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媞,你快走……就別管我了……”
趙珍媞竟然找到了自己,趙珍珠不禁大驚失色,想都不想就急忙推開了她,沉吟片刻,趙珍珠故作矜持,一字一句地說道:
“好妹妹,二皇姐已經(jīng)不是公主了,這些天,受些委屈,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你就別同情我了……”
“不……”
趙珍媞輕聲一笑,替她解開了鎖鏈,說道:
“二皇姐,我今天一定要帶你回去,要是父皇追問起來,我一定會將董宋臣的惡行,全都公諸於世……”
“別這麼想……”
趙珍珠雙膝跪地,依舊沒有起身。見此情景,趙珍媞也跟著跪在地上,緊緊地抱住了她,低聲細語地說道:
“二皇姐,有我在,你就別怕了……”
趙珍珠痛苦地皺了皺娥眉,解釋道:
“不是我怕董宋臣,我只是希望,不要因此連累你們……”
“呵呵,我倒要看看,是誰,膽敢查到我頭上……”
說著,趙珍媞硬是拖著趙珍珠,將她從地上拖了起來,趙珍珠無奈,只好背起趙珍媞,打算就此離開……卻不料,她們的一舉一動,都被一雙眼睛看在了眼裡。
“我聽說,你娘已經(jīng)找你很久了,所以嘛,你可得好好地勸慰她幾句,別讓她再擔(dān)心你了……”
“你就放心吧,這事,我還是懂得的……”
……
賈似道歸來之後,朝廷正式進入了所謂的“賈似道時代”,在鬥倒了丁大全之後,賈似道當(dāng)即將被丁大全一黨迫害的陳宜中等人召回朝廷,並準(zhǔn)備委任他們爲(wèi)官。與此同時,對於丁大全的黨羽,如周震炎等,賈似道同樣展開了一場清洗,將他們降職的降職,貶斥的貶斥,一時之間,朝野爲(wèi)之一振,頗有欣欣向榮之朝氣。
“這次,朝廷總算是沒有所受非人,不是嗎?”
“可不是嘛,這個賈師憲,還讓他的走狗廖瑩中寫了個什麼《福華編》,在朝野大肆傳唱,看起來,簡直就是文彥博在世……”
對於朝廷重用賈似道,和往常任命新宰執(zhí)時幾乎一模一樣,臨安市民對此也是議論紛紛,但是,對於賈似道收拾丁大全和袁玠的舉動,民衆(zhòng)大多給予了充分肯定,一些人甚至還歡欣鼓舞,自以爲(wèi)太平盛世,即將到來。
“二皇姐,丁大全滾了,袁玠倒了,閻允兒沒了,想必,你很快就可以翻身了……”
與趙珍媞的欣喜截然不同,正蹲在地上浣洗衣被的趙珍珠依舊是一臉憂傷之色,顯然,對於時局,她並不感到樂觀:
“妹妹,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雖然董宋臣已經(jīng)沒了靠山,盧允升也已離開皇上告老還鄉(xiāng),但,賈似道的權(quán)力慾望,不是我等婦人能夠控制的,我覺得,我們還是小心爲(wèi)上,以免引火燒身!”
“呵呵,怎麼會呢?”
趙珍媞輕笑一聲,拿起盆中的衣物,一邊揉搓,一邊故作隨意地安慰她說:
“二皇姐,你想啊,我和姐姐能夠經(jīng)常來看你,還可以幫你幹活,倘若,這不是父皇有意寬恕你,又怎麼會這樣?”
趙珍珠沉默了,片刻過後,她這才撩了撩額前的青絲,低聲細語地說道:
“但願如此……事到如今,我並不奢望恢復(fù)公主的身份,只要能夠出得皇宮嫁給心上人,以庶人之身平靜地度過一生,我便心滿意足了……”
“你呀,就別胡思亂想了……”
臨安府,謝府園。
“賈大人,此次你能當(dāng)上宰執(zhí),實乃我等之幸啊……”
“哪裡哪裡,一切皆是皇上的意思,我等只是臣子,又怎能妄加猜測?”
在謝府園的庭院中,賈似道正和謝堂若無其事地交談著,對於謝堂,自打當(dāng)上宰執(zhí)之後,他就與其走得很近,除了多次上門拜訪之外,賈似道幾次和謝堂及其家屬一起飲宴寒暄,在外人看來,兩人的關(guān)係的確不錯。
“賈大人,在下這次請你過來,不爲(wèi)別的,只有一事相求,還望成全!”
此言既出,賈似道先是一愣,而後便是哈哈大笑,拍了拍謝堂的肩膀:
“哈哈,兄臺這是擡舉我了,你不用說,我賈似道也會當(dāng)仁不讓!”
面對賈似道的爽快,謝堂以爲(wèi)得計,於是乎,就將自己的要求,對著賈似道娓娓道來:
“大人,下官在臨安通判的任上待了很久,卻一直不能升官,如今,既然大人你當(dāng)了宰執(zhí),替在下升個官,或是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豈不是輕而易舉?”
“此言極是……”
賈似道點了點頭,而後鄭重其事地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不就是升官發(fā)財嘛,你放心,有我賈似道在,只要我吃乾的,就絕不讓你喝稀的!”
