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特意去留意離去的馬車。
對於倒過來的卓池,容覲沒有推開,但也沒有扶,就這麼一動不動。
卓池閉了閉眼,不讓自己在容覲懷中多呆,會這麼倒向他只是意外,身體麻木沒站穩而已,很快直起身來,並退開一步與容覲保持距離,對於容覲的傷勢壓制在心底,嘴上隻字不問,“那今日,就多謝你了。從今往後,永不再見。”
話落,卓池平靜地從容覲身邊擦身而過,一滴淚在擦身而過的瞬間滴落,容在雨中。
容覲沒有挽留,甚至沒有回頭再看一眼。多年的夫妻情,終在這一刻徹底一刀兩斷。
一行家丁在這時倏然冒了出來,一下子包圍住走下擂臺的卓池,還有擂臺上的容覲。
卓池頓時停下,是葛府內的家丁。
“啪啪啪”的鼓掌聲,緊隨其後響起,不輕不重,在閃電雷鳴中也還是能清晰聽到。
容覲這纔回頭,只見冒出來的一干家丁後面,一身華衣的明敏緩步朝這邊走來,旁邊一名亦步亦趨的婢女緊張地撐著傘。
“真是好感人的一幕,誰能想到當日背叛武林,投靠魔宮的人,今日竟還會念舊情,孤身來就昔日背叛自己的女人。剛纔那雨中相擁的一幕,可真的是太美了,讓我都忍不住鼓掌。”
容覲沒有說話。
明敏繼續笑,比起昔日的年少衝動,如今顯然已經成熟很多。而一身的打扮,也已經從昔日的少女變成了今日的婦人。誰能想到曾經的堂堂名劍山莊二小姐,唐門二公子的未婚妻,如今會成了一屆商人的小妾。這幾個月來所遭遇的一切,時至今日午夜夢迴還嚇得人面色慘白。而這所有究竟是誰造成的,這筆血仇只要她活著一天,就不可能忘。
“真的是沒想到當日背叛武林的人,竟還是個有情有義之人。”
“對了,容公子或許還不知道吧,你夫人幾天前已經賣身給我葛府了,你若想帶走她,除非先給她贖身。當然了,貴夫人的贖身費可不便宜。不知道你爲那魔宮妖女做牛做馬了這麼久,那魔宮妖女肯不肯賞你這點錢?”
“本已經是個沒用的玩物,我也就這麼一玩,沒想到竟能將容公子給釣來。”
“好像已經好久沒見那妖女了,怎麼,她回魔宮閉關修煉了?”
“據說,當日在臨山,可真的是精彩熱鬧……”
“容公子,你說我今天要是抓了你,那妖女會爲了你這條搖尾乞憐投靠她,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利用價值的狗出魔宮,來葛家要人嗎?”
一句一句,聲音清晰響徹在雨幕中。
不管是冒出來的一干家丁,還是爲明敏撐著傘的婢女,都沒有出聲。
卓池也沒有說話。那賣身契,根本就是明敏讓家丁按著她,抓著她的手硬按上去的,根本不是她自願。剛纔見到容覲突然回來,實在有些意外,也就忘記了周圍有葛府的人在監視著,以致忘記提醒容覲,但沒想到明敏會親自在。
容覲聽著看著,幾乎快不認識眼下的明敏了,這還是當日那個名劍山莊二小姐?
