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毒入喉,瞬間斃命,黑衣人當即喪生。
夭華腳步停下,不再走近。
“到底怎麼回事?他不是來接應你的人嗎?發生什麼事了?”才一回來看到這幅情形,都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黑衣人就自盡死了,根本來不及制止,澹臺玥不免更疑惑,脫口就衝夭華問道。
“不‘聽話’的人,自然要受點懲罰。”話雖對澹臺玥回,但夭華的目光卻落向澹臺玥旁邊的蕭恆。
澹臺玥聞言,自然而然以爲黑衣人是因爲蹙怒了夭華,被夭華處罰才自盡的,忍不住心生惱怒,“你也太冷血了,就算他真有什麼做錯了,可好歹來接應你,你……”
夭華不接話,將蕭恆的神色都盡收眼底。
蕭恆臉上從始至終除閃過一絲詫異外,沒有任何其他變化。
澹臺玥越發氣惱,他在指責她,說她冷血,她竟然壓根無視,沒有半點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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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的另一邊,當早朝結束,在朝堂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演了一早朝的戲碼,之後終於有了點空時間的小巖與許敏一道回皇后住的宮殿,吩咐太監繼續在外面嚴守後進入殿中,打開機關,下密室去看被囚禁的蕭恆與夭華。
密室內,已經空空如也,一條從鐵籠外面挖進鐵籠的小通道橫在那裡,洞口還散落了不少挖掘工具。
兩人的面色霎時都倏然一變,率先脫口而出的是許敏,“怎……怎麼會這樣?昨晚有人來救他們?”
小巖雙手一寸寸握緊。
“別……別怕。沒事……沒事的……只要我們能趕在你父皇出現在文武百官面前揭穿我們前再抓住他,不讓他有機會見到文武百官……”許敏隨即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一個轉身拉住小巖的手安慰小巖,也安慰自己。可話雖這麼說,整個皇宮上下真正幫他們的人除了此刻在外面看守的那名太監,他們手中哪派得出什麼人去把逃走的蕭恆抓回來?
這時,本該在宮殿外面看守的太監匆匆忙忙跑進來,通過上面打開還沒關上的密道口來到密室,低頭對小巖稟告道:“太子,外面有人前來稟告,說百里大人在御書房內求見,奴才讓來稟告的人現在殿外候著。”
“百里大人?百里世家的人?他怎麼來了?”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許敏,那根弦還緊繃著,一時免不得緊張。據她這段時間的努力打探所知,南耀國四大家族中的百里世家一向深居簡出,已不問朝事很多年。昨天臨時召集所有文武百官與今天的早朝,百里世家也沒有任何人前來,現在怎麼會突然進宮來求見?“那來稟告的人有沒有說來的是百里世家的誰?”
“是百里西,百里世家的老當家。”太監依然低著頭,還沒有發現前方的鐵籠內已經空了,而由於角度與方位的關係也沒有看到散落在地上的挖掘工具及地上的挖掘口,更沒有察覺到小巖與許敏兩人此時此刻的焦急不安。
許敏不由沉默下來,只聽小巖在這個時候開口道:“你去回覆外面來的人,就說我不想見,讓百里西回去。”
“是。”太監點頭,就轉身出去。
許敏沒有反對,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必須馬上把蕭恆抓回來。可怎麼抓,許敏撓頭。
沒多久,出去的太監再次到來,“太子,剛纔前來稟告的人又一次前來,說百里西大人執意要見太子,有很重要的事要對太子說,請太子務必去御書房一見。”
“我已經說了,我不想見,他耳聾聽不懂嗎?”小巖不由惱怒起來,怒瞪向太監。
太監一顫,“是,奴才馬上……”
“等等。”許敏似乎在這時突然想到什麼,打斷太監。雖然百里西確實沒什麼好見的,尤其還是在這個時候。而她和小巖接下去會怎麼樣,他們現在自己也說不好。可與其讓小巖同自己一起在這裡焦急擔憂,倒不如所有問題讓她來扛。許敏接著轉頭,對小巖道:“既然他這麼想見你,那你還是去見見吧。至於這裡,交給我來想辦法。信我,我一定可以的。”
“可是……”
“沒有可是,相信我。”許敏毅然點頭,聲色堅定。
小巖見此,再側頭看了看已經空了的鐵籠後,反手握了握許敏的手,轉身出去。
太監聽得有些一頭霧水,不知道許敏在說什麼想辦法,在疑惑地驅使下不覺本能地擡起頭,這才後知後覺地驀然看到前方的鐵籠內竟然已經沒人了,地面上還有一條挖開的通道。
太監頓時止不住一驚,反應過來後連忙隨小巖出去,不敢多說什麼。
“你繼續在外面守著,沒有我和太子的命令,不許任何人進來。”許敏衝太監的背影吩咐。
太監點頭,回頭對許敏應了聲“是”。
轉眼的時間,密室內只剩下許敏一人。
許敏立即瞇起眼,對著密室審視起來,接著很快在密室內展開搜尋,看看密室內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密道。看守的太監,不會武功,前來搭救蕭恆與夭華的人既然能潛入皇宮,要避開殿門外看守的太監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殿內簡直輕而易舉。可蕭恆畢竟染病在身,或者更準確的說是中了她和小巖下的毒,身體虛弱,根本沒辦法運功,還有就是蕭恆一直抑制不住的咳嗽,根本停不下來,對方就算與武功高強的夭華聯手將他帶出去在這種情況下也必然會驚動宮內巡邏的侍衛,所以他們應該不是從上面走的,如此密室內就一定還有其他密道。
只是許敏有一點想不通的是,既然有人救了蕭恆,蕭恆爲什麼不直接現身,而選擇離開呢?
