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趙嫣重新醒來之時,已經是次日中午,而在她的身旁,蕭媞則端著湯藥,在床邊不安地看著她。
“趙嫣,感覺好些了嗎?”
“你放心,我沒事的……”
趙嫣喘息著,不時還輕輕地咳嗽兩聲,臉頰通紅,看起來,她的身體仍舊十分虛弱,似乎隨時有可能失去性命。
聽她這么說,蕭媞先是一愣,沉默一會,她冷笑一聲,說道:
“呵呵,你呀,還是和以前一樣,都要死了,還說沒事呢!”
“別說這些了……我想要休息一下……”
趙嫣抿了抿嘴唇,閉上雙眸陷入了昏睡之中,然而,蕭媞卻沒有離開,而是找了張椅子,坐下靜靜等待。
“駕駕駕……”
繁忙的臨安御街上,幾個官員騎著驢子,避讓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艱難地向樞密院前進。
“再快點,丁大人就在前邊!”
“袁大人,你就別催了,沒看到這路已經被堵得嚴嚴實實的嗎?”
經過四分之一個時辰,一行人總算是到達了樞密院門前。
“站住,爾等來此,究竟有何目的?”
面對侍衛的質疑,那個姓袁的官員只是撫須淺笑,回答道:
“你去稟報丁大人,就說,故人袁玠來訪!”
侍衛打量了他的紅色官服一眼,思量一會,這才說道:
“請大人稍等片刻,在下這就去稟報!”
丁大全寫完公文,放下毛筆,正打算歇息片刻,就在此時,一個侍衛匆忙而入,向著他拱了拱手:
“大人,外頭有人求見,說是大人的故人!”
丁大全的藍臉顫抖了一下,繼續追問道:
“他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他自稱他叫袁玠!”
“讓他進來,快去請!”
不多時,袁玠一行人得以進入樞密院,徑直來到了丁大全的書房,而一看到袁玠進入書房,丁大全的藍臉上很快就擠出了一絲笑意:
“袁大人,好久不見,可好?”
“彼此彼此!”
袁玠呵呵一笑,朗聲說道:
“丁大人,如今,你可是升官發財,而我嘛,則只是一介小小的知州,不知,你可否高抬貴手,幫在下一把?”
聽聞此言,丁大全只是哈哈大笑,給了袁玠一個期待已久的答復:
“那是自然……我丁大全吃干的,絕不讓你喝稀的!”說著,丁大全就吩咐屬下上茶,并指了指自己的書桌,說道:
“袁兄啊,如今,我已升任簽書樞密院事,本想一步登天成為宰執,不想,董槐卻搶先一步成了宰執,這實在是遺憾啊!”
“丁大人,原來是這樣啊……”
聽了丁大全的言語,袁玠依舊是一臉笑意,并沒有將其當一回事:
“大人,此事無需憂慮,只需一紙文書,即可扳倒董槐……”
“是何神也?”
袁玠不動聲色,抿了口茶,故作高深地問道:
“丁大人,這還不明白嗎?要做些手腳,還不容易?”
“哈哈哈,袁兄所言極是,不過,本官還有一事要拜托袁兄,還望兄鼎力相助!”
“大人放心,在下一定照辦……”
……
數日過去,趙嫣的病情終于有所好轉,她似乎再度有驚無險,從鬼門關里走了一遭。然而,她還來不及慶幸自己死里逃生,一封奏疏,卻又讓她陷入了焦慮之中。
“哎,這些奸佞,咋就這么難纏?”
原來,這份奏疏,正是袁玠的上表,作為大宋的復州知州,袁玠上表,彈劾余玠貪污軍餉,王惟忠勾結韃子,意圖不軌,同時,董槐也未能幸免,在奏疏當中,袁玠進一步彈劾他,稱他在擔任廣南東路安撫使之時,與交趾、大理、自杞等小國部落勾結,通過小恩小惠收買那些蠻夷酋長,欺瞞朝廷,騙取高官厚祿。
“看來呀,為了高官厚祿,袁玠還算拼命了……”
趙嫣將奏疏副本扔在地上,閉上眼睛繼續歇息,卻怎么都沒有困意,就在這個時候,蕭媞端著一個青瓷酒壺走了進來,徑直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
“這是啥?”
蕭媞撿起地上的文書,端詳片刻,不禁大驚失色,再看看趙嫣那副輾轉反側的樣子,似乎,她一下子也明白了什么:
“這……該不會是丁大全指使袁玠寫的吧?”
“我也是這么覺得……”
忽然間,趙嫣冷哼一聲,翻身霍然而起,一把揪住了蕭媞的衣角:
“若要證明這點,我倒有個主意,不過,還需要你配合……”
一聽趙嫣竟然有辦法證明袁玠的用心,蕭媞當即眼前一亮,欣然答應道:
“說吧,我一定幫你!”
