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你也累了,我覺得,你還是早日去流球好了,反正,劉妍若和信安公主都在那裡,你去了,也不會感到孤單……”
楊蓁以爲,聽了她的勸說,趙珍珠一定會欣然答應,豈料,對於離開大陸,前去流球避難,趙珍珠似乎並沒有多少興趣:
“算了,要是我去那裡了,恐怕,忽必烈爲了活捉我,會派大軍渡海追殺過去,到時候,大宋可就真的什麼都不剩了!”
“別這麼想……”
楊蓁抿了抿嘴脣,並不想再和趙珍珠多說什麼,在夕陽的餘暉下,她們就像是兩座塑像一般,靜靜地等待著夜色的降臨。
在文天祥被俘之後不久,宋廷就從硇洲島北上,轉移到了位於新會縣海邊的崖山,與此同時,在雷州半島與元軍作戰的宋軍將領熊飛,也率領民兵進入廣州,與帶領轟炸機從流球返回的楊蔳碰面。
“楊淑儀,你可曾聽說過,蒲壽庚已經勾結韃子,打算進攻流球?”
“這……我也聽說過,不過應該是謠傳吧!流球距離大陸,可不是朱崖洲(海南島的古稱)能比的,要是韃子要進攻此地,恐怕也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用於準備軍船吧?”
面對熊飛的疑問,楊蔳不知該怎樣回答,在她去流球的那段時間裡,早就有人在瘋傳韃子在兵不血刃拿下瓊州之後,就打算一舉奪取流球,從而切斷宋廷最後的去路,然而,這個消息,並沒有得到證實,因此,楊蔳也就將其當成了謠言,除了從行朝抽調巡洋艦來防守臺灣海峽之外,她並沒有做什麼其他的防備措施。
“就是就是,憑那羣笨鴨,要遊過海去進攻流球,只怕,是癡人說夢吧?難道大宋海軍,也是吃素的?”
楊蓁不禁嘴角一翹,露出了不屑一顧的神情:
“而今,流球已經有百萬之衆,御前軍和民兵加起來至少也有三十萬,就算是官軍沒了,我們還是可以撐一段時間,甚至是將那羣笨鴨趕下海喝水!”
雖說,趙珍珠本來打算用於防守流球的大軍,早已經在丁家洲之戰中全軍覆滅,但是,在獨鬆關失守前後,宋廷又給想要躲避戰火的民衆發放了大批通行證,讓他們得以經過海路到達流球……
至於島上的三十萬軍隊,則大多要“歸功”於蒲壽庚的投降,本來,在福州淪陷之前,宋軍就打算將御前軍十七萬、民兵三十萬移防泉州,只不過,蒲壽庚的投降,導致了這支軍隊在大陸已無立足之地,於是,只能南下漳州,並經月港轉進流球,成爲了拱衛當地重要的武裝力量。
“如今,元軍已經重新逼近廣州,而朝廷也已撤至崖山,故,我等還需早做打算,以免到時候措手不及!”
“熊將軍,稍安勿躁,容我和趙珍珠說一下!”
楊蔳匆忙離開了正堂,徑直回了後苑,而在庭院裡,趙珍珠正躺在藤椅上用藥敷眼,看起來,她的渾身疲憊,就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珍珠,我們得準備退路了,要不,到時韃子一來,我們可就會措手不及了……”
“是這樣啊?”
趙珍珠應了一聲,伸手拿掉了敷在眼睛上的毛巾,扶著椅子的扶手站了起來。
“楊蔳姐姐,我們要去哪?”
楊蔳不假思索,就說出了要去的地方:
“去新會崖山……朝廷已經在那邊等我們了!”
“崖山?”
此言既出,趙珍珠愣了一下,而後,故作鎮定地反問了句:
“那裡只不過是個要塞罷了,再說,朝廷不是在硇洲待的好好的,幹嘛又要北上折返崖山?”
“這我就不清楚了,估計,是張世傑的意見在作怪吧,他可沒你想的那麼高尚……”
楊蔳搖了搖頭,而後,她就板起臉,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
“珍珠,反正這次撤離,你必須跟著我們走,不能再掉隊了!”
“你是怕我,落得跟我妹一樣的下場?”
趙珍珠哀嘆一聲,不由得再次想起了自己的傷心事,沉默片刻,她這才一臉惋惜地嘀咕了句:
“我知道了,不過嘛,以我如今的身體狀況,我又有什麼辦法,能反抗你們姐倆的要求呢?”
“知道就好!”
楊蔳冷哼一聲,上前一把抓住了趙珍珠的衣袖,神秘兮兮地說道:
“跟我走吧,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趙珍珠被她徑直帶到了正堂,而一看到趙珍珠,熊飛就是倒頭便拜:
“公主殿下,在下熊飛,此戰未能收復雷州,特來請罪!”
“何罪之有?”
趙珍珠苦楚地笑了笑,輕聲細語地說道:
“若是要追究下去,只怕,也要從我這個大宋公主開始追究起吧?要不是我疏忽大意,任由奸佞橫行,恐怕,就不會招來如今的禍患了吧?”
“珍珠,你就別自責了,天下落到這步田地,難道我們就沒有一丁點罪責?”
楊蔳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道,只不過,趙珍珠的心情卻是一點沒變,她伸手遮住眼睛,試圖想要掩飾自己的眼疾。
“不必這麼說了,我早就該以死謝罪了,或許,這就是我的命吧!”
福建路,泉州城。
“蒲舶司,自泉州解圍之後,我等就一直在謀劃著進攻流球,眼下,宋廷已退往崖山,流球已然是孤立無援,不如,趁機此機會,渡海拿下流球,將亡宋餘灰一網打盡!”
