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
從山上往下看,半山腰上有若隱若現的云霧,整個山寨被包裹在云霧之中,看起來極其虛無縹緲,若不是四面都有高聳的哨兵塔以及四下巡邏的衛兵,大概會讓人覺得這其實是一個世外桃源。
君瑞一行人躲在樹叢中觀察下面山寨的地形,思索著剿滅的方法。幾個人都沒有說話,全都在思考,樹叢中只能聽見蟲鳥的鳴叫聲和彼此的呼吸聲。司徒碧坐的地方剛好比君瑞的位置要低些,兩個人從這個角度往山下看,就好像是君瑞從后面保護著司徒碧一樣,他的呼吸噴在司徒碧的脖子里,溫熱的溫度,同時,他又能感到司徒碧身上若有若無的藥味。
君瑞嘆了口氣,收回了目光,看了看司徒碧,見他臉上帶著點尷尬,慢慢的有一抹清淡粉色從蒼白的皮膚下浮現上來,不由心中略略悸動。因為身材比較單薄纖細,所以司徒碧的脖子看起來細而精致,青色的血管隱藏在雪一樣白得晃眼的皮膚下,荏弱得讓人都有點不敢觸摸。兩個人就這樣傻子一樣的杵在那里,半晌都沒人說一個字。
還是有個膽子大一點的侍衛咳嗽了一聲,小心翼翼地開口:“陛下,現在回去嗎?時間不早了,呆久了也不安全。”
“好。”君瑞恍然,點了點頭站起來,看了看坐在石頭上的司徒碧,輕聲提醒他,“走吧,不快點下山,就該來不及了。”
“陛下已經想到剿滅寇匪的計策了?”司徒碧悶頭悶腦地問了一句。抬頭看了看君瑞,那人正站在陽光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肩膀上跳躍的陽光卻看起來讓人覺得恍惚。司徒碧覺得君瑞好像笑了一下,聲音異常地胸有成竹,看到他回頭看了一眼底下的山寨,輕描淡寫地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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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等到一行人準備往下走的時候才發現有多么的不容易。山路過于陡峭,最為險要的地方甚至只能容一個人側身通過,連雙腳都放不下,只能容下一只腳踩在突出的大石上,再加上山勢陡峭,低頭就能看到底下的深谷,這讓君瑞十分惱火,再一次后悔帶司徒碧到這個地方來了,他身體未愈,現在就應該躺在床上好好休息才對!
“陛下在想什么?”司徒碧突然開口問君瑞,君瑞略帶點郁悶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便不說話了,搞得司徒碧有點莫名其妙。司徒碧愣了愣,撇撇嘴繼續低頭走路,卻不料地上的石頭把他絆了一下,差一點就摔倒了。
“你小心些!別拖了后腿!”君瑞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嘴里雖然沒有什么好話,但是臉上卻表現出了關切的神情。司徒碧看了他一眼,張嘴想說什么,但是還沒來得及說,便聽到不遠處的大石上傳來了一陣喧鬧。
回頭看去,只見不遠處的大石上站著一隊人馬,大約有二十人,全都是黑衣黑腰帶黑鞋子手持刀劍的人,那些人看上去十分的訓練有素,裝束整齊不說,連隊列都十分的整齊。為首的人身材高大,留著虬髯大須,舉著彎刀站在最前面,雙手環抱胸前盯著他們:“他娘的誰敢闖入黑風寨的地盤!不要命了是嗎?”
司徒碧和君瑞兩人面面相覷,心中都道了聲不好,君瑞拉著司徒碧,兩人慢慢朝后退了一步,而身邊的侍衛也悄悄跨步向前,把二人包圍在了里面。
那大漢盯著他們看了好一陣,而且目光在司徒碧身上停留了很長時間。君瑞表情嚴肅地看著那人,慢慢伸手拉住了司徒碧把他往后帶,司徒碧愣了愣,呆呆的抬頭看了君瑞一眼,茫然地由著君瑞把他護在了身后。還沒等他開口說什么,便見那大漢揮了揮手,后面的那些人“呼”的一下沖了過來,明晃晃的刀劍出了鞘,直直地向中間的兩人刺來。
“三爺小心!”畢竟是君瑞的心腹死士,在這個混亂的危急時刻也沒有亂了陣腳叫出了皇帝的稱謂,而是稱作“三爺”。六個侍衛有三人飛身沖了出去,拔刀與對方交手,另三人組成三角陣型把君瑞和司徒碧兩人牢牢護在了中間。
前方三人對抗十幾人,幸好都是武藝超群的侍衛,對抗那些人并未顯出下風,只見那三人一陣行云流水的劍招,似乎組成了劍陣,舞得人眼花繚亂,正在一點一點逼退對方。
“三爺,見機行事,準備后撤吧。”身邊一個年輕的侍衛一臉嚴肅,護著兩人慢慢朝后退。君瑞看了看前面,面不改色地輕聲說:“嗯,你一會兒上去幫他們,留兩人跟著我們就行了。”
說著,君瑞回頭看了看身后的司徒碧,看到他仍舊蒼白的臉色,小聲說:“一會兒跟緊了。我會盡量護住你。”
司徒碧又是一愣,似乎對君瑞的這種態度有點不習慣,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有乖乖點了點頭。
“怎么,嚇傻了?”君瑞笑了,那表情帶著淡淡的無奈,還有一點像是寵溺的意味,甚至還伸手捋了捋司徒碧額前的發,似乎他們現在并非出于危險之中,而是在出游覽勝一般,“你別忘了,當年我帶兵打仗,可都是出生入死真刀真槍過來的,這點小嘍啰不必放在心上,只要緊緊跟著我就好,你可明白?”