“來人,將人都‘請’回葛府去。若有人抵抗,打。”
“是。”所有家丁領命。
—
葛府內,此時的葛府,正迎入一名遠道而來的貴客。
這名貴客不是別人,正是名劍山莊少莊主——明鬱。
葛欽剛好在府中,就親自接待了。
葛府大廳內——
“明少莊主,這可真的是稀客,快請坐,來人奉茶。”
明鬱拱了拱手,坐下後直接開門見山,“盟主客氣了,相信盟主應該知道我此來的目的。”
葛欽笑著點了點頭,明鬱這麼突然到來,還是急匆匆的來,除了爲那明敏,還能爲誰,倒是怎麼也沒有想到消失滅跡了那麼多年的明鬱竟然會在一個多月前突然出現,回到名劍山莊中,“明少莊主就不要喚我什麼盟主了,這武林中就沒有出過我這麼沒用的盟主,先是率武林中人攻打魔宮鎩羽而歸,前段時間面對魔宮攻勢又無能爲力,實在慚愧。不過明少莊主若是想問令妹的事情,我倒是可以稍微說說。”
“那就請盟主告知,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了。”
一名婢女恰在這時到來,端著兩杯茶,分別送到葛欽與明鬱面前。
明鬱沒有動,不弄清情況,實在沒心情喝茶。一個月前回名劍山莊的時候,才知道明敏不見一事。據唐門的人說,他們那日奉唐門二公子唐鈺的命令,送明敏回名劍山莊,入夜的時候在客棧中投宿,第二天醒來就沒看到明敏了,之後已經第一時間稟告唐鈺,也已經第一時間趕往名劍山莊。從那之後,就再沒明敏的消息了,好像徹底不見了。
幾天前,意外聽說武林盟主的大哥的小妾抓了卓池,也就是容覲的夫人,一再折磨。而再深入打探下去,這個小妾竟然就是昔日的名劍山莊二小姐明敏。迫使他不得不馬上親自前來一趟看看。
葛欽隨即揮了揮手,讓送茶的婢女先退下去。
明鬱還在等著葛欽解惑。
葛欽想了想該怎麼說比較好,“人是我大哥從青樓帶回來的,帶回來的時候說是已經有了身孕,所以給她贖了身,納爲了小妾。相信明少莊主也該知道,我大哥不是武林中人,也不在武林中行走,多年來只是行商,所以實在不知道人竟會是明二小姐。而我呢,也沒有多關心,畢竟這只是我大哥的私事,我總不能干涉我大哥納妾這種事。直到過門的第二天,明二小姐出來給我大嫂敬茶,我才第一次看到人,當時也是嚇了一跳,可事情已經成事了。”
“青樓?”明鬱難以置信。
葛欽點了點頭,其實那明敏也挺有手段的。他大哥並非好色之徒,偶爾談生意會和人一起去青樓喝喝花酒,也偶爾會在青樓中過夜,對青樓中女子花錢並不吝嗇,但也都只是逢場作戲玩玩而已,從未當真,很懂得分寸,只有這次這個明敏,竟讓他大哥贖身帶了回來,這是以往從未有過的事,“後來我也派人去查了,據那青樓的老鴇說,是兩個大男人將明二小姐賣入了青樓。當時那兩個男人都說是明二小姐的哥哥,明二小姐又不說話,老鴇就當真了,便這樣買入了青樓。我知道的就只有這麼多了。”
“那那兩個男人現在在哪?你有沒有告訴我妹妹,我回來了?她現在又在哪?”
