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妾聽說一件事,不知該不該問……”
清晨時分,在福寧殿里,閻允兒正忙著侍奉趙昀起身更衣。然而,她卻沒有放過這一“良機”,仍然想著再從趙昀嘴里探聽出些什么。
“卿想說什么,就盡管說吧……”
趙昀不以為意地看了她一眼,繼續在宮女的侍奉下穿上龍袍。不過,閻允兒的下一句話,卻讓他不由得停了下來:
“陛下,蕭媞攻占大理之時,可曾說過,韃子會從大理出兵,直搗臨安府?”
“這個嘛……”趙昀沉思片刻,始終想不起來蕭媞和他說起過關于為何要大理……似乎,這就是她在肆意妄為,想要侵占大理國的疆土。
眼看趙昀已然有些相信,閻允兒不禁露出了一絲冷笑,接著,她思索片刻,又來了個火上澆油:
“陛下,蕭媞此舉,意圖削弱大宋,圖謀不軌……若是任由她胡作非為,朝廷威信何在?又何以面對天下萬民?”
“容朕考慮,至于蕭媞,朕自有安排……”
趙昀和閻允兒的那番對話,自然沒有逃過蕭媞的眼線。僅僅兩天之后,她就通過蕭晴埋的暗樁知道了這件事……
“呵呵,如果不是我們,只怕,局勢只會更糟糕吧?”
表面上,蕭媞雖然裝出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然而,在內心,她也知曉,在目前的局勢下,她只能暫時將這件事放放,畢竟,換裝武器,進行北伐,才是眼下的頭等大事,她可不想讓自己精心準備的計劃,最后來個功虧一簣。
想到這些,蕭媞不禁心神大亂,本想伸手使勁扯散發髻,在雙手接觸到頭發的那一刻,她卻不由自主地停住了手。
“要是,能多一些人理解我,那就不愁有人阻攔北伐了……”
事實上,自打探知忽必烈打算南下爭奪大理之后,為了籌劃一場北伐,蕭媞已經下令,臨安府造船廠加班加點,增加武器的生產量,同時,命令勃泥制置司派遣數十艘商船北上,運輸石油、橡膠、木材等緊俏戰略物資。
至于生產武器的工場,則被她偽裝成了書院、染坊等民用機構,意圖混淆視聽,讓那些蒙古細作失去目標,不知道宋軍究竟在忙著什么。
與此同時,李毓之也是連夜操練軍隊,暗中編練海軍陸戰隊。同時,登陸艦的建造也已經加快,海軍艦隊也全數動員,厲兵秣馬,準備與蒙古軍在北方決一死戰。
“大人,海軍已經做好一切準備,只等朝廷一聲令下,必將粉碎韃子,克復中原!”
劉蘊信誓旦旦,然而,李毓之則對此毫無把握,他只是嘆息一聲,搖了搖頭:
“為時尚早,為時尚早啊……”
“尚早?如今,大宋軍力十倍于昔,韃子唯恐避之不及,又何來尚早一說?”
劉蘊不解,看著他那副匪夷所思的神情,李毓之也只是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說了句:
“走,去造船廠看看!”
李毓之和劉蘊搭上吉普車,徑直向著不遠處的造船廠船塢方向疾馳而去。然而,他們都沒有想到,此時,早已經有幾個不速之客到達了船塢,正心急火燎地看著泡在水里的航空母艦。
“蕭媞,你看看吧,再不湊錢,這條船就得泡爛在水中了!”
“這個……”蕭媞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再看看艦身上的銹跡,她也只能苦笑幾聲,對蕭晴說了句:
“你還以為,我是萬能的啊?朝廷不撥款,我又有何良策?”
就在這時,只聽得“吱——”地一聲,一輛吉普車停在了路旁,兩個宋軍將領模樣的人匆忙翻身下車,徑直走進了船塢。
“李大人,你這是?”
“嘿嘿,看看吧,你就知道我的所思所想了!”
聽到說話的動靜,蕭媞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回眸看了看站在艦尾的兩個男子,仔細想想,她覺得,從聲音聽來,似乎是李毓之無疑。
“李毓之,你來此,究竟有何貴干?”
“咋是你?”
李毓之猛地回頭,一看,這才發覺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蕭媞。他本來想問她為何會出現在這里,然而,蕭媞的下一句話,卻讓他打消了這一念頭:
“本來,我也不想問這些,我來這,不過是想看看,那些豎子和狐貍精,究竟是如何毀了大宋!”
李毓之愕然,不知蕭媞究竟為何如此惱怒……至于蕭媞,她則冷哼一聲,伸手抓了抓衣袖,轉身就走。
“這……”
看著蕭媞遠去的背影,李毓之著實是有些吃驚,不等李毓之反應過來,蕭晴急急忙忙地走上前,低聲細語地和他說道:
“蕭媞生朝廷的氣了,你還是別見怪為妙,這么多年了,她還是那樣地孩子氣!”