而皇后寢宮下面的這個密室,她也是前些時間不經意間發現的,小巖與皇后之前在這裡住了這麼多年也渾然不知,因此對這個密室她和小巖其實都還不是特別清楚,再加上先前瞞著佈置上面的機關,也沒多餘的時間多查看查看整個密室。
時間,迅速流逝。
小巖那邊,御書房內,當小巖過去的時候,百里西還在耐心等著。
多年的韜光養晦,故意不理朝政,給外界一種深居簡出的假象,百里西已經算不清自己具體多少年沒進過宮了。
“太子到!”突然,一聲尖銳的通報,由外向內傳。百里西聽到,剎那間斂去臉上的神色,轉身面向走進來的小巖,當著門外那些太監侍衛們的面顫顫巍巍地對小巖行禮,“老臣見過太子。”
“百里老大人免禮。”小巖一邊說一邊繼續往裡走,從百里西的身旁擦身而過,“不知百里老大人非要面見我,到底什麼事?我剛纔回到母后以前住的寢宮,想到父皇被殺,以及被父皇接回皇宮後與父皇之間相處的點點滴滴,心裡難過,所以才讓前來的稟告的人轉告百里老大人不見,希望百里老大人別放在心上。”
百里西沒有馬上回答,順著小巖的走勢慢慢把身體轉回來,始終面朝著小巖,在小巖停下腳步看過來後有意撇了眼身後還敞開著的御書房大門,意思顯而易見,“太子哪裡的話,是老臣在這個時候打擾了。太子與皇上父子情深,又好不容易重歸於好,還請太子千萬保重身體,別太難過。”
小巖雖小,但也看出百里西的意思了,稍微思量了一下後對外面的太監侍衛吩咐:“關上門,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許進來。”
“是。”外面的侍衛領命,馬上把御書房的門關上。如今,蕭恆出事,小巖這個前段時間剛被蕭恆找回來的南耀國太子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文武百官眼下除了急著想把蕭恆的屍體找回來與殺了夭華外,已然在商議他登基的時間與在籌備有關登基事宜,宮內的侍衛太監們自然也已經唯他的命令是從。
“好了,門已關上。除了前來安慰我以外,百里老大人還有什麼其他的話話,就請直說吧。”
“太子果然聰明,都看出來了。老臣此來,確實還有很重要的話想對太子說,是有一則關於皇上的消息,不知太子現在想不想聽?”明明還是昔日的那個孩子,被皇后帶著逃出皇宮,但一朝歷劫歸來,竟然對自己父皇都敢下毒手了,真的是令人刮目相看。百里西看著面前的蕭巖,在只剩兩個人的情況下也就不拐彎抹角。
小巖頓時面色一變,緊張地握緊小拳頭,“什麼消息?他……他是我父皇,我當然想聽……”
“那老臣不知這則消息對太子目前而言到底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你說就是。”小巖的一雙拳頭不覺握得更緊。
“那好,老臣可就說了。”說著,百里西緩步朝小巖走近,低下頭壓低了聲音對小巖道:“原來外面傳言有誤,皇上其實還沒有死,今天一早老臣的人在宮外看到皇上了。”
小巖的面色頓時又是一變,明顯一白,還止不住倒退一步。雖然對蕭恆暗下了毒手,又在外經歷了那麼多,但畢竟還是孩子,“你的人真看到他了?”