“我已經告訴過明二小姐了,只是明二小姐似乎沒有一點反應。我大哥也曾說親自陪她回名劍山莊一趟,拜見拜見名劍山莊莊主,可是她拒絕了。至於人嘛,聽說的剛剛帶著家丁婢女出去了。這麼大的雨,相信很快會回來,明少莊主可以在這裡等等。”
明鬱的眉已經皺得很深很深,必須要弄清楚一切到底怎麼回事才行。現在這只是葛欽的一面之詞,他必須要親自見到明敏本人。
時間流逝,葛欽難得有時間,一直陪著明鬱等。
大概半個時辰左右後,府門口那邊傳來聲音。葛欽聽在耳內,讓廳外的家丁馬上去看看。
不久,家丁回來,“二爺,是眉姨娘回來了,還帶回了兩個人,一個是幾日前抓的卓姑娘。已經告訴過眉姨娘說名劍山莊少莊主來了,不過眉姨娘什麼也沒說,讓家丁押著人直接回後院去了。”
葛欽聞言,看向明鬱,“那明少莊主,我讓家丁帶你直接去後院。”
明鬱站起身來,拱了拱手,“多謝。”
—
葛府富甲一方,家財萬貫。
葛府府邸很大,雕欄玉砌,處處透著一股富麗堂皇。
家丁將明鬱一路帶到明敏住的院落,直到走到明敏住的房門口後,躬身退下。
房間的房門沒關,裡面的明敏已經在對著梳妝鏡畫眉。
明鬱敲了敲門,緩步走進去。
明敏知道是明鬱,但沒有擡頭,繼續對著梳妝鏡畫著。這麼多年了,腦海中曾想象過無數種兄妹重逢見面的畫面,也一直都在期待著,但就是沒有想到過眼下這樣的情形。而盼了這麼多年的人,當葛欽突然告訴她說明鬱這次真的回來了時,她竟然沒感覺了。
曾經的名劍山莊二小姐,唐門二公子的未婚妻,如今葛府裡面的小妾,這中間的轉變,那種欲哭無淚,有時候真的想想都想笑,笑後又想哭,心中終徹底覺悟,依靠任何人都不如依靠自己。在她被妖女折磨的時候,在她被妖女抓住的時候,明鬱在哪?在她被乞丐凌辱,又被乞丐賣入青樓的時候,唐鈺又在哪?那一刻,與其繼續被那兩名乞丐凌辱毒打,她寧願被賣入青樓之中。之後,她用自己的手段引誘了葛欽的大哥,甚至還讓他帶她回了葛府。
不是沒有想過告訴葛欽大哥她的真正身份,也不是沒有想過向葛欽大哥求救,更不是沒有想過通過葛欽大哥見到葛欽,再請葛欽聯繫名劍山莊,可是最親的人都已經靠不住,她如今這個樣子又怎麼還能依靠其他人,還有又有什麼臉面再回名劍山莊去?對明鬱的怨,他這麼多年了無音訊。對唐鈺的恨,當日是他將她“趕”出名劍山莊的。還有對那妖女的恨,就算是死了也刻入骨髓。
明知道卓池已經背叛了容覲,也明知道卓池與容覲已經沒有任何關係,可是容覲投靠了妖女,這個昔日曾是容覲唯一愛的女人,還是容覲的妻,她真的還是忍不住想狠狠折磨她,畢竟眼下也沒有其他人可以讓她報復,只能說卓池自己倒黴,撞到她的眼前來。
但沒想到的是,今日容覲竟然也會落入她手中。
明鬱看著梳妝檯前的明敏,這麼多年不見,明明還是當年的樣子,可卻又陌生至極,猶記得當初她是最粘著他的,每次一看到他就會飛跑過來,眼下卻好像把他當成透明的了,“明敏,是我,大哥,我回來了。”
“我知道,大哥嘛,好久不見了。大哥,坐吧,小妹的裝有些花了,實在抽不開手爲你倒茶,那就先委屈你一下了。”說話的語氣極爲自然,臉上的神色也極爲很平靜,平靜得好像只是在對著個木頭,又好像自己也是木頭,沒有任何感情可言。
“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有大哥在,大哥如今回來了,一定會爲你做主,不會再讓任何人傷你。”
“那如果小妹說,一切都因爲魔宮中那個妖女呢?大哥是不是也能爲小妹做主,去殺了她?”