出得船塢,蕭媞恨意未消,使勁地踢開了路面上的一塊小石子。雖說,大雪剛剛平息,大地銀裝素裹,看起來十分靜謐,但這景致,卻平息不了她內心的憤懣。
“蕭媞……我們不是要出來散散心嗎?你這樣發脾氣,豈不是與初衷背道而馳?”
“我,我不想散心了,還不行嗎……”
蕭媞按耐不住內心的怒氣,她本想趕走蕭晴,不過,正在她打算伸手推開她時,腦中的一個念頭,卻死死地拉住了她。
“走吧,我帶你去西湖邊轉轉!”說著,蕭晴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拉著她登上馬車,吩咐車夫徑直向著臨安府的方向疾馳而去。
出乎她們意料,路上,由于車輛擁擠,車夫選擇走了一條小路,鬼使神差地將馬車開到了九里松,等到蕭媞發覺之時,一座金碧輝煌的寺院,霎時顯露在了她的眼前。
“這是……”
“呸!”
不等蕭晴再說什么,蕭媞就徑直掀開門簾,跳下了馬車,朝著地上不屑一顧的吐了口唾沫。沉默一會,她這才憤恨不已地從牙縫里擠出了一句話:
“皇上啊,大好河山,都毀在了你的手里……我的海空軍,也毀在了你的手里啊……”
“別生氣嘛……”
蕭晴故作鎮定,一把將蕭媞拉到了寺院的大門前,看了眼金碧輝煌的寺院,似乎,她也覺得趙昀挪用海軍經費蓋寺院,的確是太過分了:
“哎,這些,或許就是我們的宿命,也是無法改變的現實吧!蕭晴只覺得,國難當頭,朝廷如此揮霍無度,卻連艘軍艦都不肯撥款,這樣下去,只怕,朝廷積弊日深,國家奸佞當道,死氣沉沉,前線將士,也會為之寒心啊!”
“哼,你還挺會說的啊……”
蕭媞瞥了蕭晴一眼,而后,趁著周圍的游人和寺僧沒注意,掏出包袱里的筆墨,在寺院正門的“顯慈集慶教寺”的匾額下方的大鼓上,寫下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跡:
“凈慈靈隱三天竺,不及閻妃好面皮。”
“哼,我倒要看看,閻允兒這個狐貍精會咋抓出老娘!”
做完這些,蕭媞她們就匆忙登上馬車,離開了還未完全竣工的寺院,悄悄地經過麗景門回到了宮城。
“住持……”
夕陽西下,當游人大多散去,集慶寺的住持高僧思成借著余暉,打算巡視寺院一番,順帶手監督一下寺僧的工作……卻不料,他剛剛走到大門前,就赫然發覺,大鼓上不知何時被人偷寫了一行字,而且還是挖苦皇上的字眼。
“哎呀……這是何人所寫?爾等可曾看見?”
思成老淚縱橫,叫苦不迭,在一旁的寺僧們卻是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這行墨跡是被何人寫上去的……至于辦法,他們也只有一個,那就是稟報皇上,請求臨安府派人嚴查到底。
……
集慶寺門前出現“反詩”一事,很快就傳進了趙昀的耳朵里,當此時,趙昀還在宮中的倚桂閣陪同閻貴妃飲酒,一聽盧允升前來稟報,有人膽敢在集慶寺的大鼓上題詩挖苦自己的愛妃,他當即是怒不可遏,狠狠地拍了拍桌案:
“究竟是誰?簡直是無法無天!”
“陛下……”
心頭的怒火稍稍平息,趙昀這才發覺,閻允兒已然跪在地上,眼珠里滿是淚水,悄悄地瞄了一眼皇上,閻允兒當即泣不成聲,對著趙昀就是一陣嗚咽:
“陛下……臣妾究竟做錯了什么……以至于,天子腳下……竟然有人如此……如此對待臣妾……”
趙昀愣住了,片刻過后,他急忙扶起閻允兒,示意她不必如此多禮:
“愛妃勿憂,朕自當查出此人……此人妖言蠱惑人心,其心可誅……”
“謝陛下……”
閻允兒用手絹擦去淚水,感激地點了點頭……然而,她思索一會,卻悄悄地將臉頰貼到了趙昀耳畔,對著他說出了在她心中最有可能的嫌疑對象:
“陛下,依臣妾看,此事,定是宮中之人所為!”
“愛妃所說指誰?”
閻允兒沉默了,抬起頭,裝出了一副難受的樣子,一邊還跟趙昀撒嬌賣萌起來:
“除非……除非陛下答應……若是臣妾說錯了,絕不處罰臣妾……”
趙昀撫須淺笑,伸手捏了捏閻允兒白嫩如玉的手背,說道:
“愛妃請講,朕一定不加處置……”
有了趙昀的保證,閻允兒這才開了口,只不過,當她說出嫌疑人時,趙昀著實還是吃了一驚:
“陛下,臣妾以為,壽安公主趙珍珠,才是題詩妖言惑眾之人……臣妾以為,若是陛下要嚴肅朝廷儀規,還請嚴懲于她,方能讓天下信服!”
“這……愛妃,趙珍珠她……她一向恭謹少言,朕不相信,她竟會做出如此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