“蕭媞,我希望你能夠讓趙珍珠前去福寧殿,偷出玉璽,然后,由我出面,請袁玠赴宴,并借機將他灌醉,到時候,自然可以套出口風……”
“那……你要玉璽做什么?”
蕭媞仍舊有些疑惑,至于趙嫣,她則是輕聲一笑,并沒有再多透露些什么:
“沒事的,你只要照做,就可以了……至于玉璽,要不,我讓趙珍媞去偷也行!”
蕭媞雖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迫于趙嫣的一再要求,她也只得照辦,待她離開之后,趙嫣急急忙忙地翻身下床,從一處上鎖的柜子里,取出了一包藥粉,將其勾兌在了自己釀造的米酒之中。
“呵呵,袁玠,你就等著酒后吐真言吧!”
數日過去,袁玠的上書猶如石沉大海,連一丁點的回音也沒有,對此,眼看距離離開行在越來越近,他已然是焦慮萬分,不知該如何是好……不料,正當他打算再寫一本奏疏送上去的那天,一份詔書卻被送到了侍郎橋的驛館,在詔書中,趙昀對于袁玠的上書表示很滿意,除了嘉獎他之外,還特地邀請他前去宮中的后苑赴宴。
“哈哈哈……我袁玠可有今天了……”
袁玠酒精饞蟲上了腦,一想到皇上賜宴,幾乎是高興得手舞足蹈,至于巴結皇帝的手段,自然也少不了,不過,他卻不知,他的一舉一動,正中趙嫣下懷……
“蕭媞,我不便出來與這奸賊接觸,因而,這次假冒宴席,還得靠你們了……”
“呵呵,你放心,這回,我就讓徐姈和劉妍若整死他!保管袁玠乖乖招供!”
袁玠不知是計,拿著圣旨和令牌,大搖大擺地通過和寧門進了皇城,一路上,除了一些宮女用異樣的眼光打量他之外,那些禁軍士卒大多只是檢查了圣旨和令牌,就放行了,并沒有將其當一回事。
“袁大人,我等奉官家之命,已在此恭候多時了,還請隨我們來吧!”
袁玠一到后苑,徐姈和劉妍若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來,袁玠毫無防備,就跟著她們徑直到了倚桂閣。
“請吧,袁大人?”
“小娘子,皇上怎么沒來?”
一看飯桌旁空無一人,袁玠的肚子里不禁直犯嘀咕,霎時,他就對眼前的這兩個宮女起了疑心。
“快說呀……”
眼看就要露餡,徐姈悄悄地踢了劉妍若一腳,低聲催促了句。
“袁大人,是這樣的……”劉妍若抿了抿嘴唇,極力裝出了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
“大人,皇上還在緝熙殿讀書,等會就到,而我們呢,只是奉旨先來這兒招待大人罷了……”
“是這樣啊……”
袁玠似信非信,哼了一聲,徐姈見狀,急忙對著在一旁侍立的趙珍珠吩咐道:
“珍珠,把茶水端上來……”
“呸,露餡啦!”
劉妍若伸手,趁著袁玠轉頭的檔口,狠狠地敲了敲徐姈的后腦勺。
不多時,梳著朝天髻、假扮成小宮女的趙珍珠就將茶壺和茶杯端上桌,并親自替袁玠倒茶。
“大人,請滿飲此杯……”
趙珍珠低眉順目,試圖讓袁玠不注意到自己,然而,作為官場上察言觀色的老油條,袁玠還是看出了異常:
“你是何人?本官好像在哪見過你……”
被問及這個,趙珍珠一時之間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就在這時,徐姈和劉妍若端著涼菜和黃酒走了過來,見此情景,徐姈急忙做出了“解釋”:
“大人,別問那么多了,她只是新入宮的小宮女罷了,沒見過世面,還挺膽小的……”
說著,徐姈就一把推開了趙珍珠,親自替袁玠倒酒夾菜,至于袁玠,他則被徐姈容顏和一舉一動給迷住了,在她的勸說下,一連喝了四杯黃酒。
“皇上咋還不到?”
面對袁玠的懷疑,徐姈幾乎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哄騙他道:
“大人,快了,你就別將此事放在心上了……”
趁著這個檔口,劉妍若一路小跑,徑直來到了畫舫之上,此刻,為了獲得一手情報,蕭媞已經在此等待多時。
“蕭司言,這個狗官已經喝了**,想必,很快就會藥性發作了……”
“嗯,這樣很好……蕭媞應了一聲,從包袱里掏出了一份供詞和印泥,將其交到了劉妍若的手里:
“等會兒,你讓趙珍珠筆錄,你就負責哄騙他簽字畫押就是了!”
“這……”一聽蕭媞這么決定,劉妍若面露難色,問道:
“這能行嗎?趙珍珠她還這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