“你說華兒?”夭華這些年來對名劍山莊所做的一切,還有之前抓了名劍山莊莊主以及明敏等事,明鬱在回到名劍山莊的後已經全都聽說了。當然也聽說了夭華這些年都忘不了他,一心還在找她。九年前是他算計了那一切,將夏侯淵晉與夏侯贏給引了過來,從而分開了她與烏雲,也爲此被烏雲囚禁了這麼多年,但換來這樣來的結果也值得了。她是他的,從九年前那一刻開始到現在,以及日後,全都是屬於他的。知道她已經又去了那邊,沒有馬上過去只是還在準備。
“華兒?沒想到大哥到現在還叫得這麼親切,那小妹是不是還應該叫她一聲‘大嫂’?”明敏忽地笑出聲來,眉一下子畫歪了也毫不在意。
“敏兒,這其中只是誤會。等改天,大哥可以……”
“時間好像已經不早了,老爺也該回來了。大哥,小妹如今畢竟已經嫁了人了,要以夫家爲重,就恕小妹沒時間招待大哥了,大哥可以先下去休息休息。當然,如果大哥有事需要走的話,小妹絕不多留,不想耽擱了大哥。”明敏笑著打斷明鬱,語氣依舊極爲平靜。
明鬱怎麼也沒有想到明敏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種陌生至極的感覺,越發侵襲席捲上來。
片刻後,明鬱終點了點頭,“那好,我不打擾你,我明天再過來看你。這幾天,我會一直留在葛府,直到你將一切都對我說清楚了爲止。”
明敏淡淡勾了勾脣,聽著腳步聲漸漸遠去後,忽然猛地一把掃落了梳妝檯上的所有東西,恨不得砸光了眼前的一切。這麼多年了,他明明已經知道妖女對她所做的一切,竟然還愛著那妖女,還叫得那麼親切,幸好她沒有回名劍山莊去。大哥,真的是好一個大哥。不,他不是,早已經不是了,他不配。
離去的明鬱,隱約聽到後方的房間內傳出來的砸東西聲,腳步微微一頓,後又接著離去。
葛欽的大哥葛天,直到晚上的時候纔回來,回來後才知道明鬱到來一事,連忙命府中的家丁準備飯菜,想要好好招待招待明鬱。一直以來,他都反對葛欽混到江湖中去,但萬萬沒想到他竟然突然就跑去做了武林盟主,消息傳來的時候他差點打破了手中的茶杯。對於明敏,他當時真的不知道她的身份,帶回府並納爲妾的第二天,葛欽看到人的時候一眼認出來,他當時還以爲是葛欽認錯了,明敏也從來沒有說。另外,她在青樓的時候一直叫“柳眉”。
葛欽自然也陪坐了。名劍山莊的明二小姐,唐門二公子的未婚妻,竟然一轉眼成了他大哥的小妾,確實有些夠滑稽的,這要是在之前,絕對想象都想象不出來,可現在偏偏就發生了。
明敏藉口身體不適,沒有出來。
席上,對著年紀和自己弟弟葛欽差不多的,比自己小了大概三十歲的明鬱,一聲“大哥”葛天實在叫不出來。
明鬱對葛天已經有了解過,他比葛欽大了差不多三十歲,也比他大了差不多三十歲,一個本該沒有任何焦急地人,竟娶了他妹妹,更重要的是他妹妹現在是做小妾,一聲“妹夫”明鬱也實在叫不出來。
席間一度尷尬,氣氛相當僵硬。
葛欽心中一直在想著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今天被明敏帶回來的容覲,所以一時間也沒有怎麼說話。對於之前的卓池,她是烏雲的人,他不是沒想過聯繫烏雲,問問烏雲的意思要不要救,可直到現在也聯繫不到,只能暗中吩咐家丁先悄悄護著卓池的命,不管明敏怎麼折騰,別把卓池的命給折騰沒了。可今天,明敏竟然又帶回了容覲。這容覲如今已經投靠夭華,夭華又一直是烏雲的死對頭,他要不要趁機除去,倒確實值得考慮考慮。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葛欽只聽自己大哥葛天正在對明鬱道:“等我忙完手頭這筆生意,一定抽出時間,親自帶著眉兒,哦不對,應該是敏兒前往名劍山莊拜訪。”
“不知可否請葛大公子具體說說,當時遇到我妹妹的情形?”聽完後的明鬱,終忍不住問道。