“多謝,多謝大人……”
有了賈似道的保證,謝堂當(dāng)即樂得眉開眼笑,片刻過後,他急忙殷勤地將賈似道引到了亭子裡,而在正中的桌案之上,則擺著滿滿一桌的酒菜。
“大人,在下無以爲(wèi)報,只能奉上薄酒,略表心意!”
“哈哈,多謝盛宴款待!”
賈似道打量了酒菜一眼,呵呵一笑,拿起酒杯先是喝了杯酒,之後,故作隨便,撲通一聲坐在了長凳上。
“來人,上酒!”
傍晚時分,臉上早已有醉意的賈似道這才搖搖晃晃地起身,向著謝堂拱手告辭,以爲(wèi)賈似道已經(jīng)喝醉,爲(wèi)了以防萬一,謝堂特地用自己那輛價值不菲的馬車,將賈似道送回了他在葛嶺的私宅。
“老爺,你總算是回來了……”
“孃的,今天差點就給謝堂耍了……”
僕人關(guān)上半閒堂的紅漆大門之後,見四周無人,賈似道呸了一口,自嘲道:
“沒想到,打算法還未施行,竟然會有人來求你……”
“大人,在下有一事請示!”
此言一出,賈似道當(dāng)即打開了房門,讓廖瑩中進入了書房。
“想必,你今天來這,一定是有什麼大事吧!”
“正是……”
廖瑩中嘿嘿一笑,開門見山似的說了句:
“賈大人,如今打算法即將推開,不知,你有何吩咐?”
賈似道思索一會,撫須淺笑道:
“儘快推開,越早越好,如今,大宋財賦早已不堪重負,而那些將領(lǐng)大員們,卻是窮奢極欲,貪污受賄,若是這麼下去,不出幾年,國庫必將告罄,民間財賦亦將枯竭!”
“大人果然是高瞻遠矚……”
廖瑩中諂媚地笑了笑,而後,從衣袖裡掏出了一本書,畢恭畢敬地將其遞到了賈似道的手裡:
“大人,這是在下連夜寫的福華編,還請過目……”
原來,在數(shù)日之前,廖瑩中就曾經(jīng)和賈似道信誓旦旦地保證過,要寫一本書好好宣揚一下他在鄂州的戰(zhàn)功,對此,賈似道深以爲(wèi)然,答應(yīng)事成之後重賞廖瑩中。
“甚好,只是不知,可以找誰抄寫一份,廣爲(wèi)傳頌……”
賈似道看罷,似乎覺得廖瑩中的字跡不怎麼樣,倘若刻成書傳出去,只怕,不會引起什麼反響,甚至是適得其反。
“大人,不如就叫趙珍珠去寫,在下以爲(wèi),以她如今的處境,她一定不敢拒絕我等……”
賈似道撫須思量一下,最後,將手中的福華編丟給了廖瑩中,點點頭道:
“可……本官曾聽聞,趙珍珠於寶祐四年參加禮部試,深得王應(yīng)麟的讚許,得了,就讓她抄一遍吧!”
“妹妹,我有一事相求,還望你幫忙……”
一天深夜,趙珍珠剛剛打算靠著走道的廊柱睡下,就在這時,趙珍儀卻拿著一本書來到了她的身旁:
“跟我回去吧,你怎麼能睡在這呢?”
“姐姐,深更半夜,你這是……”
趙珍儀輕輕地摸了摸趙珍珠的手背,苦澀地笑了笑:
“妹妹,我只想再好好地看你一眼啊……再過幾天,恐怕……我就要出嫁了……以後,就不能時常見到你了……”
趙珍珠鼻子一酸,沉默片刻,她忽然想到了什麼,指著趙珍儀手裡的書,問道:
“姐姐,這是什麼?”
“沒……沒什麼……”
趙珍儀欲言又止,回到慈元殿之後,她這纔打量著趙珍珠那長滿凍瘡的雙手,說道:
“本來,看著你這雙玉手變成這樣,我也不想再求你的……我很抱歉……”
趙珍珠解下圍裙,拉了拉她的手,說道:
“我沒事的,姐姐你有何事求我,就儘管說吧……”
趙珍儀抿了抿嘴脣,拿起放在一旁的福華編,說道:
“妹妹,你參加過科舉,字也寫得很不錯,所以,我舅父只想求你幫忙書寫一下這本書,好讓天下傳頌。”
趙珍珠翻了翻福華編,而後,就將其再次放了下來:
“姐姐……雖然我願意做這……但是,我也有一事相求,想託你轉(zhuǎn)告賈師憲……”
“說吧,我一定幫你……”
趙珍珠沉吟許久,看了眼宮中頗爲(wèi)華麗的陳設(shè),說出了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想法:
“這些天,我想了挺多……我只希望能夠出得皇宮,隨同文璧一起離開行在,歸隱民間……”
此言既出,趙珍儀愣住了,臉上不禁露出了一絲不解的神情:
“妹妹,難道你不要你娘和母后了嗎?”
趙珍珠眨了眨眼睛,眼裡飽含著淚水:
“不,珍珠不敢……姐姐,煩勞你告訴她們還有趙珍媞一句,我愛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