢一躍,我和李世民都一個不穩,雙雙翻下馬去。
山坡上雖長滿了綠草,但還是有些硬。李世民抱著我在坡上快速滾了半坡,我突覺胸口發痛,直到身子停下立馬低頭一看,竟是印出血來了。李世民看著我大驚失色,面上忍不住的憤怒,我連忙壓了他的手說:“殿下不可動怒,否則就著了別人的道了。”
“什麼道?有人不想我攻下洛陽,我定要查出這個奸細!”李世民憤怒道。
我搖搖頭,這個人是誰,我想我該是沒猜錯的:“非也。殿下可聽我一言?”李世民疑惑地望著我,我緩緩道:“大軍戒備有多森嚴,我已是領教過了,若是說半途混進內鬼不太可能。怕只怕,是有人想要動了殿下的軍心?!?
這時,山坡上傳來馬蹄的動響,只見兩個人影騎馬從山坡趕來,見了下面的我與李世民,立馬策馬而來。李元吉和長孫無忌急急勒馬下地,問李世民是否安然,李世民卻是扶了裂了傷口的我要下令暫停行軍。
長孫無忌望了望我,見了胸口印出的血,道:“又停軍很是不妥。莫姑娘的傷,還是回長安養吧!”
身旁的李世民愣了愣,對長孫無忌道:“你既然什麼都知道,就不要違抗我的命令!”
長孫無忌對李世民隱含的憤怒毫無畏懼,依然說道:“末將是在爲殿下著想,是在爲大軍著想,是在爲大唐著想!若殿下只爲一個女子兩次暫停討賊的行軍,將士會怎麼想,大唐會怎麼想!莫姑娘受的重傷是殿下所賜,長途跋涉又怎麼會痊癒,末將也是在爲莫姑娘著想,還請殿下聽末將一言,三思啊!”
長孫無忌這一聲聲“莫姑娘”,是在威脅李世民若還要暫停行軍的話就要將我的身份告之於軍,到時候所說的一切都會實現,我更是會被軍法處置。
李世民緊鎖眉頭,放在我背後的手掌漸漸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