葛天一時還真有些不好意思說,畢竟是在青樓見到的,而且第一次就上了牀,當時他都已經喝得有些醉醺醺的了,本來是要直接回府的,結果不知怎麼的就被推進了房間,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也就那樣了。聽老鴇說,人是剛剛新來的,還沒有被人開過苞,他醒來的時候也看到了牀榻上有血跡,後來聽說她怎麼也不肯接客。之後他又再去了幾次,幾乎直接把她給包下了,沒讓其他男人碰。當診出有喜脈的時候,孩子自然是他的,一時就把她帶回了府。
眼看對面的明鬱還在等著他說,葛天尷尬的先喝了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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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沒有前來大廳的明敏,此刻已經又在折磨卓池,尤其是容覲。
明亮的柴房內,明敏讓家丁將兩人都捆起來,並吊起來。
卓池心中十分後悔,都怪她連累了容覲。
容覲此時則很是擔心蕭黎的安危。這裡對蕭黎來說人生地不熟,蕭恆的人又不可能找來,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還在破廟中等著他,擔心她會有危險。
城中的其中一間簡陋客棧內,此刻的蕭黎,正被夏侯贏囚禁著,生不如死。
夏侯贏帶著蕭黎入住客棧的時候,把蕭黎包裹得嚴嚴實實,用的是“夫妻”的名義,自己也做了一番喬裝打扮,還貼了鬍子。中午在帶著蕭黎看了擂臺上那一幕後,本來已經帶蕭黎出城,離開了,但沒想到竟會在半路上聽說名劍山莊少莊主明鬱來了這裡,於是又折了回來。
外面的雨還在下著,從中午一直下到現在都還沒停。
店小二按照夏侯贏的的吩咐,將準好的飯菜送上來。
夏侯贏親自走到房門口去接,沒有讓店小二進屋,並吩咐店小二待會送點熱水進來。
蕭黎捲縮在牀角,渾身無力,臨界於暈厥的邊緣,連自盡的力氣都沒有。
夏侯贏端著飯菜走過去,“你是要自己的吃,還是我喂?”
蕭黎沒有擡頭,也沒有任何反應,一動不動。
夏侯贏坐下身來,騰出一隻手想將蕭黎從牀裡面拽出來一點的時候,只見蕭黎明顯躲了一下,避如蛇蠍,“我知道你現在心中恨我,恨不得殺了我,但是你還是不吃不喝得話,哪有力氣向我報仇?”
蕭黎還是沒有一丁點反應。
夏侯贏也不及,只要給蕭黎服了解藥,她的身體自然會恢復過來,不會像現在這樣,不過現在仍舊還不到時候,還要再等等。按照眼下的情況來看,那明鬱對夭華依然有情,那明敏對夭華則恨之入骨。而當日在海上只看到了東澤與跳下海想救蕭黎的容覲,並沒有看到夭華與烏雲,原來他們並沒有一起回來,但現在這個時候想來夭華與烏雲也快回來了。
入夜,強行灌什麼都沒有吃的蕭黎喝下摻入蒙汗藥的水,再點了蕭黎身上的所有穴道,確定萬無一失後,夏侯贏吹滅了桌子上的火燭,一個人悄然從窗戶出去,連夜前往葛府。
葛府內,不管是葛天的房間,葛欽的房間,還是明鬱的房間,燭光都還亮著。
忽然,一隻飛鏢射入明鬱的房間,上面還插著一封信。
房內的明鬱迅速起身走向窗戶,往外面看去,但已經看不到任何人影,回頭再往射入進來的飛鏢看去,皺了皺眉後走過去取下被射進來的飛鏢釘在牆上的信。
信內,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
“明鬱,也是時候該徹底做個了斷了,我不可能讓夭華知道現在這個烏雲就是當年的我,現在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就只有你一個。你若不想你妹妹死,三日後一個人前來當年我和夭華住的地方。”
明鬱愣住,烏雲突然射進來這樣一份信?或者說烏雲突然派人射進來這樣一封信?他這是馬上要回來了?