“太子莫慌,老臣是站在你這邊的。”百里西伸手,適時沉穩地扣住小巖的小肩膀,安撫小巖的慌亂,表面已然不再像剛纔對小巖行禮時那麼顫顫巍巍,混沌的眼中盡是精光。
小巖一怔,緊張猶在,戒備地看向百里西的雙眼,“你這話什麼意思?”
“如果向老臣稟告消息的人,傳話沒有傳錯的話,昨天可是太子你親口對滿朝的文武百官說‘夭華殺了皇上,還帶走了皇上的屍體’。”說到這,已不用再多說下去,百里西看著面前小拳頭都快握出青筋來的小巖,滿是皺紋的脣角隱約一勾,話語接著迅速一轉,往後道:“不過,老臣同樣記得,皇后還在時,對百里世家多有恩情。老臣如今雖然已老,可仍不敢忘。當日皇上那般對待太子與皇后,委實令人心寒,老臣儘管想救卻無力,一直自責在心。所以,老臣很明白太子你如今的心情,老臣也願意助太子一臂之力。”
沒錯,現在外面傳的那些話,確實是他昨天親口說的。現在,蕭恆還沒有死,那就是說他在對所有人撒謊。百里西后面雖然沒有再說下去,但他點到即止的話已然在向他表明他對他的意圖已經很清楚,可他後面又說他想助他?小巖漸漸咬脣,緊張到極點的同時,不敢輕信。但百里西如果真想對他不利,是站在蕭恆那邊的,那他既然已經知道一切,直接恭迎蕭恆進宮不就是了,沒必要特意進宮來告訴他這些。而他的人如果不是真的看到了蕭恆,他不可能知道蕭恆還活著。
百里西不急,等著初出茅廬的小巖上鉤。這個誘餌,對此時此刻他的來說,簡直是救命稻草,他沒有拒絕的理由,也不可能拒絕。
御書房內的氣氛,漸漸地,一絲一縷陷入安靜。
透過緊閉的門窗滲透進御書房內的陽光,照在門沿旁邊的地面上。
半響,小巖盯著面前並不熟悉的百里西,在此之前幾乎從沒有與他接觸過,也從不曾去過百里家,“你真的想還恩?願意幫我?”
“老臣不說假話,聽隨太子吩咐。”
“那我如果要你派人殺了他,讓他永遠沒機會回皇宮,沒辦法出現在文武百官面前呢?”如果早知會有眼下變故,他其實早在昨天晚上將夭華引回來與囚禁起來後就應該直接殺了他。現在,人逃走了,他手中又沒有人可以用,宮內的侍衛們也不能派來做這件事,他確實沒辦法拒絕百里西此刻的“效忠”,就算他話中有假。
“老臣領命。那從這一刻開始,就請太子安心留在皇宮,等著登基之日到來,與等著老臣的好消息吧。”百里西拱手,當即離去。
小巖看著,直到百里西的身影消失在打開的御書房房門外,不覺再次倒退一步,後背撞在身後桌子的桌腿上,緊張與難置信交替。
片刻後,小巖收斂神色,快速離開御書房,一個人重新前往皇后的寢宮。
皇后寢宮下面的密室內,許敏還在找機關密道,已經被她找出一條來了。
待聽完回來的小巖說的話,許敏一下子停下動作,就驀然轉回身去看向小巖,同樣難以置信,脫口而出道:“什麼?你說百里西的人看到你父皇了?他對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已經知道?他還想幫你?”
小巖點頭,“你說,他可信嗎?可現在除了相信他,我們還能怎麼樣?”