“……嗯……”司徒碧點了點頭,看了看前面仍舊與對方纏斗的三人,對方又有幾人加入了,但是竟然一點也沒有占到便宜,甚至被三人壓制住了。
站在大石上的那大漢臉上沉了幾分,之前的飛揚跋扈不見了,臉色越來越陰沉,目光緊盯著君瑞和司徒碧兩人,揮了揮手。
他身后已經沒人了,但是他仍舊揮手令人上前,這樣子著實讓人覺得好笑,但是君瑞卻沒來得及笑,因為樹叢中寒光一現,便聽見利箭破空而出的聲音,他身邊的侍衛低聲叫道:“三爺快走!”說罷,便有雨點一般的利箭飛了過來。
三名侍衛揮劍砍開那些箭,護著君瑞朝山下退。前面的三人看著形勢不對也加快了手中的動作,又刺傷對方好幾人,腳一點,飛身朝大石上飛去,準備對付躲在樹叢中的弓箭手。
“啊!啊!”樹叢中連連傳來敵方的慘叫聲,有侍衛和那虬髯大漢纏斗起來,君瑞抓緊了司徒碧的胳膊飛速地往山下走。他畢竟有過多年實戰的經驗,對付這種情況十分鎮定自若游刃有余,但是司徒碧卻是個孱弱的文臣,身上又有病,根本無法跟上君瑞的腳步。君瑞有點急了,一把撈起司徒碧把他扛在了肩膀上,施展了輕功加快速度朝前走。
“呼”的一聲,身邊的侍衛朝天空發出了一個爆竹制成的信號彈,那東西猛地一下沖向空中,在空中炸裂成了白色的煙霧。
“信號已經發出了,咱們朝南走。援兵一個時辰之后就能趕過來!”一個侍衛說。
“好!”君瑞言簡意賅,腳下不停,瞥了一眼那侍衛的后背,深色勁裝上已經滲出了血跡,上面赫然扎著一只箭矢。
“三爺您先走,我留下來設些陷阱拖延時間。”那受傷的侍衛說著,“嗖”的一下從君瑞身邊退下,消失在了一旁的樹叢中,剩下的兩名侍衛立即改變了陣型,一左一右護住了君瑞二人。
司徒碧回頭看那侍衛,臉上的表情變了變。后背接近心窩的地方中箭,這可是致命的重傷,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干脆地選擇留下為君瑞拖延時間,這是一群什么樣的死士啊?他又想起船上遇襲時那些刎頸自戕的死士,若是君泰除了心腹的文臣之外也能有這樣一群擁護者,那么形勢絕對不是這樣的。
“篤篤篤!”又有箭矢朝他們飛過來,清脆的破空聲后便是箭矢射入樹木中的聲音。君瑞瞇了瞇眼,抽出綁在在靴子上的短刀握在手中,一只箭矢朝他飛了過來,司徒碧只察覺到他揮手的動作,可是完全沒有看清他到底做了什么,便見那箭矢被劈成兩半落到了腳邊。君瑞腳尖一點,向前疾奔幾步,一下子拔出了前方大樹上的一只箭矢用力地擲了出去,“啊”的一聲慘叫,有人被他擊中了。
“去把弓箭拿來。”君瑞說著,跳入一旁茂密的樹叢中,放下了司徒碧將他護在身后,其中一個侍衛立刻站到了司徒碧身后把他護在了中間。身邊另一個侍衛飛身過去搶了那受傷之人的弓箭,揮手就是一刀,一下子切斷了那人的頸動脈。
“三爺!”那侍衛將弓和箭筒扔了過來,君瑞接了過來,把短刀扔到了司徒碧手里,自己則拉了弓瞄準了追過來的幾個人,“嗖嗖嗖”連著射了好幾箭,每一箭都命中對方要害,最厲害的一箭甚至直接從對方身上穿胸而過。
侍衛又搶了兩把弓箭若干箭筒飛身過來護在了君瑞身邊,三人一起放箭,撂倒了好些人,弄得追來的人再不敢向前,而是帶著顫聲地說:“他……他們好像有……有接應……”
“屁接應!趕緊把他們干掉!”虬髯大漢大喝一聲,揮刀命令手下前進,但是剛說完便有箭矢飛過來,一下子扎入了他的眼睛,痛得他滿地打滾。君瑞收了弓回頭看了看司徒碧,一臉運籌帷幄的驕傲笑容,一如當年凱旋而歸時意氣風發的睿王爺,看得司徒碧恍惚間也彎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