隨即意識到信中的“妹妹”兩個字,明鬱面色倏然一變,將手中的信函迅速一收後,就急忙前去看明敏。
明敏與葛天的房間。畢竟是新納進府的妾,今天明鬱又來了,葛天自然留在明敏的房中,至於明媒正娶的夫人,已經晾在一邊很久了。
忽然,房間內的火燭一下子毫無徵兆地熄滅。
葛天反應過來,連忙命外面的婢女進來重新點燃火燭後,身邊已沒有明敏的身影。
趕過來的明鬱,此刻正被擋在院門外,快速讓家丁通知裡面的人。
葛天很快從房中出來,看著院門外趕來的明鬱。
明鬱看著葛天臉上的神色,再加上沒有看到明敏出來,心中已經想到結果,還是來晚了一步。
聞訊過來的葛欽,忍不住皺眉。
安靜了片刻後,葛欽讓家丁婢女們都先下去,冷靜地對明鬱問道:“明少莊主,你既然知道有人要對令妹不利,急著趕來這裡通知,那你可知道對方是誰?”
明鬱搖了搖頭,並不想說,臉上沒有變化,“不,我不知道。”
葛欽不信,眼底剎那間閃過一絲凌厲,但又很快消失不見,不容人抓住,“明少莊主真的不知?”
“她是我妹妹,她的安危我比任何人都擔憂。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不過我一定會盡力將她找回來。”說完,明鬱拱了拱手,轉身就走。
葛天看著明鬱離去的背影,同樣忍不住皺眉,“二弟,你一定要想辦法將她找回來,你該知道她現在腹中已經有了我們葛家的骨肉。”
“大哥,你就真的這麼喜歡她?”葛欽反問了一句,但並不準備聽葛天的回答,隨後就接著道:“放心吧,她再怎麼說也是名劍山莊的二小姐,我一定會想辦法把她找回來的。”話落,葛欽也轉身離去。不是他不喜歡這明敏,實在是眼下這麼多事連在一起,真的讓人喜歡不起來。她先是用手段讓葛天爲了贖了身,又帶回了府,之後又抓了卓池來折磨,其手段真的不是一個千金小姐能做出來的,可葛天對她竟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近乎放縱,這可不像是以前的葛天。
擄走了明敏後的夏侯贏,立即趕回客棧,帶上蕭黎後連夜出城。
當年夭華與烏雲住的地方,他和夏侯淵晉當然知道,直到現在也還清清楚楚記得。但在趕去那裡之前,還要給趕回來的烏雲留一份信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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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雨幕中,茫茫海域上,一艘上上下下燈火通明的船還在連夜航行著。
正如夏侯贏所算計的,他抓走了蕭黎威脅蕭恆,讓蕭恆追殺她與烏雲,讓她不得不更加急切地想盡快救出蕭黎,自然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
船艙內,一桌子的飯菜,兩名魔宮中人守在一旁。
夭華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怒,親自喂小奶娃喝稀飯。
小奶娃調皮的很,明明喝下去了,又故意吐出來,小手還不斷抓眼睛上的蒙布。
夭華很有耐性,每次都爲小奶娃擦乾淨了脣角與衣領。
烏雲坐在夭華對面,一動不動。
忽然,小奶娃小手一把抓住夭華爲他擦拭脣角的手,張嘴就對夭華喊道:“爹……爹爹……”
夭華挑眉,她都已經這麼努力補救了,也沒見小奶娃再喚一聲孃親,就光聽他喊“爹爹”了,關鍵是這聲“爹爹”喊的還是烏雲。
烏雲清晰聽到,原本沒有一點表情的蒼白臉上,不覺隱隱露出絲溫柔。
夭華看過去,真的是怎麼折磨烏雲都讓她覺得不夠,從沒有對任何人有像對烏雲這樣恨不得往死裡折磨。
小奶娃抓住夭華的手後繼續對夭華喚,還越喚越笑,口水都留出來了。
“祭司大人,本宮請教請教,你到底給本宮這寶貝灌什麼迷魂藥了?”