“他這麼多年來一直深居簡出,不理朝政,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站出來幫你?再說,如果不是他有什麼目的,派人監視或是什麼的,他的人怎麼可能這麼巧的看到你父皇?不可信,當然不可信。”微微一頓,雖然如此,但許敏心裡也很明白這個時候確實沒辦法拒絕百里西,因爲他們對被救走的蕭恆的確無計可施。只要蕭恆一回來,他們就都徹底完了,而這個回來對如今的蕭恆而言是隨時的,就好像一把刀懸到了她與他頭頂,隨時可能落下,“那這樣,我們先靜觀其變,就算他另有目的,等到他真的殺了你父皇,你又順利登基成了皇帝,我們再一步步慢慢對付他。”
“恩,我當時也這麼想。”小巖點頭。
許敏隨後再拉住小巖的手,兩個人一同站在密道中,“雖然現在我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但不管怎樣,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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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分,離開的夭華、蕭恆與澹臺玥三人到達最近的海邊。皇后的屍體,安葬在夭華外公,也就是那老頭子一直居住的小島上,要前往只能坐船。
簡單吃了點乾糧後,澹臺玥去準備船隻。
坐上船,僱了兩名有經驗的船伕,船按夭華指的方向航行。
岸上遠處,悄悄跟蹤監視了夭華幾人一段時間的一行人,爲首之人立即對其中一人吩咐道:“你馬上回去稟告情況。”說完,爲首之人擺了擺手,帶其餘的人去僱船,繼續跟蹤。
被命令的人領命,按爲首之人的吩咐做。
都城內,百里府中,聽完稟告的百里西老謀深算,不緊不慢地喝完手中的茶後再一次進宮。
御書房中,這次許敏陪小巖見百里西。她倒要見識見識這百里西究竟什麼人。
“太子,老臣有愧,老臣派出去的人在海邊跟丟了皇上,還沒來得及下手。”
“海邊?”小巖敏銳地抓住這兩個字,不由重複一遍。
百里西點頭,“不過太子放心,老臣會繼續派人尋找,一旦找到後即刻動手,確保無失。另外,老臣進宮除了想向太子稟告情況外,還想請太子好好想想,依太子你對皇上的瞭解,他不回宮,反而離去,可是想去哪?”
小巖不說話,已經想到蕭恆要去哪了,定然是要夭華帶他去他母后安葬的那座小島,難怪他被救人出後竟不立即回來揭穿他。
許敏聽小巖說過,也知道皇后被安葬了在了一座小島上面。此刻聽百里西這麼說,也一下子想到了蕭恆的去向,只是沒想到這個時候在蕭恆心中見已故皇后一面竟勝過了回來揭穿小巖與她的陰謀。這麼看來,或許蕭恆對皇后是真的有愧,真的後悔了。
百里西等了片刻沒等到回答,“太子?”
“我想他應該……”
“等等,還請百里老大人您先出去,讓我與太子兩個人好好單獨想想,想好了再告訴你。”許敏連忙打斷小巖,不讓小巖就這麼直接告訴百里西。
小巖被許敏這麼一打斷,看了看許敏,再看向百里西,“那你先出去吧。”
“好,老臣先退下,不過此事不宜拖延,還請太子你儘快想想,告知老臣。”明明小巖都開口了,卻被面前這個小丫頭打斷,百里西不怒反笑,拱手暫退出去。而對於許敏的身份,百里西自然同樣派人秘密調查過,但得到的結果與蕭恆派人查的結果一樣,那就是一無所獲,也不知道她是從哪冒出來的,小小年紀實在不簡單。
“爲什麼不讓我馬上告訴他?”等御書房的門重新關上,裡面只剩他和許敏兩人,小巖有些不解地對許敏問道。
“一直以來,我知道你有多恨你父皇,也知道你已經不相信他,更不願意原諒他,同時我自己也覺得他該死,所以我才幫你報仇。可是現在,他逃出去了,卻不馬上回來揭穿你,而是先去你母后安葬的地方,或許他……”
“你現在是想爲他說情嗎?”不等許敏把話說完,小巖已經聽出許敏話中的意思了,猛然打斷許敏,有史以來第一次對許敏繃下臉來,如同被刺激的刺蝟倏然豎起一身的尖刺,“就算是這樣又怎麼樣?我沒有想到,你竟然會爲他說情。”
“我不是這個意思……”許敏試圖解釋。
“不是最好。不用多說了,他既然前往了母后安葬的小島,那就讓他死在那裡給母后賠罪好了。”話落,不給許敏再開口勸的機會,小巖讓外面剛出去的百里西進來,就將皇后安葬的小島位置告訴百里西,讓百里西即刻派人過去殺蕭恆。
百里西頷首,帶著小巖的親口命令下去。
許敏沒有再說話,並不惱小巖竟然對她發火,心裡明白她剛纔爲蕭恆說情的話只是觸到了他對皇后之死的痛與對蕭恆的恨之深而已。只是,他的這句命令,再加上那百里西的樣子,許敏心頭忍不住升起某種相當不好的預感。那見到百里西后,百里西給她的第一感覺就是“老奸巨猾,深藏不露”,這種感覺不會錯的,她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