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趙嫣,什么事都做不好,就是一件事做的挺對,那就是搞新式水師……”
“是啊……倘若,我軍能夠多些軍艦,只怕,大敗韃子、甚至是收復(fù)幽云,也不是什么難事吧?”
淳祐五年十一月初,經(jīng)歷了漫長的海上顛簸,李毓之率領(lǐng)著宋軍艦隊終于靠近了杭州灣外海,此刻,面對著即將回家的愿景,那些久別家人的官兵們紛紛開始了籌劃,打算回去探望日思夜想的親人們。
只不過,和那些焦急回家探親的士卒不同的是,李毓之此刻卻是焦慮不安,這種焦慮并非源自對于親人團(tuán)聚的期盼,而是源自對于大宋海軍未來發(fā)展的期待,事實上,為了這些,趙嫣也和他一樣,已經(jīng)等待了很久了……
為了說服趙昀,李毓之特地將此次海軍鎮(zhèn)壓土人暴動的過程寫成了一篇長達(dá)一萬多字的奏疏,打算在回朝之時呈送給趙昀過目,從而讓他下詔,全力支持海軍建設(shè)擴(kuò)充……至于擴(kuò)充的目標(biāo),李毓之想的似乎比蕭媞和趙嫣走得更遠(yuǎn)。
“諸位,我們靠岸了……”
在凜冽的寒風(fēng)中,艦隊陸續(xù)下錨,將原本并不大的海灣停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不過,等到李毓之登岸之后,他卻發(fā)現(xiàn),此刻的碼頭已經(jīng)是一片蕭條,船塢里也早已是空無一人,還沒建成的軍艦寂寥地停在船塢里,任憑著寒風(fēng)的吹拂……這些與他出發(fā)時那副忙碌的場景,可以說是迥然不同。
“這……”
李毓之瞠目結(jié)舌,但卻毫不知曉其中的緣由……或許,朝廷內(nèi)部已經(jīng)變天了,而趙嫣經(jīng)營了幾年的海軍,也將因此被放棄。
……
“當(dāng)日,若非卿直言敢諫,朕也曾想放棄勃泥,退回廣南……”
在垂拱殿里,趙昀看起來似乎心情不錯,對于李毓之也是多有褒獎。不過李毓之的心里卻是五味雜陳,不知該何時開口,說出自己的疑問。
“臣等不敢居功,一切皆賴陛下之福也……”
聽聞此言,趙昀只是撫須搖頭,并沒有再說些什么。趁著機(jī)會,李毓之上前一步,拱了拱手,鄭重其事地稟報道:
“陛下,臣有一事要問,還望陛下成全……”
“愛卿請講……”
“陛下,臣此次歸來,只見鹽官碼頭一片蕭條,鮮有人跡,想必,定是有奸臣攻訐趙嫣,才至于此吧……”
霎時,趙昀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鐵青,沉默許久,他的臉上這才勉強(qiáng)擠出了一絲笑意:
“卿所言極是,然,趙嫣一案,還需查明,方能讓天下人心服口服……”
對于趙昀那幾乎就是搪塞的言語,李毓之只是嘴角一翹,對著皇上再度拱手啟奏道:
“陛下……此次,若不是趙嫣之功,只怕,我軍無法剿滅叛賊……趙嫣雖然桀驁不馴,然,只需嚴(yán)加看守便可,完全不必對其除之而后快……”
“甚好……容朕考慮!”
待李毓之告辭之后,趙昀這才猛然發(fā)覺,李毓之不知什么時候,就已將一份奏疏給放在了自己的桌案之上……打開一看,趙昀卻只能苦笑作罷:
“李毓之啊李毓之,若不是為了這事,只怕,你也不會替趙嫣說情吧……”
“啟稟陛下,蕭媞求見……”
聽到這個消息,趙昀只是不動聲色地放下了詔書,之后,他才揮了揮手示意道:
“讓她進(jìn)來吧……”
不多時,身著紫色斗篷的蕭媞,亦步亦趨地走進(jìn)了殿中,向著站在桌案旁的趙昀屈身行禮。
“妾身已犯下死罪,還望陛下饒恕……”
“卿何出此言?”
看著趙昀那副詫異的神情,蕭媞不禁苦笑一聲,說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妾身前去探望趙嫣,卻發(fā)覺,趙嫣和蕭晴被董宋臣之流打得體無完膚……激憤之下,妾身慫恿謝皇后重責(zé)董宋臣,并將其轟出皇城……”
一聽蕭媞說起此事,趙昀的臉上不禁露出了一起慍色。眼前這個蕭媞,簡直和趙嫣就是一類人,擅自行事,我行我素……
“此事,卿不免過了……”
趙昀搖了搖頭,伸手摸了一下蕭媞的手,忽然,他掄起手,對著蕭媞的臉頰就是“啪”地一記耳光。
“陛下,臣妾冤枉……”
蕭媞捂著臉,卻依舊沒有跪下,見此情景,趙昀也不由得感到十分奇怪,許久過去,他這才嘆了口氣,問道:
“卿為何不跪?董宋臣之事,乃卿之過也……”
“為此事,蕭媞雖死,而無悔……”
聽著蕭媞那輕微卻又堅定的言語,趙昀默然,似乎,他也開始思索,自己對董宋臣的言聽計從是不是有些過分了……豈料,看著他那副猶豫不決的樣子,蕭媞則冷哼一聲,將斗篷褪下,而后,徑直解開齊腰襦裙,露出了自己那纏著麻布的肩膀和手臂:
“陛下,董宋臣是非不分,當(dāng)著趙珍媞的面,將臣妾和趙嫣打得體無完膚,難道,就因為趙嫣桀驁不馴,陛下就不替我等說個公道話嗎?”