“是他喜歡我。”烏雲平靜回道。
呵呵,夠無恥的,還喜歡他!夭華眼中閃過一絲冷笑,“這麼霸著別人的孩子,尤其是本宮的孩子,祭司大人難道就沒有一點不好意思?”
“那就是宮主自己沒本事了,不能讓孩子喜歡上你。”
“真不愧爲拔掉了牙的老虎還是老虎,都到現在這個時候了,祭司大人竟然還這麼巧舌如簧。”
站在旁邊的兩名魔宮中人繼續站著,誰也沒有說話。這麼多年了,早已經習慣了兩個人“鬥嘴”,只是沒想到現在烏雲都已經成爲階下囚了,情況還是一樣。
不久,一名船伕忽然快速跑進來,對夭華稟告道:“姑娘,前面有艘大船,往這邊而來。”
夭華聞言,側頭看向兩名魔宮中人,“出去看看。”
兩名魔宮中人領命。
片刻後,兩名魔宮中人快步回來,“宮主,是魔宮的船,是澤公子。”
夭華一怔,之前已經吩咐東澤送容覲回魔宮,他絕不該這麼快返回,“立即通知對方,讓他們將船靠近過來。”
兩名魔宮中人再度領命,快速去辦,顧不得外面還在下雨。
對面看到信號的大船,船上的人連忙稟告東澤。
東澤難以置信地快步出來,冒著雨走到船頭,瞇了眼地往前看了看,吩咐人儘快靠近過去。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後,兩艘船相聚幾乎不到一丈的距離,東澤迅速飛身上對面的船,緊接著快步進入其船艙中,一眼就看到了船艙內的夭華,還有對面的烏雲。
“怎麼回事?”夭華微擰了擰眉。
東澤就要向夭華稟告,但剛一開口之際,又驀然想到什麼,請夭華到旁邊再說。
夭華眸中閃過絲思量,抱著小奶娃起身,走到一旁去,“說吧。”
“宮主……”東澤立即將容覲當日說的話快說對夭華重複了一遍,用只有夭華一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至於容覲,已經留下命令讓魔宮中人到處尋找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夭華聽完,餘光倏地射向坐在那裡依舊面色如常的烏雲,“你確定他的武功已經恢復?沒有弄錯?”
東澤點頭,聲音不變,“是容覲親口說的,他已經將當時的情況全都說了一遍。宮主,真的不知道烏雲現在意欲何爲,明明可以走,卻還留在你身邊,甚至任你折磨,這其中不得不防。”
夭華明顯沉默了下來。
坐著的烏雲,雖然聽不到夭華與東澤兩個人之間的密語,兩個人的聲音都壓得極低,明顯防備著他,但心中不難猜測到一二。
小奶娃在夭華懷中繼續動來動去,片刻都不安分。
夭華隨後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但表面上並不準備顯露。本來以爲已經控制住烏雲了,但現在看來他們間還有的好鬥。
接下來,換船,所有人都上東澤剛剛過來的那艘大船,並仍舊以最快的速度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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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暴雨初歇,船隻靠岸,夭華走出船艙,對著岸邊迎候的所有魔宮中人就下令,讓所有魔宮中人立即查夏侯贏的下落,一有情況立馬來報。
一名魔宮中人在夭華吩咐完後迅速上船,拱手對船頭的夭華稟告道:“宮主,已經有容公子的下落了,他現在正被困在葛府內。”
“葛府?那他身邊還有沒有其他人?”
“還有卓姑娘。”魔宮中人連忙補償。
夭華抿了下脣,隨即對東澤吩咐,“你馬上帶著人,親自去看看。”
東澤領命,“我這就是去。宮主,你自己小心。”說話間,東澤的目光撇了眼船艙,這個小心指的當然就是此刻船艙內不知意圖的烏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