此言一出,蒲壽庚已然是得意洋洋,似乎早已經對流球志在必得:
“田司馬,你可有良策?”
“那是當然……”
聽到了蒲壽庚的問話,田真子一臉諂媚地走到了蒲壽庚面前,連連打躬作揖:
“蒲舶司,據在下所派的細作打探,如今,宋人已經將流球路的治所遷到了打狗港(今臺灣高雄),只剩下劉妍若和趙淑妍依舊待在流球州城,若是要斬草除根,則可派大軍偷襲流球州城,一舉將她們擒獲,到時候,打狗港自可不戰而下!”
聽完這番話,蒲壽庚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獰笑,片刻之後,他這才點了點頭,頗爲讚許地說道:
“甚好,就按你說的辦吧!”
祥興元年九月,元軍從泉州、福州出發,浩浩蕩蕩地向著流球進軍,而對此,宋軍卻是一無所知,除了海軍發現一些異樣之外,流球的宋軍大多不知,一場災難,即將降臨到流球島上。
“易大人,如今局勢緊張,想必朝廷就要撤到流球了,我等還需早些準備,迎接朝廷的到來!”
“是啊,真不知,四川那邊,局勢究竟幾何?”
此刻,易士英正在和部下商議著迎朝廷前來流球的事宜,幾乎同時,遠在遙遠的四川,重慶府已經陷入元軍重圍,釣魚城也已遭圍困達兩年之久……電報發至流球,易士英不由得開始擔心戰友的安危,除了時常登上草山眺望西邊,彷彿這樣,就可以看到四川一般。
“如今,泉州沿海韃子漢奸蠢蠢欲動,想必,是想南下圍剿行朝,亦有可能,是要指向流球……”
易士英話音未落,一個士卒就推開門,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大人,蒲壽庚集中漢奸萬餘人,逼近流球海岸,海軍阻攔不及,已經潰敗!”
“什麼?”
易士英著實大吃一驚,沉默半晌,他忽然舉起了桌案上的茶杯,將其對準了地面,就是狠狠一砸:
“飯桶!竟然如此輕易,就讓韃子漢奸過海了,你們真是酒囊飯袋!”
“是是是……”
周圍的將領們靜若寒蟬,紛紛低下頭,都不敢再多說什麼,見此情景,易士英不由得氣極反笑,吼道:
“是這樣啊,全體都有,立刻調兵防守西部沿海,一定要把韃子趕下海去!”
“得令!”
宋軍集結了三萬多人,在流球州和雞籠縣(今臺灣省基隆市)沿海擺開陣勢,準備與入侵的元軍決一死戰,而按照田真子的計策,蒲壽庚選擇的登陸地點,也正是雞籠縣。
“韃子來了!”
正午時分,宋軍的瞭望哨首先發現了元軍軍艦的蹤跡,順著哨兵所指的方向望去,宋軍將士看見,在刺桐號輕巡洋艦的引導下,數百艘元軍軍船浩浩蕩蕩地撲向了雞籠沿海,大有吞滅一切之勢。
“快,岸防炮臺準備!”
宋軍士卒趕忙掀開染成綠色的麻布,霎時,十幾門大炮露了出來,炮口幾乎毫無差別,一致指向了越來越近的元軍船隊。
“準備!”
易士英拿著望遠鏡,緊緊地瞪著元軍的一舉一動,片刻過後,他這才放下了望遠鏡,擦了擦嘴邊的血跡,吼道:
“弟兄們,給我狠狠地打!”
“轟隆——”
炮聲響起,幾顆炮彈霎時飛出了炮管,徑直向著元軍的軍船而去,幾乎同時,蒲師文也命令元軍和蒲傢俬兵開了火,數十顆大小炮彈,也如冰雹一般砸向了宋軍陣地。
“將軍,這裡太危險,你還是……”
易士英站在炮火之間,揮刀指揮著宋軍繼續開炮,在一旁,那些親兵早已經是憂心如焚,剛想拖拽他離開陣地,卻遭到了易士英的一陣怒斥:
“呸,我等豈能貪生怕死,若是如此,軍隊還怎能有鬥志?”
說完這,易士英撿起頭盔戴上,衝到了一處炮臺,推開那些被炸死的士卒,舉起炮彈對著親兵吼道:
“快,跟我上,開炮!”
“是!”
親兵們不敢怠慢,手忙腳亂地撲上前開始裝彈瞄準,易士英跳上踏板,看著不遠處擡起炮管準備瞄準的刺桐號,他一咬牙,向下揮了揮手:
“就是現在,開炮——”
剎那間,炮口閃過了一陣火光,一顆熾熱的炮彈,霎時脫離了炮管,在空中劃過一道黑色的弧線,而後,炮彈就像是長了眼睛一般,徑直砸在了刺桐號的前甲板上,巨大的氣浪,一股腦地將蒲師文從指揮塔掀了下去,而後重重地摔在了甲板上。
“漢狗,膽敢如此!”
刺桐號上,蒲傢俬兵被炮火炸得東倒西歪,死傷相藉,蒲師文也受了傷,艱難地站立起來之後,他卻不顧渾身上下的血污,即刻命令全軍繼續前進,意圖儘快登陸,以萬餘人的兵力,將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宋軍碾爲齏粉。
“給老子快點!”
蒲師文就像一隻張牙舞爪的螃蟹一般,揮舞著寶劍指揮著手忙腳亂的士卒,在主將的淫威之下,那些私兵一下子就變得老實了,除了麻木地開船靠岸,艱難地躲避炮火之外,他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用大炮向宋軍還擊,並期望炮彈能夠儘可能地殺傷宋兵。
“喲,還真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