蕭媞此言,明擺著是將趙珍珠她們推到了臺前,似乎是在和趙昀表明她的態(tài)度,那就是:是要女兒,還是要保住閹豎董宋臣……而對此。趙昀自然是不用再想,只好改口說道:
“既然如此,那朕就允了此事,以后,切勿提及……”
“多謝陛下開恩……”謝過趙昀之后,蕭媞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彎腰從地上撿起斗篷,鼓搗一陣,從中拿出了一個信封:
“陛下,此乃蕭晴所寫的血書,還望陛下過目……對這些,臣妾本不該多問,但是,臣妾只想說一句話,趙嫣雖然有罪,然而并不能因此將她貶入冷宮,還請陛下開恩,將趙嫣放歸和寧殿……”
“此事,還需朝廷廷議,方得做出決定……”
對于趙嫣的事情,趙昀本想要拖延時間用以思索對策,然而,他的想法卻給蕭媞看了個一清二楚,當(dāng)即,蕭媞“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臉上也隨之露出了一副哀戚的神情:
“官家,此事休得拖延,若是再拖,只怕,火器軍船,都將受此影響了……到時,朝廷又怎可對抗韃兵?”
“火器?”蕭媞所言,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霎時就令趙昀恍然大悟,原來,他竟然將趙嫣最大的“用處”給忘了,而只把她當(dāng)成了替自己生兒育女的“工具”,甚至還想用鴆酒將她賜死……倘若真是如此而為,只怕,到時候韃子一來,自己可就有樂子了。
“甚好,卿所言極是……”
幾天過去,朝廷下詔,采納李毓之的意見,決定每年投入緡錢三百萬貫,進(jìn)行水師擴(kuò)充計劃……
按照規(guī)劃,宋軍將逐步用以蒸汽輪機(jī)作為動力的鐵甲艦替代木質(zhì)軍艦,并借機(jī)整頓水師,將其正式改組為大宋海軍,大宋海軍下設(shè)三個艦隊,即浙東水師、泉州水師、廣南水師,其中,浙東水師和廣南水師將成為朝廷的重中之重,并成為維護(hù)大宋統(tǒng)治的利器。
同時,趙昀同意,將鐵路、軍艦建造及火器制作等工作交由趙嫣規(guī)劃,然后再由朝廷審議……
對此,剛剛被放出暴室、重新過上正常生活的趙嫣當(dāng)然沒有意見,相反,她還上書保證,表示自己在冷宮居住的那段時日里已經(jīng)思過,從此一定會恪守女訓(xùn),定然不會再度做出那些違背朝廷儀規(guī)之事。
“真不錯……汝等可真是當(dāng)世奇才……”
時隔多日,再次來到造船廠,趙嫣首先參觀了正在建造中的航空母艦和驅(qū)逐艦。在夸贊那些工匠的同時,她的內(nèi)心卻是十分矛盾……一個計劃,已然在心中醞釀成型,就是不知該如何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將其說出口。
“你在想些什么?”
正在冥思苦想的趙嫣當(dāng)即大驚失色,而后,她才勉強(qiáng)平靜心神,定睛看了看說話者。原來,說出此言的并不是其他人,正是隨同自己一起前來的蕭晴。
“你都快嚇?biāo)牢伊恕?
聽了趙嫣那幾近責(zé)怪的話,蕭晴只是輕笑一聲,伸手抓了抓趙嫣的衣角,對她幾乎就是一陣嘲諷:
“沒想到,你可真是膽小如鼠啊……我說句話,竟然就把你嚇成這樣?”
“你呀……別嚇我行嗎?”說著,趙嫣輕撫著長發(fā),悄悄地踢了蕭晴一腳,蕭晴心領(lǐng)神會,和她一塊來到了船塢的角落。
“說吧……你有啥想法?”
趙嫣猶豫片刻,再看看蕭晴的目光,之后,才說出了自己的一個想法:
“我想將航空母艦的駐地選在有石油的勃泥,并將船廠轉(zhuǎn)移到廣州和福建路去,只怕,為此會有很多人反對……”
“這……只怕會有很多的困難……燃料的問題是解決了,可是,你又如何解決造船修船所需要的鋼材呢?艦隊的士氣和人心,你又如何對付?”
蕭晴似乎仍舊擔(dān)心,趙嫣此舉仍然是缺乏思索的草率決定。不過,趙嫣卻并不打算放棄她的想法:
“還是試試吧,光說不做,又有何意義呢?”
回到宮中,趙嫣就迫不及待地擬定了一項大規(guī)模的“調(diào)兵計劃”,并在一張紙上將利弊寫成兩欄便于自己參考。在文書中,趙嫣也覺得,若是將艦隊停泊在婆羅洲,可能會在方便燃料補(bǔ)給的同時,給自己帶來不小的麻煩……
“此事……真乃進(jìn)退兩難啊……”
正當(dāng)趙嫣嘆息思索之時,蕭媞卻急匆匆地拿著一張紙跑進(jìn)了和寧殿內(nèi),將紙片拍在桌案上后,她就焦急地問道:
“趙嫣……韃子此計若成,我等又該如何是好?”
趙嫣不解,拿起紙片,看了下上邊的文字,剎那間,她臉色慘白,手中的毛筆,也隨之無力地滑落在地。